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那日因为丁姨说自己畏寒,便帮忙上集市去买干姜,于是错过了姝颜和萧斯人的琴箫合奏。事后听惊蝉说起,她一直深以为憾,回来之后看到姝颜新得的那把琴,做工精巧,不住啧啧称奇,此是后话。
雪停之后过了几日,地上的雪渐渐消融,留得一庭残雪。院里的白梅花却皆尽盛开,一片洁白,倒像是在偌大的萧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远远地从梅花树前走过,都能染上一衣的幽香。
萧影玄果真言出必行。是日,姝颜去折梅花插瓶,正抱了满怀新摘的白梅往房里走,就见萧斯人坐在自己小红楼门前的回廊上,笑吟吟地看她:“难得天气放晴了,这样好的日子,不该躲在宅子里闭门不出的。”
萧府后山占地极广,面积开阔,积雪甚深。府中的雪都融了一半,后山的雪地依然完好无损。人走在上面,腿很容易就陷进去,雪没过膝盖,需要很费力才能拔出双腿。所以当萧斯人说要带姝颜去骑马的时候,她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门外果然牵着两匹好马,彪壮异常,皮毛油光水亮,一看就是平日里被喂养得不错。萧影玄牵过其中一匹栗色的马,把缰绳交到姝颜手里,自己则拉住另外一匹毛色灰褐的马。
通往后山大道上的雪不知何时都被人扫至两边,二人牵马步行到山腹的开阔之地。前几日姝颜来还见积雪数尺,此时那里居然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露出地面石缝里枯黄的草根。
姝颜不会骑马,纵然有萧影玄扶着她,她心中依然忐忑,踩着马镫,小心翼翼地骑上去。这马居然这么高,骑在上面光是让马慢慢地走,都微微有些重心不稳。萧影玄也骑上另外一匹马,一只手掌控着自己的缰绳,另一只手牵着姝颜的马。
姝*的这匹马极是温驯,起先是慢慢地踱步。姝颜渐渐适应过来,也敢用腿去夹马肚子,让它加快速度。轻轻打马跑了几步,耳边生风,她才体会到骑马的乐趣。
他二人打马沿着峭壁在山腹中一前一后地跑,只见前方的石崖缝隙里长着几朵稀稀疏疏的淡粉色小花。萧影玄微一探手便折下一朵来,奇道:“山茶这样娇贵的花,竟也能开在悬崖上。”姝颜学他的样子,用力探身去摘那花朵,谁知一条腿离了马蹬子,稍一颠簸,她就从马背摔了下去,惊出她一身冷汗。
好在两匹马的速度都并不快,萧影玄在前面立刻勒住马,轻功一提,飞快地抢身来救。饶是这样,姝颜的背还是碰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萧影玄抱住她,二人身形止不住去势,一齐翻出去,打几个滚终于躺在地上不动了。
姝颜背上疼得缓过劲儿来,才发现他们还保持着暧昧的姿势,自己仰面躺倒在地上,萧影玄还抱着她没有松手。他离她那样近,眼角眉梢的微动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姝颜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一个人。他有一双浅绿色的眸子,大概是因为身上带了几分胡人血统。眉形如剑,却比剑眉疏淡,脸颊偏瘦削,五官极是清俊,根本看不出是个习武之人的样子,反而平白添了几分羸弱秀逸的书生气。
姝颜微微挣扎了一下,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快得让她有些呼吸不畅。而萧影玄眼底神色迷离,瞳仁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暗藏在波澜不起的海面上。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他说:“我想见宁王最后一面。”她看见他眼中的那片迷雾迅速散开,渐渐地冷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寡淡得近似漠然的神色。
姝颜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萧影玄已放开了手,扶她起来。二人身上都沾满了残雪地里的枯草叶子,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她听见他轻笑了一声,冷淡地说:“好啊,那我就带你去看看曲无岑和他的新王妃是如何举案齐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