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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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给青山昌火熬了药,他那时候大概身体筋脉也在慢慢恢复,可以在侍女的协助下稍微起来走动两步。我不太敢靠近,总觉得我没什么脸面面对他,只能遥遥地看。自来也一组说是外出修行去了,偌大的宅子几乎这么空了下来。
那个侍女反而没那么怕青山,在屋里坐着跟他说话解闷儿,但青山的眼神动不动往我的方向瞟来。
——青山本来上忍申请书都快写好了。
我回想起富岳对我说的话,心里特别难受,脑子卡机,几近罢工。
人活着面对的有些话题难免沉重,我们对于‘未来’二字总是怀抱希冀,又深深地恐惧着。我们渴望着改变而恐惧着改变带来的一切,我们安于现状却又贼心不死——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对未来的矛盾想法。
可是青山昌火没有了那个‘渴望’的走向。
他的人生其实顺风顺水,在做一个主外勤的忍者的方面他比我有天分得多——他过五关斩六将地被选进暗部的时候,我甚至还在颠颠地在参加中忍考试路上。
阳光从树叶缝隙里点点块块地掉下来,我遥遥地看向青山昌火,青山昌火坐在簇簇的花丛里,和那小侍女不知在说着什么。
然后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继而困难地对我招了招手。
小侍女鞠了一躬,悄悄地退下,我滤了药渣,把药倒进碗里,给青山昌火把药送了过去。
青山昌火答不理地接过药汤,半靠在墙上,对我装逼道:“——漩涡奇奈,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我:“……”
我心虚而忍气吞声道:“……我知道。”
青山昌火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把我扶起来一下……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好。我把你叫过来呢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怎么了?”
青山昌火道:“……你生气了?”
我发着呆,摇了摇头:“没。”
青山昌火突然心虚地小声说:“……你是生气了吧。我当时确实不太开心,对你语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我愣了愣,问他:“……这是在安慰我么?”
青山昌火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你如果觉得这样好受一点的话,我是在安慰你。”
我怅然道:“……我居然沦落到要被你安慰的程度了吗……“
青山昌火:“……”
青山昌火愤怒道:“我安慰你怎么了?是因为我不是波风——”他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然后对我开炮:“漩涡奇奈,你真的是个烂人!”
我被他喷的顿时神智回笼,想要告诉他我的想法的时候,我却意识到他的眼眶红了。
青山昌火红着眼眶,沙哑道:“我才是你队友,漩涡奇奈。”
他哑着嗓子说:“——我才是这四年一直在你身边,你受欺负了跟你一起撸袖子去打人,在你背后一直看着你……的人。”
一朵月季花掉在地上,天阴了,沉沉的乌云压在天穹之上。青山昌火眼眶通红,好像孩子受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委屈。
他委屈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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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变。上午还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又开始电闪雷鸣。雨水连绵不绝地打在葡萄藤上,东之钿早早地睡了,说是第二天早上事儿多得很,说是要和大名述职,要早些睡。但我还是睡不着,今晚也睁着满布血丝的眼睛到天亮。
如果还不知道青山昌火是什么意思的话我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了,而我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青山昌火居然会对我有那种想法。
他一向喜欢把我嘲讽到地心,声称我的头发难看人丑心暴力,除了会拿阉割他砍他精索来要挟他之外一无是处。暴力女,血红辣椒,西红柿——他给我起的诨名是一箩筐。
现在他对我一脸的委屈,质问我他陪了我四年,我怎么会喜欢上波风水门。
我之前听美琴说过,有些男孩会以欺负女孩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喜欢,然而我这人一向顽强,你怼我我生气,是真的生气——并且会怼你怼得你妈都不认识。青山昌火这么多年从来没在我这里讨到过半点好,而我呢,从未在青山昌火的身上有过半点‘心动’的感觉。
谁会喜欢一见面怼自己的人?
外面哗啦啦地下着雨,所有的让我痛苦的事情突然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宇智波富岳对我说起青山昌火在暗部受女孩子欢迎,对我说起青山昌火的上忍申请书,说起他的未来和一切。
青山昌火躺在床上对我说让我滚,但是他又抓住我的手对我委屈地道——是我陪在你身边四年。
我想起青山昌火呕出的血,他绝望的眼神,他在长夜里抓住我的手,他问我他还能不能做忍者,雷之国的雨声淅淅沥沥。
我捂住自己的脑袋,头痛欲裂,长时间的失眠严重干扰了我的思维。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怎么拒绝青山昌火,我是不是应该用那个术去救他?
我想起水门紧闭的房门,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胀。
——水门他为什么不理我?他为什么会对我说那种话?这种问题在这样安静的落雨的深夜里格外的诛心,我想不透也想不明白,却只觉得思及至此觉得难过,几乎像被泡进了无言的深海。
我躺在被子里望向半敞的窗,窗外雨疏风骤,风雨声杂。
然后我掀开了被子,把浴衣粗粗一束,赤着脚推开门跑了出去。屋檐下*的一片,滑溜溜的,我跑着的时候打了好几个滑儿险些摔倒。饱满的金雀花低下头颅,夜里雨里我奔跑去找我喜欢的人。
——我要问波风水门我应该怎么办,倾诉我脑海中闪过的一切酸楚怅然的情绪,我要告诉波风水门我等他等了四年,在每个孤单无助的夜里在每个迷茫的凌晨我都会想起他来;我要把我和他对视时心里闪过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心情,每一个酸涩和每一个期待都告诉水门——不管他乐不乐意,不管他喜不喜欢。
我跑过雨水和花,停在水门的那扇纸门前,鼓起了勇气。
水门房间的纸门上透出暖黄的光芒,我又一次告诉自己漩涡奇奈你不能怂,表白这种事情一定要勇敢才行,我得冲进去告诉他老子喜欢你很久了你识相点麻利儿的接受我否则我去你家门口泼红油漆,稻穗说得不是没道理,喜欢一个人连强|奸都不敢算什么喜欢?
我脑海中顿时充满了黄暴的念头——我比较喜欢女上位来着——等等这都不重要,但是我站在他门前时那种要强|奸他的冲动却马上烟消云散了。
我不敢,谁他妈敢啊。
这是波风水门,先不说他怎么修行成功了飞雷神之术我能不能得手的问题,他可是我想了四年的白月光,我甚至刚刚觉得如果他接受了我我得天天供着他呢,我怎么舍得强|奸他?
然后我站在他门前,害怕而紧张地——在他门上笃笃敲了两下。
我委屈地小声喊道:“水门——”
天地间只有雨水哗啦啦的声音,屋里烛火摇曳,我的手开始颤抖,我又拍了拍门带着丝哭腔喊道:“——你开一下门呀。”
门纹丝不动,我突然觉得十分崩溃,所有的沉甸甸的情绪都朝我一个人压了下来。
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使劲拍着水门的门,雨水瓢泼一般从天穹落下,汇流成河,金雀花落在地上。
我带着哭腔喊道:“波风水门——”
门后明亮的烛火。天地间黑漆漆的大雨。
但没有人开门,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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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抵抗力大多很好,那个年龄的人身体素质甚至还带着娘胎出来的原始的健康。十五六岁的孩子轻易不生病,不落病根,像我这种一直健康元气的人甚至只需要一天睡三小时能保证第二天全天候大马力的运作。
早晨,宇智波富岳体贴地问:“奇奈,你怎么了?你昨晚被人打了眼睛吗?要队友帮你报仇不?”
我和我肿着的眼睛:“……”
木叶四十年的新年愿望我想好了,我要衷心祝愿我的队友以后能闭上他们的鸟嘴,这种火上浇油的安慰我是真的不需要了,再来我要自挂东南枝。尤其是宇智波富岳。
我憋了一晚上的眼泪,此时说话自带鼻音,虚弱地问:“……为什么是我们组先回木叶?”
宇智波富岳道:“自来也小组还要跟进述职,我们组还有一个急需系统治疗的青山昌火,要赶紧回木叶医院,必要的话你可能连纲手大人都要叫回来……反正下午要出发的。你去准备一下。”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抱着床单跑向青山昌火的房间,算使劲装也努力地装出了一张和往日一样的脸。
檐下的花开的十分灿烂,我跑过去时在花丛里看到了波风水门,他在和日向日足不知道说着什么。
我看到他后顿住了。我那时候满脸长久缺觉的憔悴,黑眼圈大概都要长到鼻子了,并且穿着条白裙子,又瘦,可能像个女鬼。
我太久没有遇到波风水门了——不,仔细想想也不算很长,也两三天他没有和我说话而已。
时间只是显得很长罢了,我突然有点难过的想,然后我抱着床单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等他和日向日足说完话。
阳光斑斑点点地落在花上,我的目光落在上面,忽然没了昨晚的勇气。
——这样的万人迷,漩涡奇奈你还是不要碰的好。
我想起青山昌火对我说的那段话,登时紧张到手心出汗,手指发抖地捏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
然后我看到日向日足和波风水门道别,我钻进波风水门的视线范围,对他喊:“——水门。”
波风水门蔚蓝温和的眼睛看了过来。
我不知道水门他昨天晚上在不在房间,但我想那个时间他一定是在的。屋里灯火通明,外面彻夜地下雨,我在外面忍着哭腔喊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我此时此刻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水门对我温和地问:“奇奈,怎么了?”
我鼓起勇气,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僻静的地方带。
“——波风水门。”我忍着满肚子的委屈,对他道:“我需要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