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如逝水,转眼间腊月就要过去了。自从那天骑马以后,姝颜觉得自己和萧斯人之间总隔着一层看不清的屏障。眼见着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外面张灯结彩,街道上喜气洋洋,家家户户都糊上红色的窗纸,门口剪了春联。只有萧府依然还是一副沉寂的样子。
某一天萧斯人忽然对姝颜说:“除夕夜里,宫中照例要宴请宾客,到时候你就可以如愿,亲眼见到宁王曲无岑。”他是何等手眼通天,竟然把姝颜安排进了宫廷舞乐班子里。那班子里的主事听说她是铁骑侯点名要照顾的人,对姝颜是毕恭毕敬,恨不得把她当娘娘服侍起来,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姝颜开始每日演练他们新编排的舞蹈,她本就习舞多年,加上班子里的人又敬畏萧影玄,没几日,竟让姝颜当上了领舞。宫宴上要跳的那支舞叫《羽袖踏歌》,步调缓慢轻柔,对她来说没有太大难度。
除夕的夜里,宫里亲派了软轿到萧府门口来接萧影玄入宫。萧影玄走后不久,舞乐班子里也来了人接姝颜一同进宫。
就着夜色里眺望过去,宫门修缮得恢宏壮丽,宫门内的一切都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进了宫门一路往前,所有的建筑上都悬挂着巨大的红绒锦锈花,一盏盏大灯笼高高地悬挂在画檐上,照得屋顶上的兽角狰狞且华丽。
姝颜跟着班子里的其他女子们一齐进了长乐宫的一处侧殿,主事忙张罗着让她们梳妆打扮,给每个人都配上舞服。其他舞女的舞衣一律是靛蓝色,唯有姝颜的舞衣是霞红色,渐变颜色的缎面上点缀着裁剪得灵动鲜活的蝴蝶翅膀纱织,微微旋转,那些蝴蝶就盈盈欲动,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姝颜妆扮完,刚换上那件霞红色的舞裙,就有做事的丫头拿来一面巨大的青铜镜。她往铜镜里照去,差点认不出自己来。镜里的那个女子梳着极其艳丽的高环髻,一把浓密的青丝收拢在头顶,向上盘卷成三个环,三个发环扎成散开的形状,仿佛孔雀开屏时舒展的羽翼。发髻间缀无数珠翠,两端都插着长长的金步摇,走起路来摇曳不定。额前用胭脂描出一朵细细的红莲花,眉黛如墨,眼波如水。
身边的小丫头嘴甜,不住地赞道:“姑娘真是美到极致了,这全天下怕是再找不出更好看的人来了。”姝颜被她夸得难为情,只好说:“是惠娘手巧,若没有她精心妆扮,平日里走进人群中哪里还找得到我。”
那个给姝颜梳妆打扮的惠娘笑起来:“不是我手巧,这妆也分人,今日给姑娘上的这个妆,还是昔年瑶妃娘娘手把手教我的。姝颜姑娘天生丽质,这样看来,和瑶夫人倒有几分……”说到最后一句话,她忽然神色一变,仿佛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乃至噤声不语。
过了一会儿,主事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进来,吩咐她们一群人赶紧准备好到正殿外去侯着。
长乐宫非常大,周回二十余里,光是从承明侧殿到长信殿就能让人走得腿肚子抽筋。她们一群年轻女子冒着深冬腊月里凌冽的寒风,穿着单薄的舞袍,排着队往正殿走去,一个个都冻得哆哆嗦嗦。
皇家的宫宴在长乐宫的前殿举行,这前殿平日是群臣早奏时的朝堂,而每到除夕,则成为满朝聚集娱乐的场所。宫宴帝后主位,遍请群臣及其家眷,意在君臣同欢。
姝颜站在最前头,才到前殿的门口,已经一眼望见里面金碧辉煌的灯光。有人抚掌一声,丝竹管乐便缓缓吹响,正是《羽袖踏歌》的前奏。舞姬们就伴随着丝竹管乐的旋律,长袖翩翩,飘然而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