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方守的威胁,韩三立冷冷地一笑,却也不多话,立刻动身离开了。
一日时间虽不宽裕,但毕竟他修为要高出方守一截,想要逃脱追杀,却已是绰绰有余的了。
“那我呢大姐?”方世杰指了指自己,却是没敢跟韩三立一同离开。
相比于韩三立,他宁肯跟方守待在一起,起码还知根知底。
清丽女子双目一闭,便不再理会旁事,留下了一脸窘迫的方世杰,独自在风中凌乱着。
一日过后,方守睁开了眼目,看向了清丽女子,但却未发一言。
而就在这样的沉寂中,差不多有半柱香,黎明的光辉,终于从地平线上升起,驱走了半边的黑幕。
与此同时,那持续了整宿的狂尸的嘶吼,有了短暂的平息。
距离试炼结束,只剩下四天。
然而对方守来说,前面的一天,实在经了太多,算上在小黑屋的时间,已经是整整六年,恍惚间,不禁令他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不走吗?”
被这一声提醒拉回了现实,方守这才发觉,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能够自由活动了。
“哼!还愣着干什么?大姐叫你走没听到吗?”似乎已打定主意要赖上大姐了,方世杰没好气地白了方守一眼,旋即继续对清丽女子恳求道,“大姐,您行行好,便收下我吧,哪怕是奴隶也成,壹零贰捌那个地狱,我是一刻都呆不了了!呜呜……”
原来,方世杰这个没骨气的,竟是在恳求清丽女子,收自己作奴隶,毕竟他已惹恼了方守,再回到了壹零贰捌,恐怕小命不保,而想要脱离本渊洞,去到别的渊洞,除了获得双方洞主的首肯外,便唯有成为其他渊洞某位成员的奴隶这一途了。
而奴隶,则是不会被算作渊洞成员之列的,这也是为何一重天渊洞大多奉行奴隶制的原因了。
深深望了清丽女子一眼,方守忽地将目光定格在了方世杰的身上,随即在对方惊慌的神色下,一脸坚决地道:“我要他。”
“自便。”没等方世杰再次聒噪,清丽女子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他本就是你渊洞的人,你领走他,毋须经过我的同意。”
“别……别啊大姐…大姐!”望着不断逼近中的方守,方世杰一路倒退,最终被一个狂尸尸体绊倒,被方守揪着领子,一把提熘了起来。
“大哥大哥,零号大哥,我对您的敬仰,可谓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
刚被方守逮到,方世杰就立马“叛变”,转而向方守阿谀奉承起来。
极为嫌弃地看了这人一眼,方守径直威胁:“想要活命,就马上闭嘴!”
方世杰立刻噤声,老实地蜷缩成一团,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令方守忍不住厌烦。
最终,方守再没看清丽女子一眼,便提熘着方世杰的衣领,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同样,自始至终,清丽女子的眼皮都未曾眨开一下。
显然,对于她讲,方守与韩三立之间的恩怨,不过是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罢了
动身之后,方守一路未停,径直带着方世杰,离开了巨石林阵的内部,再次通过湖泊进到了外围。
“你是说,韩三立即将离开巨石岛?”
方守捏着下巴,一脸不耐地向方世杰催促:
“速速确定他的行踪,否则我要你好看。”
一旁,方世杰寒蝉若禁地点头,同时施展了祖传功法万里追踪术,他两指捏着韩三立遗留的一面天地幡,放在额头之上,眼中冒出了一团金色的光晕,原地转了一圈,最终其目光定格:
“他到了海边,不过又折身回来了!”
方守眼睛一亮,他就怕韩三立逃到海上,到时候他也仅能望洋兴叹了。
揪着方世杰的后领,方守瞬间加速,施展起纵云梯,向着韩三立追去。
……
一日过后。
有方世杰通过其祖传功法,死死地咬在韩三立的屁股后面,方守不断地拉近了二者之间的距离。
而此刻,离试炼结束,只剩下不足三日。
韩三立抱着不知从何处掰折的一段枯木,轻轻推向了海面,旋即,海面一阵翻涌,一张血盆大口骤然现身,嘎嘣一下,便将枯木整根吞没。
见此,他无奈一叹,又准备回到巨石林阵去。
“韩三立,别来无恙啊。”
就在这时,方守那仿佛催命符一般的声音,忽然自耳边响起。
韩三立脚步一顿,转而望向了来人,缓缓地抽出了藏锋,一脸沉重地问:
“你是如何确定我的方位的?”
从一根石柱后现身,方守先是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岛外的环海,旋即便看向了韩三立,露出了独属于胜者的笑意。
“你还记得先前那个方世杰吗?哦,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他这样的小人物?是我来动手,还是你自己……”
“去死吧!”藏锋剑芒骤放,堪比晌午的艳阳,叫人不可直视,韩三立怒地一挥,立刻在半空形成了一道近乎十丈的巨型剑芒,轰然斩向了方守,瞬间掀起了一阵狂风,将周围的风沙尽数吹散。
狂风退散,风沙再次弥漫,然而方守的身影,依旧矗立原位,韩三立以其凝气九层大圆满的修为,全力挥斩藏锋,竟未能给方守造成丝毫的颤动,这怎能不叫其绝望?
“我恨呐!”
韩三立那张丑陋的面容上,竟头一次露出了懊悔的神情。
这之后,他便抱着藏锋,一头栽进了海里,而如先前的枯木一般,还未能游出多远,便为突然从海下探出的血盆大口顷刻吞没,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究竟是何物?”
探出了一缕神念,方守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那张高高跃起,在吞掉了韩三立后又重新落回了海里的血盆大口,骤然发觉,在那血口之下,竟别无他物!
如祝由亮一般,那张巨口,便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躯体,像是一条忠实的恶犬,把守在海岸线前,阻止了一切从巨人岛上流出的物体。
“平行界、巨石岛、巨石林阵、没落遗迹、狂尸等等这一切,在此次试炼后,都将成为永久的谜团了。”
方守注定,也只是这里的一名过客。
在将韩三立逼上了绝路,方守的心情,依旧十分沉重。
“方世杰!”
巨石林阵的边缘,方世杰刚想要偷偷熘走,便为方守喊住,他脖颈一凉,不用回头,便知方守已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该你上路了。”
“不不不,零号大哥,您是初始界人一事,小弟定不吐露半句,大哥我错了,大哥别杀我……”方世杰双腿一软,闭眼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告饶。
“方世杰”
绕到方世杰的身前,方守看着他这幅模样,眼中充满了不屑:
“你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你吗?”
“因……因为……”见方守没有立刻动手,方世杰松了口气,但却突然语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因为你有时太聪明,但有时……又太蠢了!”
听到这句,方世杰不禁疑惑,刚抬起头来,便见方守径直向石阵内走去,只留给了他一道沧桑的背影,而对方的后一句话,也使得他那瑟瑟发抖的身躯,渐渐平息了下来
“去,找到欧阳岚与李大富,对于你之前的行径,下不为例。”
……
方守一路回走,沿途遇见了不少的狂尸,但都被其一一吸干。一时间,本该无所畏惧的狂尸,反倒成了惊弓之鸟,往往方守刚一靠近,便会如鸟兽散,本能地逃往各处。
而此一幕,更是刷新了方世杰对于狂尸的认知,以至于其对方守的恐惧更甚,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异心。
又是一天过去,方世杰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的狂尸群,在方守的手上接连覆灭后,脸上愈渐麻木,而他望着那恍如魔头一般疯狂吸纳着狂尸体内残存精元的方守,不禁双腿发软,若非被方守拖着,几乎都走不动道了。
“拜托狂尸再多点吧,等狂尸被他吃完,下一个便会轮到我了……”
此刻,在方世杰的眼中,自己已然沦为了对方的盘中餐,只待狂尸被消灭殆尽后,他便被会抬上餐桌,任方守大快朵颐一番。
“饿……好饿……”发着低沉的吼声,方守如魔怔了一般,双目通红地来回扫视着四周,每发现一个狂尸,他都会像野兽一般扑上前去,将其吸作人干,长此以往,其身上气血滔天,宛如灭世魔头,连狂尸见了他都会发自本能地退避。
在练成化魔功的前两日,方守还一切正常,可到了第三日,他便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饥饿感,突然席卷而来,令他渐渐地失去了理智,陷入了失控的边缘。
若非巨石林阵积堆了海量的狂尸,恐怕方世杰早已遭了他的毒手了。
“李大富……”维持着最后一丝的理智,方守血目一扫,立时令方世杰浑身打颤,如同受惊了的兔子,双手并用地爬到了方守的面前,连连磕头道:
“还有一点……不不不……离我们很近了,很近了!”
差不多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方守终于来到了一根石柱下,见李大富正浑身是血地呆坐在地,但却没看见韩平,他瞬间了然,当即拽着方世杰,像丢一只鸡仔般丢在了李大富的脚前。
“让他闻闻沾染在你身上的韩平的血迹,然后我们再一起找到他宰了。”
三天前,就在其大发神威,一举灭杀了光头男与祝由亮后,韩平便惊走而逃,任李大富如何挑衅,都不肯再回来了。
而李大富,也就在这般毫无头绪中,辛苦寻找了两日,但却连韩平的一根毛发都没找到,更别提报仇了。
“不,报仇的事,还得我一个人来。”李大富起身,一脸坚决地拒绝了方守的提议。
“可……”方守接下来,本要说“你行吗”,但当其看到李大富眼中那股腾腾熊燃的复仇之火后,竟没能再说出半个字,反而默认了对方的行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至于方世杰,他早也想脱离方守这个处于失控边缘的定时炸弹,于是连向李大富大拍着胸脯保证道:
“大富哥,您放心,有我在,便是藏在地底,也保管把韩平那小子给揪出来!”
尽管心里知道,李大富单独对上韩平,胜面并不大,方守还是任由着对方去做了,此刻,他便连自己都一团乱麻,又如何插手别人的事呢?
回到了月星渊所在的石柱顶上,方守见欧阳岚正失魂落魄地被大力与猿丘一同抬了上来。
之后,方守才得知,发了狂的欧阳辰,竟欲要连欧阳倩楠一齐伤害,欧阳岚见到心上人受伤、气得七窍生烟,盛怒之下将欧阳辰焚烧致死,而令人意外的是,在欧阳辰死后,欧阳倩楠不仅未与欧阳岚重修旧好,反而当着其面削发断情,决意斩断双方之间的这段旧情,以至于欧阳岚心神受创,被大力与猿丘抬了回来。
“赢了如何?输了如何?胜负之间如此残酷,只有寻不完的仇,只有…断不了的情!”
方守一阵唏嘘,最后走到了从昏迷中苏醒的月星渊的身前,沉沉盯望着他,良久,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口,像是有些麻木地道:
“原来你早已知道,送神石可以看到前人的景象吗?那为何你不自己前往,而是要将此机会让予了我?要知道,哪怕下次再启用送神石,你也只能看到我,而再也看不见老段了……”
月星渊一怔,似是对方守没有怪罪自己感到了不适,但他最终,还是苦笑了一声:
“可我去了,依旧救不回壹零贰捌,也唯有你……”
“你早知道这一切了是不是?”没等月星渊说完,大力便来到近前,看了眼一身血气、眼中泛着凶光的方守,旋即便一口唾沫,啐到了月星渊的脸上。
“没错,我是有意隐瞒,但一切,都为了壹零贰捌,我问心无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对大力的羞辱毫不介意,月星渊最后的这句话,却是冲方守说得。
“去他的壹零贰捌!方守,我对不住你!今后无颜再做你的兄弟了!”
丢下了这句,大力便离开了这里,唯独留下了方守与月星渊相顾无言,似欲言又止,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