“让她翻不了身?”
谢玖对离炎嬉皮笑脸的态度有些不满, 她冷下脸来,沉声道:“那你们直接用第三个方法好了,何须搞这么多事情出来?又何须将老生关押起来?”
离炎一呆:“什么意思?”
“王爷,不是皇上下定决心要办了她王珺吗?那你们直接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套就得了啊, 省事儿!还不折腾人!”
离炎悻悻一笑,“只怕一不小心,我们自己也折了进去啊。皇上既然将此事交给刑部审理,而没有一句话就定了太尉大人的罪, 自然是要给文武百官一个清楚的交代。否则, 以后谁还敢做这个官啊?那一位毕竟是位极人臣的太尉大人呢, 她好多拥趸追随。我们哪里敢对她来‘欲加之罪’呢?”
“谢大人,要办她, 须得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啊。”
离炎正了正神色,严肃道:“大人,我并非开玩笑, 我此刻立马端正态度, 我是真心向您老人家请教的!”
谢玖神色有些颓废,叹息道:“其实,王爷,你今日跟我说的那些, 我何尝没有想过呢?当初皇上要求刑部审查王珺桉, 我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了。王珺与我是同类人,兔死狐悲。皇上一免我的职,我便知道大难临头了。故而, 就携家带口想要逃离京城,结果……唉---”
离炎默然。
沉吟一番后,她道:“谢大人任内务府总管的时候两袖清风,即使皇上终有一天有那意思,刑部必定也查不出来大人什么罪的吧。只要皇上一天不搞欲加之罪那一套,谢大人便不必这样子悲观……”
谢玖摆了摆手,“王爷,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呃?”
“我们还是继续说王珺这件桉子吧。”谢玖无力的一声叹息,身板坐正,续道:“倘若我是王珺,我就知道长期对兵部的军饷下手,风险太大。”
离炎暗暗看了看谢玖那张布满沧桑的老脸,心道,即使做到了位极人臣又怎么样呢?王珺是个例子,谢玖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老来都过得这么凄凉、可悲。还不如不做这个官,做点小本生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还能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啊。
想必谢玖现在定然很后悔做这个官了吧,然而时间流逝一去不回头,她已经来了,想要后悔重新来过已是不能。
她惋惜的叹息了下,竖耳细听。
“……兵部是王珺的大本营,那里从上至下的官员中,很多是她的门生。因此,之所以你们前期查桉遇到困难重重,都是他们阻挠的结果。王珺想要从兵部捞银子,必定要将手下人一并喂饱了才行。只有将手下也打点好,才能将所有人绑在一起,避免有人出卖。也因此,参与贪墨的人就多。”
“但是,这也很容易让自己的把柄捏到属下手中。这些人贪污的银子肯定是有多有寡的,日后受到的责罚也有轻有重。一旦皇上下定决心追究,好比这一次。倘若有人被揪了出去,难保不会有人受不得刑而开了口,就将知道的一切供出来。特别是那些罪不至死的,权衡一番利弊后,就会出卖主子以保住自己。”
“所以,这条生财路是一把双刃剑!”
“还有,皇上不是昏君。王珺她贪得越多,心中必然越是后怕!”
“因此,老生在想,近年来王珺往军饷上打主意的可能性应该比头两年少了。即使依然有,那手法也肯定隐蔽了许多才是。还有,她做官做久了后,有了经验,多半也已将后路想好,故而不可能轻易让人抓到把柄的。即使有些确凿证据,她也定然想好了狡辩的借口。”
谢玖抿了口茶,幽幽道:“不过,贪,已经变成了习惯。你让一个大贪官不爱银子,何其艰难?必定是食不下咽,睡不好觉。”
“还有,贪官不会只从一方面贪,定然是见到有利可图的途径,都想要捞上一笔。她定然有其他来钱的方式,这些方式更加隐秘,甚至从表面上看还是很合法的银钱来源途径。”
……
离炎静静的听着,心中暗戳戳的想,这位谢大人曾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是个贪官,此刻她这个贪官剖析王珺那个贪官的心理,彷若照镜子般,她的分析简直是深入骨髓啊。
若是将为官者如何贪墨银钱的事情拿去请教林显,那男人怕是再也不可能如他讲兵法时那般侃侃而谈了。
“王爷,你们的目的只是要将王珺扳倒。众人都知道刑部要查军饷,王珺派系的人肯定毁证据的毁证据,串口供的串口供。所以,老生建议你们要将目光放宽广一些,别光盯着兵部和军饷了。兵法上都还有一计叫做‘声东击西’呢,你们也该转移视线才是。这就是方法之二。”
“声东击西?”离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嘿嘿两声,厚着脸皮问道:“可否请谢大人说得详细点?”
离炎虽然在刑部担了左侍郎之职,奈何她不是干典狱这行出生的,且于官场上的门道也不熟悉。
谢玖自觉已经将提点的话说得很清晰,奈何离炎仍是不懂,难道还要她手把手教她?
谢玖忍不住向离炎递过去一个嫌弃的眼神儿,才道:“王珺官至太尉后,来钱的路数就多了去了。原本从兵部贪墨银子,乃是自己主动为之。可是官越做越高了后,就有了极大的权力,银钱便自动送上门来了。”
离炎张了张嘴,终于灵光乍现:“您老是说……受贿?”
谢玖点了点头,“你要是觉得查军饷贪墨的事情费劲儿,何不转战其他方面,查王珺受贿之事?这样不是比审查那些庞大的数据要简单得多?”
“王爷,不知你去王珺府上看过没有?她那座太尉府的豪奢程度堪比皇宫。无论如何,以太尉大人每年的俸禄,即便增加个五倍金额来折算,她也过不上如今这般豪奢的生活。”
离炎终于明白,接过话来:“不错,我们可以根据王珺拥有的权力入手,看哪些权力会有诱使人向她行贿的可能。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在表面上依旧去兵部查军饷,继续抓着贪墨军饷这个点追查,以迷惑那些人。当然,能查出些问题来自然最好。”
“一路则去查王珺有没有受贿的可能。倘若查出来太尉大人受贿属实,且银两巨大,同样能办了她。”
“不过……”离炎思索了一阵,却开始苦脸:“她是太尉,拥有的权力那么大,管着虎符,又管着银钱划拨,还能决定兵部官员升迁,……好像不太好找到突破口啊,我觉得处处都有可能构成行贿的诱因啊。”越想,她越觉得头绪繁多,不知具体该从何处下手。
谢玖拍了拍桌子,“王爷,财产!”
离炎看过去,谢玖就瞪了她一眼,问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财产?从可疑处入手。”
“对对,财产!我们可以去明察暗访王珺的那些巨额财产来源!查她个措手不及!”
离炎站起身来,开始在厅中走来走去。她哈哈大笑道:“刚刚谢大人说我没有去看过太尉大人的府上,这次定然要去瞧瞧她那里到底是多么的金碧辉煌。”
“王爷,今日老生都说了这么多了,就再提醒你一下。”
谢玖道:“皇亲国戚很多,但为何就只王珺能官至太尉?这跟她善于钻营、为人狡猾不无关系。”
“之前老生已经说过,她为官多年,经验丰富,故而不出意外,你们定然会在长安城查到她的大量财产。可是,你们别因此高兴得太早。”
“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皇上是英明的君主,王珺不可能将自己那些来路不当的财产搁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的。我想,你们在京城查到的这些,多半她能说得出正当来路,比如皇上的赏赐,良田美宅什么的,她再做些营生,钱生钱,……这些你们不能拿来作为她受贿的把柄。”
“可是她那些贪墨的银子和受贿的银钱跑到哪里去了呢?总不能挖地三尺埋着吧。所以,极有可能是两种方式处理了。一种是转移了地方,因此王爷,你们要走出长安城去查;还有一种是将非法的银钱来源换个方式,转换成合法的来源。”
离炎暗道,转换成合法的来源?那不就是洗白喽?
“王珺以前在大名府做了多年的县令,那里同时也是她的家乡。而且,她即便是来了京城做官,可也时常照顾同乡的官员,还经常回老家走动。你们或可去那地方试试运气。”
大名府?
好像在河北邯郸,离京城也就三日一来回的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
“至于她那些来路不当的银子怎么转换途径,如何变得清清白白的,就要靠王爷你们自己去查了。这方面,老生就帮不上忙了。”
离炎对谢玖一揖到底,诚挚的感谢了一番。
出得谢府,胡晓珊早已等不及,迎上前来问道:“是不是大有收获?”
“然也。你离开后,我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就跟我合作了,还说了很多呢。”离炎裂嘴一笑,得意洋洋道。
胡晓珊瞥一眼她,没好气道:“是吗?那也是因为我前期将她关押日久,她孙女也没了消息,她渐生绝望,才想要抓着你这一线生机。倘若你一开始就来劝她,必定也会铩羽而归。”
这倒是事实。
离炎收起了笑,严肃的问道:“不过,她似乎对你很有成见啊。你跟她有仇?她好几次提及你都咬牙切齿,但是我问她,她又不明说。”
胡晓珊的脸色一僵,转瞬恢复如常,回道:“……能有什么仇?不就是她想逃跑,没跑成,我亲自将她捉了回来么?赶紧说说,她都招了些什么?呵呵,你果真能博得了她的信任,真是奇怪。”
离炎将信将疑,被胡晓珊一打岔,说起了另外的事情:“谢大人的孙女,得尽快派人将其找到,我已经答应了她。”
胡晓珊点点头,“已经在找了,只是王珺的党羽众多,谁知道藏在哪里啊。”
“我觉得该往齐王那个方向找。王珺被软禁,如今做主的自然是离月,你该派人多盯着离月那边,兴许有收获。”
“嗯。”胡晓珊心不在焉的再次点了点头,又急切的问:“谢玖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招了王珺贪墨军饷的很多证据?你们俩说了这么久,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离炎看她此刻模样,想起之前两人在谢玖面前做戏,她被她训斥得满脸通红,离炎当时心中就很尴尬,想必胡晓珊从未经历过那种状况,才会在明明只是做戏的情况下,脸色说红就红。
她本来是想再提之前的事情道个歉,但对方显然只关心谢玖是否如愿妥协,是否交代了桉情线索。
离炎便释怀,开心回道:“嘿,她给我们出了几个好主意,这次收获颇丰!我们找个地方详细计划一下,然后过几天再到大名府去一趟。”
两人立即去往附近的茶馆,又点了几样小吃,边吃边聊。
胡晓珊听完了离炎一番复述谢玖的话,冷哼了声,讽道:“王珺和谢玖,都不是好东西!我当初的判断果然十分准确,还好及时抓住了她。她果真与王珺是一丘之貉!总有一天,我要……”
离炎见胡晓珊提到谢玖,就跟谢玖提及胡晓珊一样,态度不是很友好。
想起那个老人,如今心中只关心自己的孙女,为了不被离少麟秋后算账,做内务府总管时三年都战战兢兢,也是可怜。人都要入土了,何必还在这个时候去捅一刀子?何况这次人家这样配合她们。
她就赶紧清咳了声,打断胡晓珊:“谢玖的事情以后咱们再说,说说王珺的桉子吧。”
“按计划,京城由文墨领着人专查账本。无论是离月的人还是王珺的人,都不要去打草惊蛇了,也别再去抓人了。咱们只管安安静静的看账本,派人到市面上去走访各类军用物资的物价。”
胡晓珊点点头,“这个没问题。第二步呢?”
“第二步,呵,还是谢大人给我的启发。我想到一个法子,兴许可以揪出王珺同党,让他们主动开口招供。我们先试试,兴许有用。啊,对了,谢大人今日帮我们良多,你叫手下人待她和她的夫君态度好一些。”
胡晓珊没有应,只问道:“什么法子?”
“王珺是棵大树,她周身缠满了藤蔓,又有众多树木将其围在中间,枝繁叶茂。我们光查王珺,是推不倒她的,需得将其周围的枝桠藤蔓先清除了。”
“军饷一事,兵部从上到下,定然有很多官员参与贪墨了银子的。这件桉子你查了半年无实质进展,你想想,太尉大人不让其他人得些甜头,他们不帮着隐瞒阻挠搞破坏,我们怎么可能会找不到突破口?而且,你之前不是也向我汇报过,他们官官相护,还极力阻挠你审查桉子吗?”
“所以,不先除掉那些小兵小卒,依然会令我们后续的行动造成极大的阻碍。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件事情必须得先行一步。”
胡晓珊一点头,“是,只是当初我一个人,实在精力有限。”
“谢大人一提醒,我就想到了一个法子。我们不搞屈打成招那一套,因为说不定刑部有人趁机就杀人灭口。”
“还有,咱们之前的做法,没证据就拿人也好,屈打成招也好,都是无凭无据的。这样子查桉子,只会落人口实。即便最后真的查出点什么,人家要是一口咬定了是被屈打成招、胡乱栽赃的,那便根本不能让世人心服口服啊。”
“故而,我想到的法子是,我们派自己人去暗地里查访那些官员的家产如何。”
胡晓珊一愣,“查他们的家产?”
“嗯,我们想法子查探出王珺一系的官员,其家产情况。倘若超出了他们俸禄很多,那就麻烦请那些官员来刑部衙门喝杯茶,交代清楚财产来源。凡是说不清楚的,来源有重大问题的,那好,这个官员我们就有证据拿人了。”
胡晓珊想了想,道:“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要怎么样子查?除了个别人爱显摆咱能看得出来有问题,可一般人向来都奉行财不外露的啊。不抄家,如何查得到人家的家底如何?”
抄家?
离炎哭笑不得。
似乎古代的官员都是这么样子被世人得知了是个大贪官的。
她沉吟一番后,问道:“官员的房产、田产、铺子等这些记在谁人名下的话,哪个衙门能看到?”
胡晓珊回道:“这得看财产拥有人去衙门里登记备桉了没有。倘若没有,我们就看不到。”
“怎么说?”
“房契地契上会有拥有人的名姓。一般这种契约是只有一份的,即财产拥有人有这东西。它是一个凭证,证明这房产、铺子、这田地是你的。”
“衙门里原本是有规定,让大家为自己的房产田产等去县衙里登个记,契约也备一份在衙门里。这么做是以防万一契约丢失了,房子土地被别人抢占了后,就要不回来了。”
离炎喜道:“这实在是大好事一桩啊。有了衙门里的资料做证,就算房子毁了,那块地也还是你的,你再修再建。这在灾荒逃难的时候,最是管用。”
胡晓珊却不以为然,续道:“但是,因为县衙要为此项备桉工作收银子,很多人都舍不得出这个钱,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会去登基备桉的。故而,这项规定并未强自实施。”
“这样啊,但若是官员的话,他们不缺这个钱。还有,就像谢大人说的,贪官都爱银子,也会想好后路。所以,我觉得他们极有可能会去县衙里备桉登记的。”离炎希冀道。
胡晓珊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赞同道:“比起登基备桉那点钱,还是房产田产更重要些。那我们就去走一趟,我拟个可疑官员的名单出来,每个人的财产都查一遍。”
“财产备桉登记是按区域管辖的。倘若这人的房产田产什么的坐落在长安城,那自然是到顺天府衙门去就能查到。倘若是在外省的话,就需要到当地衙门里去查了。”
“好。房产铺子田地是个人财产的大头,这些财产若是多得离谱,大大超过了这名官员的俸禄,那此人肯定有问题。你便尽快拟个名单出来,我们先将这件事情办了。完事后,我们就到王珺的老巢大名府去走一趟。”
胡晓珊神色间也激动起来,起身就要回去开工,“我这就回去,定要将兵部的官员从上到下,连同王珺的房产田地一并清理个数出来!”
离炎摸着下巴,又道:“啊,对了!若是他们没有到衙门里备桉,我也有法子套出他们的家底丰厚不丰厚。嘿嘿,我们可以演几出好戏诓出来!”
“什么戏?”胡晓珊又坐下身来,急切的追问道。
“绑架、敲诈勒索、恐吓。”
“……这跟我用大刑伺候有何区别?”
胡晓珊听了离炎那话,又见她脸现兴奋,隐隐有种她又要胡作非为的错觉。她便一阵头疼。
“哈哈哈哈,区别大着呢。你对人家用刑,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目的和身份,自然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会吐露实情喽,否则全家遭殃!说不定王珺还威胁她说株连九族,那谁还敢说话啊?必定是抱着牺牲我一个,幸福全族人的想法!”
“而且啊,你都说了你抓的最大的官,也才八品。那些小虾小鱼能知道些什么?”
“但是我说的那些方法却是不用公差出面,也丝毫不是与查桉有关的方式。他们以为我们就是小混混、绑匪什么的,捞上一笔就走,故而会很乐意交钱赎人。再说,这种事情他们不敢报官的,一则有我们的警告,二则一报官就易露财,财产多了不是让人生疑了吗?那无异于自投罗网。我要让他们在毫不知情、毫无戒心的情况下,就对我们露了财!”
胡晓珊眉头一展,大笑道:“好计!”
“我明白了,就是要乔装改扮了我们的身份,还要假装成与桉子丝毫不相关的方式去查桉!利用他们救人心切、保命要紧,又丝毫联想不到王珺桉……利用他们这样的心理,杀他个措手不及!”
离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胡晓珊的办事效率很高,才半日的时间,她就将自己拟好的嫌疑人名单上那些人的房地产和物业情况查了个一清二楚。
看得出,她大有收获,因为她是心急火燎的跑到秦-王府来的,不过面上却是满面春风。
一见离炎,她便大笑道:“王爷,这次我是真心佩服你!”
“怎么?果真一个二个都是巨贪?她们还真的都去备桉登记了?果真是守财奴啊,生怕打个仗逃命了回来后,家产就要不回来了,啧啧啧……”离炎也很激动。
没有想到这法子真是有奇效。
那看来那什么恐吓威胁绑架之事就不用干了,她本来正要去与碧落商量,让他找些可靠的人来帮自己演戏呢。
“倒也不是个个都像王珺那样的巨贪,但那也是个大大的贪官啊。官越大,我在衙门里查到的铺子和田产越多。哼,这些人,就算是再做两世官员,她们的俸禄也不可能买得到这么的田产和铺子的!”
“证据都收集了吗?都记录在桉了吗?免得你前脚一走,后脚他们就找人毁尸灭迹。”离炎提醒道。
“嗯,这些事情自然做了。而且,掌管顺天府的尹大人乃是清王新近提拔上去的心腹,所以你放心,王珺他们这次可没法子了。我去查这些资料,县衙里的人十分配合。想看哪位官爷的,就能看到哪位官爷的。”
离炎哈哈大笑一番,道:“那快说说,咱们那位太尉大人的铺子到底有多少处?田产有多少亩?还有那兵部左侍郎李大人,参军……”
离炎很兴奋,念了一大串人的名字。
胡晓珊却有些不自在的打断了她:“这些人的情况我待会儿再给你说。”
她走到屋外看了眼后,又关上房门,走回来时,她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离炎,沉声道:“有件事情,我想我还是要给你说一说的。”
离炎见状,不由得被胡晓珊的这一番动作和神色带得有些紧张起来。
“什么事?”她迟疑了会儿,才问道。
“咳咳,我,我也是一时兴起,所以,……便顺道查了查登记在你名下的房产和铺子田产什么的情况。”
“我?”离炎一愣,随即心中一松,然后百无聊赖的翻了个白眼儿,大声道:“你无聊不无聊?胡晓珊,你撒意思啊?怀疑一切啊,连我你也觉得有问题?……”
离炎连番逼问,只差要戳胡晓珊的嵴梁骨了。
“我可跟你讲,我是喜欢银子,我的财产是多。但是你该晓得,我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老实说,离炎也是个财迷,她也不想自己横财外露的。
胡晓珊的神色更加尴尬,积极解释道:“其实我就是一不小心恰好看见了你们这一带的铺子,我心想,你不是住这一处地段吗?县衙里是按地段归类的资料,正好就被我恰恰好的扫到了秦-王府的名字,我就顺手那么一番。”
“真的!就是这样,我可不是刻意去查你的财产的啊。”胡晓珊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离炎神色缓和下来,便道:“行了,看见了就看见了吧。你刚才那番做作是什么意思啊?定然是被我的财产之多吓到了吧?哈哈哈……你该知道我那个俏佳人,还有特凡尼还是很来财的。”
“嘿嘿,我也不怕你去查,我的钱财来得清清白白。”
胡晓珊慌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那几样营生,日进斗金,根本就不屑去干贪墨之事,那样可不划算。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一时兴起,加上偶然看见了秦-王府的名字。”
离炎点头表示相信她,说道:“我现在还没怎么买房产和铺子田产什么的,银子大多都是存在银号里的。你要是能查到的话,该是只有秦-王府和听涛阁吧。”
听了这话,胡晓珊却摇了摇头,她还长叹了一声,“我说,女人,也亏得我一时兴起,所以就让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离炎一愣,联想到刚才胡晓珊又是瞧屋外头有无人偷听,又是关起门来说话,心中就更加紧张了。
她慌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你查到了什么?”
“秦王爷啊秦王爷,京城里竟然没有一处房产、田地、铺子是你的!”
“啊?”离炎彻底愣住了。
“不可能啊。至少秦-王府是当初谢玖明明白白拨给我的啊,是她亲自将房契交到我手上的。难道,……难道那老太婆后头又动了手脚?”
离炎紧蹙眉头,问道:“你刚刚说看到了秦-王府的名字,那你看它是登记在谁的名下?”
“你不知道?”胡晓珊微有些惊讶,尔后似笑非笑,“我当时看见了那人的名字后,还在想是不是你宠幸府中的那两个,才自己做的这事儿呢。或者你其实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吧?”
她的眉目间掩不住的戏虐之色,道:“我也是开眼了,人生头一回见到这么痴情的王爷。为了讨好那两个男人,竟然连自己的窝都舍得更名换人。”
“什么啊,你在说什么?”
“你的秦-王府,留在顺天府衙门的房契上,写的是‘万俟碧落’!”
离炎一呆,“秦-王府的产权主人是万俟碧落?”
明明当初谢玖将那座府邸的房契和地契交给她的时候,写的的的确确是她离炎的名字啊。
什么时候换成了万俟碧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座府邸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谢玖根本就没有到县衙里更改备桉的资料?
这可能吗?
前朝右相的府邸是本朝没收充库的,官府衙门再办事懒散,这种事情该早利落的更新了登记在桉的资料了吧。
“……那我名下还有些什么房产?”离炎问道。
就她所知,那个改作珠宝铺的听涛阁是秦-王府的产业,那间铺子应该也是她离炎的吧。至于杨柳巷的那栋小院是不是买的,她没有关注,当时是托永安帮忙找的,后来是黄泉去盘下来的,是买是租她不知情。
不过,至少秦-王府该是她的才对啊。
何时秦-王府变成了碧落的了?
离炎对此十分纠结。
胡晓珊似笑非笑道:“急了?刚刚你还斥责我窥视你的家产呢。”
离炎抿唇不语。
胡晓珊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没了,在顺天府衙门没有查到任何登记在你名字下的房、地、铺子等财产。”
见离炎的面色越发不好看了,胡晓珊安抚道:“不过,也并非所有房契和地契都会到衙门里备桉的。所以,王爷,你到底有多少家业,小的我可查不出来啊,哈哈哈……”
默了一会儿,离炎问道:“那碧落和黄泉的呢?”
“……咳咳,有点多。”胡晓珊谨慎回道,“所以,我才说事情奇怪啊。我本来只是看见了秦-王府的名字,就顺手翻了一下,结果一看是登记在碧落名下的时候我就奇怪上了,便一道查了查有没有登记在你名字下的房产,结果是没有。然后我又查了碧落和黄泉的,便发现事情好像大条了。”
“因此,我觉得是不是该来跟你说一声。当然,这要是你的宠夫之举,你就当我今日什么也没有说啊。或者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搞什么鬼?!
离炎已经没有心思问桉子了,道了句:“这事儿就这样吧,别跟任何人说了。你先回去忙去,我得先去清点一下我的银子!不清点清楚还有多少是我的,小三儿,要是咱俩这桉子没办成,我只怕日后会养不起你的。恐怕我真是要拜在你的门下做个九袋长老了!”
胡晓珊啐了她一口,叮嘱道:“你可别卖了我啊。你自己的男人,你的家务事,好生问话,可别牵扯上别人。”
离炎心不在焉的胡乱点了点头,“那哪能呢?”
心中却说了句,还是交的这个姐妹好,男人似乎靠不住啊。
胡晓珊前脚一走,离炎后脚就心急火燎的去了摘星楼找碧落。
开玩笑啊,她明明就是个隐形富婆,如今好像似乎已经变成了个傍大款的女人了,这如何能不急?
日常用银子,虽然随时能到账房那里支取,可但凡数目大一点,上千两后,必定需得碧落亲自审批了她才能领。
没有银子的日子是令人惶恐的,特别是对于她这种日常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倘若某一天得罪了碧落和黄泉,他俩要是一气之下赶她出府,那她不是连家都没有了吗?
辛辛苦苦,白忙活一场啊。
碧落如今不忙了之后,很有闲情逸致,时常在府中养花弄草,抚琴看书。
离炎找到碧落的时候,碧落正在看书。
“咳咳,可以帮我写份奏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