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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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早上雨停了,花鸟啁啾,月季花饱满地落在了地上,花碎的四分五裂。
我揉着因熬夜而头痛的脑袋去给青山昌火做复健,直觉脑壳都要炸了,任谁连续两个周以上睡不好都会炸——我不是个例,也不会是唯一。
我路过朔茂老师的房间时发现他正在外面站着,我捂着额头跟朔茂老师打了声招呼:“老师好。”
朔茂老师对我笑了笑:“早上好。没休息好么?”
我怅然答道:“……老实说我睡不着,觉得愧疚,心里难受。”
朔茂老师轻声道:“老师觉得我们活着总是会对不起别人的……但一定要珍惜每一个弥补的机会,因为以后你未必会有了。”
然后他话锋一收,对我道:“帮青山做完复健来看看那个江口的小女孩吧,她今早情况有点儿……复杂。”
“我能做的都做了。”我疲惫地告诉朔茂老师,“我们没有足够的江口一族的参考数值和资料,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而且小姑娘其实是受了凉感冒而已,老师你不用这么紧张。”
“不是这回事,”朔茂老师摇了摇头:“你来看看知道了。”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回归正事儿,去拽青山昌火做复健。我路过水门的房间时发现他开着门,里面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但是屋里空无一人。
我忽然没来由地觉得他可能在躲我,但是我又紧接着告诉自己水门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躲人呢?波风水门是谁,谁都可能逃避,但唯独他是绝不可能用这种方法去解决矛盾的。
青山昌火正躺着,他目前四肢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动,为了止痛我给他打了一点局麻。但长期躺着肢体不活动肌肉容易萎缩,于是我随便拽了个宅子里的侍女跟我一起去给他做复健,抻抻肌肉。
青山昌火全程双目紧闭,我拉着他的胳膊给他屈伸到一半时,青山昌火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结果如何。”青山昌火冷冷道,“——漩涡奇奈,在医院混了这么多年,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吗?”
我愣了一下,对面的侍女同样一呆,停了手。
青山昌火冷漠地说:“——我讨厌透了你们这么对我,你们把我当成什么?现在把我当玩具摆弄也算了,但连我以后会怎样——我的预后怎样都没打算告诉我的话,太过分了吧?”
那小侍女年纪不大,似乎从未和忍者打过交道,被青山昌火的语气吓得一个哆嗦。
青山昌火刀子似的眼神割了过来,我艰难地解释道:“……我不是把你当玩具摆弄,是我怕你的肌肉萎缩才过来按摩……”
青山昌火冷冷道:“——漩涡奇奈,别避重轻。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我艰涩地咽了口口水道:“我准备等你好一些了告诉你的……”
“漩涡奇奈你可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啊——”青山昌火气极反笑,“我那天晚上告诉你了,我希望你不要隐瞒,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样,我不想被蒙在鼓里,我不需要你负责也不需要你的负罪感,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倒好,现在来这一出?我跟你说的话是说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本来神经脆弱得很,被青山昌火这么一怼差点崩溃了,我哆嗦着说:“我——可是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青山昌火你听我解释……”
青山昌火冷漠道:“出去。”
他生怕我没听清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你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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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我好像生活在上千万尺深的深海,面对的压力几乎都快把我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挤出去了。
但是我这个人的一个原则是——再大的压力我也要顶过来,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不是说你的天塌了这个世界会终结,但从我这么多年的人生来看,我再崩溃也不会让世界的车轮为我暂停,而我如果停下的话会被车轮生生地碾过去。
青山昌火依然是那个病号,唯一有希望治愈他的人是我;那个小女孩依旧病着,而我依然遇不上波风水门的人。
但我必须顶过去——顶过我面对的这种崩溃的感情和现实。这痛苦的过程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选择’,而是被刻进骨髓的,作为独当一面的忍者——作为一个成年人的‘义务’。
我走进那个小女孩的房间,宇智波富岳大概受朔茂老师所托,正在那里照顾那个叫花音的江口一族小姑娘,屋里空空荡荡,只有穿堂而过的夏日柔软的风和太阳。
我压低了声音问富岳:“朔茂老师想让我看什么?这小姑娘不是睡得挺好的吗,烧也退了。”
富岳想了想,马上伸手拍了拍那个小姑娘,说:“喂,小朋友——你醒一下,医生姐姐有话问你。”
我好奇的看了过去,富岳把那小姑娘摇醒,小姑娘小手揉了揉眼睛——有点怕生地看向我的方向:
“——可是我真的谁都不认识了,”那小小的女孩软弱地抱紧了自己怀里的被子,“你们怎么问我也……我也不认识你们呀。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宇智波富岳叹气道:“——唉。是这样,奇奈你是专业的,你告诉我们——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烧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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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究没看出个所以然,这个小姑娘我们谁都不了解,她甚至都没在她之前清醒的时候和我们说过几句话——这多天我们和她唯一的相处是我在照顾高烧的她。我们对她之前的人格我们是一点都不知道。因此她如果装失忆的话我们谁都无法辨别。
然而无论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这个小姑娘的行为都相当于是把自己推入了火坑。本来朔茂老师大概有些领养她的意思,他又是个影级的、实力高强的忍者,能够起到一定的监视和管理作用,是收养她的首选人物。但这女孩‘失忆’像个□□——连朔茂老师都会觉得棘手,不提三代目那边的坎儿,连朔茂老师自己都不会想要领养她了。
最后这个小姑娘大概只能落到木叶孤儿院去,我想到这个又有些可怜她,木叶孤儿院倒不是说条件不好——但这个年纪去的话实在是太可怜了。没有父母的孩子。
宇智波富岳给我倒了杯茶,我们两个人找了俩垫子在檐下坐着聊天,月季花累累地挂在枝头。
宇智波富岳说:“——我还以为你打算直接去睡觉呢,这几天我醒着的时候你也醒着,我睡着了你还是醒着。奇奈你不缺觉的吗?”
我闷闷道:“缺啊,我也是肉长的嘛。但是我睡不着。”
宇智波富岳想了想,还是安慰道:“——青山的事不是你的错。”
我说:“大家都是这么安慰我的,但你我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宇智波富岳看着我愣了愣,继而叹了口气:“……唉,还好美琴没你这么难安慰……青山虽然现在有点接受不了,但他……他不会真的怪你的。”
我苍白道:“你又知道一切了?别上帝视角啦富岳——他今天让我滚出去。”
宇智波富岳斩钉截铁道:“青山他不是存心的,他会对你道歉。你等着好了。”
“毕竟青山昌火……他其实在暗部吃的很开,”宇智波富岳犹豫地说,“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暗部里面的小八卦,青山是个年少又长得不错的个优秀忍者,暗部不少小姑娘都挺喜欢他,他也总心高气傲的——但是他在这个岁数,突然被宣判了忍者生涯的终结,别说他了,放谁身上都会一时接受不了。”
我逼着自己笑了笑:“也亏得有小姑娘会喜欢他,青山他总跟长不大一样。”
宇智波富岳说:“——那也是在你面前长不大而已。”
我:“……”
我被雷的不轻,苍白地提醒他:“……富岳,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他攻击了我这么多年,你这么洗白他没用的。”
宇智波富岳道:“这不是洗白,他在你面前总像个毛孩子一样,但是其实他不是这样的人。总之你也别恼他,等他自己转过弯来好了。”
我无力道:“我没有恼。”
然后我怔怔地对着山墙上生长的黄月季花发呆,凋零的枯黄花瓣掉在鸢尾花的枝叶上。气氛和空气安静到仿佛能挤出水儿似的。
宇智波富岳沉默半晌,小声道:“——但青山真的是好可惜啊,他本来上忍申请书都写好了……找的朔茂老师签字,朔茂老师都点头了,打算这次任务结束去递交。当然这件事奇奈你别往心里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看着你的脸都觉得你快垮了……”
“宇智波富岳。”我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刚刚跟我说‘美琴没我这么难安慰’,对吧。”
富岳呆了呆,不解道:“对啊,怎么了么?”
宇智波富岳奇怪地看了过来,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似的。
“——你安慰人的功力实在太烂了。”我眼里憋着一泡眼泪,对宇智波富岳一字一句地道:“……现在我想自己呆一会,麻烦你别再给我捅刀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