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肆是个话少的,捧着自己钟爱的薄脆,静静地吃着涮羊肉。
壮壮手捧琉璃酒盏,抿着葡萄美酒,吃着羊肉,说着她和洪宝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顾姝酒足饭饱,芸儿便在一旁安放了软榻,供她歇息。
壮壮又带着头高歌团圆,几个小丫头跟着热闹起哄,就连周嫲嫲都被带着嚎了两嗓子。
壮壮自己疯过了,便端着酒盏坐在顾姝身边,静静地吃酒。
为了衬得起‘魔头’这个称号,她又换了一身皮囊,描着一脸烟熏浓妆,整个人看起来妖媚多情,风韵万千。
尤其是她举杯对月饮酒时,那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就连顾姝这个女子见了,都觉心神荡漾起来。
她用手碰了碰壮壮,笑问:“我说壮壮,什么时候把你真面目给我见一见呀?”
壮壮回过头望着她,咧嘴痞里痞气地一笑,抬手在告诉顾姝脸上掐了一下,“宝贝儿,怎么,爱上我啦?”
“是啊,”顾姝靠在软枕上,扬眉一笑,长声喓喓地道:“所以让我看一看你的素颜,好让我死心呐。”
壮壮笑道:“算了吧,本姑娘素面朝天朝阳倾国倾城,给你看了,怕你会看不惯嘉囿皇帝那张丑脸。”
她话音刚落下,斜里忽的传来了墨子良的声音:“壮壮,你的意思是,你会比朕还帅?”
几个丫头闹作一团,墨子良声音又压的低,只顾姝与壮壮二人听到了。
二人循声望了过去,见昏暗中行出一人来,正是嘉囿皇帝。
对于壮壮来说,嘉囿皇帝仍旧是七杀堂丢失的那一大笔又一大笔的银子,与帅更是沾不上半点关系。她只是将一条腿顺出了榻,稍微挪出了一点空隙来,根本没有打算要起身的意思。
墨子良也不管她,在顾姝的另一边坐下,故意将手搭在顾姝的肩膀上,十分不客气地道:“皇后,前两次这些个人暗算于朕的账朕可是大大方方一笔勾销的,按照他们犯下的罪,可足够把七杀堂上上下下都诛九族的。”
壮壮才刚回来,根本不知道那些事,闻言好奇地看了看那边还在闹的几人,问:“他们做了啥人神共愤的事儿了?”
顾姝靠在墨子良的怀中,云淡风轻地道:“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是三儿他们前后两次,把皇上当做了贼人,下了一番狠手。”
壮壮端着酒盏的手轻轻地一颤,缓缓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半晌,才说:“从此时此刻起,他们就算不得七杀堂的人,从前做了什么,今后做了什么,都和七杀堂无任何干系。”
听到这话,墨子良惊呆了,指着壮壮,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姝:“真的是有其主就有其仆呀!”
顾姝笑道:“这叫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墨子良哈哈一笑,道:“武林大会的事朕听洪宝说了个大概,你们做的不错,权当功过相抵了。剩下的那些事,你再讲讲。”
壮壮挑了挑眉,道:“刚才说了一遍,现在不想说了。”
墨子良再次吃瘪,“朕也收回刚才的话,七杀堂的账咱们还需要慢慢地算。”
壮壮却道:“对了首领,七杀堂和束竹阁眼下也算是两败俱伤,江湖上那些人都惦记着想要将绝杀。只是碍着凤阁还没有动静,不敢轻举妄动。”
顾姝点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应该对凤阁下手,然后就有人站出来一统江湖了。”
墨子良道:“现如今已经有人跳出来了,据洪宝所查,近来江湖上新兴起一个组织叫忠信堂,他们正在到处收编零散的江湖人士,想来应该是顾信之所为。”
壮壮摸了摸下巴,做沉吟状:“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墨子良得意地一挑长眉,“束竹阁的消息可比七杀堂要灵通的多。”
“也不见得。”壮壮冷哼,“你们查了那么久,不也没查出首领的身份来吗?”
顾姝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如小孩拌嘴的人,很是无语。忽觉腹部传来阵阵剧痛,痛的她一下子就抓住了墨子良和壮壮的胳膊,半点没留情。
两人同时一痛,都哀嚎一声,却见顾姝面色痛苦,心道不好。
墨子良转身下榻,一把将顾姝抱了起来往里间去。
壮壮也转身下榻,摔了杯子大喊一声:“首领腹痛,赶紧去请大夫、产婆,准备好一应的物品。”她吼了这句话,便跟着冲进屋去。
正在闹腾的几个人皆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手中碗筷尽都丢下,嘴里还有半块没嚼完的肉,也吐了,纷纷忙碌起来。
琉璃院这头的气氛瞬时紧张起来,而此时,宫中重央楼的气氛,同样也有些凝重。
缘着皇帝还躺在病床上,皇后闹出了那样的风波,宫里一片愁云惨淡。
八月中秋本该是个团圆节日,可任凭陈佳倩费尽了心思,也没能将众人脸上的愁云消散半分。
宴会仍旧以顾太后为尊,尔后是宝亲王、文秀公主及后宫几个少得可怜的妃嫔,顾相爷是宫宴的常客,应天城作为驸马爷被拉来凑数。
歌舞是精心排练过的,席间的吃食挑拣着安排着,但众人脸上的神情仍旧是淡淡的。
唯有宝亲王说了几个笑话,到能让人微微展颜,却也不过片刻功夫,又收敛住了。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宴会散去,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顾太后留了文秀公主往太清院叙话,令应天城也一道作陪。
许是宴席上吃多了酒,一回到太清院,顾太后便觉浑身发软,瘫在软榻上。
文秀便让星月去煮醒酒茶来,自己在旁照顾太后。
眼看太后醉酒,应天城想着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便说:“公主照看太后,臣先去巡逻了。”
他刚一转身,一把明晃晃的剑便放在了他的咽喉处,剑的主人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本该不良于行的宝亲王墨言卿。
“王爷这是做什么?”应天城松开了握剑的手,很是不解。
墨言卿的脸上,仍是那般清浅平淡的笑容,“应将军的英勇神姿,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本王也铭记于心。”
他说着话,将一粒药丸递到了应天城面前,“将军的能耐本王清楚,本王不想伤及无辜,这药丸只是让将军暂时失去力气,不会要你的性命。”
应天城深知宝亲王的能力,纵然自己能与他打成平手,但那些侍卫绝不是他的对手。他既然敢在太清院动武,显然是准备好了的。
但现在这里并非只有他一人,文秀公主武功了得,虽然在他之下,但若二人联手,定能赢了宝亲王。只不过,他不知道宝亲王究竟要做什么,外头如今又是怎么样个情景。
他正犹豫着,忽听到后头传来了动静,回头看去,却见文秀公主正将顾太后从榻上拖起来,拿布条将她绑了起来。
“公主……”应统领本来是想问她在做什么,可心里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今日这幅局面,定是文秀公主与宝亲王共同创下的杰作。他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文秀公主面无表情地将顾太后绑在张椅里,面无表情地回答:“你最好按照他说的做,不然会死很多人。”
宝亲王笑道:“你把这药吃了,本王来告诉你为什么。”
应天城看了文秀公主半晌,又看了看墨言卿,尔后将药吞入口中。
墨言卿收了剑,缓步走到顾太后跟前,垂眉看着昏迷不醒的人,脸上是浅淡笑容,声音仍旧温和有礼,“前些日子本王查到一桩案子,发现顾太后曾经为了一己私利,灭了人家满门。然后,她将那家人唯一的幸存者留在了身边,教她习武习文,将她锻炼成了凤阁的杀手。”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未说透,理解却已经很透彻了。
应天城是怎么都没想到,文秀公主,有遭一日会背叛太后。不知道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还是药效发生了作用,他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而此时,外头火光冲天而起,漫山遍野地响起了杀人的声音。
墨言卿抬起桌上的茶水,倒在顾太后的脸上,看着她悠悠醒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睁开眼看到墨言卿的一瞬间,顾太后便知道,这一日终究是到来了。她丝毫也不惊讶不良于行的宝亲王此刻竟然健健康康地站在她面前,视线掠过她,落在了文秀的身上,“哀家还曾夸过你聪明的,文秀,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文秀公主蔑然地看着自己主子,将那份又恨又敬的情绪演绎的入木三分,“太后伤了你年纪,有很多事记不大清楚了。十七年前,凤阁的人血洗了白城张家,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侥幸逃脱,被太后带了回来。不,那个时候,您还不是太后,而是顾府的大小姐。”
顾太后凝眉想了想,好像当初是这么设定的。“那件事你怎么会知道?”她立即将目光转向墨言卿,“是你告诉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