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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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风水门。”我忍着满肚子的委屈,对他道:“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水门任由我拽着,我把他拖走,并且尽我所能地睁大眼睛瞪着波风水门这个人——我怕我眼睛不睁大的话会当场抽抽搭搭的哭出来,那样也太丢脸了。
我可是要和波风水门对质的,我要问清楚我哪里惹到了他,为什么他对我这么生气——至于昨晚脑内排练过的表白算了,我已经没有了昨晚的勇气。但是对质不能输在气势上,我一定要坚强而勇猛的把他怼得承认错误……不对,至少我们也要恢复以前那种的相处模式。
我不敢要求更多了。
水门问:“怎么了吗?”
我听了他的语气更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小声道:“我想问清楚。”
水门安抚似的捏了捏我的手掌道:“你问吧。”
我被波风水门这种态度搞得突然更怂了,我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波风水门比我成熟也比我稳妥,我总觉得我似乎离他的真心只有一点距离,但在我看来那点距离却总像沟壑天堑。
我难过地支支吾吾道:“……我总觉得你对我生气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然后我突然感觉他的手指僵了一下,波风水门握紧了我的手,沙哑道:“……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现在回答你。”
我听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把心脏泡进了海水似的。
“——但我保证我会给你一个负责任的答案。”他这样对我说。
我再次告诉自己不能哭,漩涡奇奈你哭了输了,在这种场合红了鼻尖儿都算丢脸。我努力地让自己平静地看着他,波风水门握着我的手站在花丛里。
他似乎察觉了一点儿不对劲,温和地问:“奇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很好。”
水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远处日向日足喊了他一嗓子,他匆匆对我道:“奇奈,等我一下——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波风水门握了握我的手,对我沙哑道:“——别哭。”
然后波风水门转身走了。我抱着我要铺给青山昌火的床单,望着水门离去的方向,心里说不出的孤单无助。
可是我马上要走了啊,水门君。我站在花丛里、阳光里难过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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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没能等来波风水门的答案,因为紧接着朔茂老师通知了我们要离开长治城,返回木叶。我于是飞快地收拾了行囊,和队友离开了长治。
这次任务实在不算长,可我却总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的——以至于很多我习以为常的东西都从此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并且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真的感觉很难过,心里说不出的空落落一片。
回木叶的路上我望向西沉的斜阳,富岳在后面背着青山赶路,远处依稀能听到长治城的城墙上老人苍茫的歌声。
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在向无法挽回的方向急速的崩溃,一切都将物是人非。我那时候依稀有种感觉——似乎自己少年的日子正在走向终结。
木叶三十九年,五大国之间的战争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年轻的儿郎将要奔赴战场,老人站在城头眺望着远处如血的残阳,女人抱着孩子无助地看着天空,似乎在等待一场倾盆的暴雨,一场席卷天地的龙卷风。
但我们谁都无可奈何,谁都是这历史潮流的一枚被卷走的棋子,谁都身不由己,都是历史的炮灰——我们每人,无一例外。
而那个暴雨似乎即将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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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木叶的日子其实十分苍白,和三代述职后回到木叶医院,而那头儿压了无数的活儿等着我,我回木叶医院报道的时候感觉伊藤看我的眼都冒着绿光。
我回来之后面对的活儿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各科室扛把子医忍之间对青山昌火的会诊——我们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对着全|裸的青山昌火上下其手了至少一个上午,最后连最擅长这种伤势处置的伊藤都不住地摇头。
“没有办法。”伊藤摘下听诊器说,“我帮不了他。”
长谷川道:“伤势太古怪刁钻了,我甚至连这种的前例都没见过,更不用提处置了。你问过纲手了吗?”
我虚弱地答道:“没有,我翻遍了她的笔记,没有。”
伊藤咋舌,摘下口罩团吧团吧丢进垃圾桶,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洗手:“那没办法了,奇奈你想办法给他解释吧。可怜,这孩子年纪轻轻的……”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心里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扯下口罩脚步虚浮地走出会诊室——外面富岳和朔茂急忙迎上来问我结果如何。走廊上甚至有三两个暗部的女孩子紧张地向我们的方向看过来,支棱着耳朵关注着我将要传递的消息。
我面对着队友和老师——所有人投来的期待的目光,顿时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力气,难受地对他们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爬回纲手留给我的办公室,脱下白大褂,缩成一团窝在沙发上,怅然地望着头顶上落灰的电灯。
我无法面对他们的目光,我甚至是个懦夫。
这样的自己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从未如此这么需要过纲手在身边。她离开之后我经常挂念她到底在什么地方,却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想和她促膝长谈的冲动。纲手教了我这么多,对我是长辈又是老师,
我想问问纲手如果自来也受了这种伤——而只有纲手可以救他,如果救他的话自己要付出巨大代价,她会怎么办?她是救还是不救?
而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欠青山昌火,无论是作为队友,还是作为他单恋多年的人——我都不想欠他。尤其是作为后者。
——但是纲手不在身边,我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自己一人而已,我只能自己判断,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门上突然传来笃笃的声音,我急忙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勉强能见人,清了清嗓子喊道:“进来吧。”
于是纸板儿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美琴走了进来。
美琴拿着两杯咖啡,关了门,把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递给我,随意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对我道:“我已经听富岳说过了。”
我感觉鼻子发酸,怅然道:“……对不起,美琴,我一直没能和你说。”
美琴叹了口气:“漩涡奇奈,你这个人这个毛病很不好,我从小在和你提意见让你改,但是你还是我行我素——你总是把所有人当外人,见外到连这种事情都不会和我主动提起,还得我来问才行。”
我难受地点了点头。
美琴道:“——但是我们是朋友,朋友应该相互扶持。”
她话锋一转,很干练地问道:“青山昌火的伤势到底有什么解决方法?你不是个会为了无法解决的问题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我虽然医疗忍术学的没有你好,但理解他的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茫然地说:“……没有解决方法,只能我来。你知道的,是那个方法。”
美琴愣了愣才反应了过来:“——用纲手大人规定的禁术吗?”
我用力点了点头,艰难地强迫自己喝了口咖啡,美琴带来的咖啡按照我以往的惯例没有加奶加糖,黑糊糊的像一碗草药汤,又苦又涩。□□对我向来没什么效果,但是难吃的东西总是十分提神。
美琴沉默了很久,这间办公室里西沉的阳光金灿灿的晒进来,她才对我道:“……那你愿意吗?修复那种创伤……可不是你在手术台上修复的那点十二指肠的代价。”
我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我给不出答案,如果谁直接问我愿不愿意这样治疗一个陌生人的话,我的答案必然是不愿意的。人性本来是自私的,我可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但以命换命这种代价显然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可是现在这个人是青山昌火——他是一个为了我搭上了忍者生涯,他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同学,我的队友,暗恋我很多年的人。
诚实的说,我根本无法回应他的感情,那种感情对我称得上是负担。
而且我感到这样的人情债是可怕的,‘他为了我牺牲的未来’——这几个字太过沉重,我背负不起。
我想——我想怎么样呢?我茫然地望向远处的木叶山,夏天的木叶山在夕阳里郁郁葱葱。
“我想,”我对美琴小声说,“我想和波风水门……”
美琴关心地看了过来,似乎在鼓励我说下去。
我对美琴坚强地说:“——我想和波风水门,干干净净地谈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