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突然而至,还带着呼啸的北风一齐匆匆掠过了大兴城。
整个大隋后宫因为太子妃的跌倒而变得匆忙凌乱,人人自危。
因为事发在掖庭宫门前,所以之桃就近被安排在了掖庭宫的西侧殿。
大雪纷飞,下落的很快,远远望去,地面已经结成雪白的一片。
杨广终于是在大雪正盛的时候匆忙而来,他连肩头的雪花都不曾拍落便掀开帘子进了殿去。
他身后半开的木门夹带着冰冷的寒气一并进了殿来,让人裹紧被褥围着暖炉都感觉不到温暖。
“太子妃呢?她人呢?”
他一手挥开上前请安的流云,一刻也不停歇地朝内殿走去。
流云连忙上前拦住,声音急促:“太子殿下,太医正在诊治,还望殿下稍等片刻!”
流云哀求着跪在地上抬起哭红的双眼看着杨广。
杨广的鼻翼微张,面色晦暗,就像附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雾,隐藏着将要崩溃的情绪。
他看着层层帘幕后面的微弱身影,心里就像扎进了无数被火烧得通红的钢针,他张了张口,眼底卷起了暗沉的漩涡:“你把今天,太子妃见过何人,做过何事,去过何地,全部一字不漏的告诉本殿!”
他的声音如沉鼓落锤,闷声而震。
流云点了点头,细细思索着娓娓道来。
西侧殿里供着观音像,还有两支冉冉明亮的贡香,烟雾缭绕,檀木醇香。
流云说的极为仔细,就连之桃抬手扶鬓这样的细枝末节都一一俱道。
“意主子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然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聊了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就出了殿......”
流云说到这里,突然噤了声,蹙眉深想起来,片刻后才说道:“奴婢记得,娘娘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奴婢站在身侧却闻到了极浓的香味,那香味,很像意主子身上的香味......”
杨广静静地听着,身侧的双手却早已握成了拳头。
他的耳侧全是河道般横竖纵深的青筋,他心中的洪坝,也即将崩塌。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正在这时,一直在殿内诊治的太医出了殿来,因为上次之桃吃食的问题,杨广已经找了借口换了太医,而此次躬身回话的是一个刚刚进太医院的年轻太医,杨广轻睨了几眼,随口问道:“这位太医面生,本殿从未见过。”
“微臣莫瀛,上月才入得太医院。”
年轻太医卑微而答,并未敢抬眼与杨广相对。
杨广鼻音浓厚,不等片刻:“太子妃怎么样了?”
莫瀛这才抬起头,蹙眉而说:“此番有惊无险,娘娘和胎儿均无大碍,只是......”
听到此处,杨广的眼光已经澄澈了一半,心中的大石也已落地,他看了看眼前清秀温文的莫瀛,面不改色的问道:“只是什么?”
莫瀛再次叩首,犹豫半晌,说道:“只是太子妃娘娘早期一直服用川七和红花这类药物,只怕会对胎儿不利啊!”
莫瀛话音刚落,杨广便大步跨到他的面前,弯腰直视,霸气凛然:“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
莫瀛慌忙低首说道:“川七理血,毒素不净,便会导致滑胎或早产。”
杨广的眉峰微微颤抖,忽地掐住了莫瀛的脖颈,压低了声音,威胁和危险四溢在周身之外:“这件事,本殿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连太子妃,也不可以!”
莫瀛眼光浊浊,心里也有了猜测,可无奈,对方是太子,一言便可翻天覆地,莫瀛并不是什么高风亮节,清高傲骨之人,所以他忙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微臣绝对只字不提,专心帮娘娘保胎!”
杨广凝眸了片刻,才松了手,站直了身子:“从今以后,就由你,莫瀛来照看太子妃,定要尽心尽力,不可出差错纰漏!”
莫瀛恭敬叩首,答道:“微臣必当尽心竭力!”
杨广这才收敛起了满身的黑暗气息,侧过身子,绕过他,问道:“太子妃睡了?”
莫瀛点点头:“方才微臣开了些安神的药物,娘娘现在需要静养。”
杨广颔首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莫瀛如蒙大赦,连忙收捡好医箱退出了殿去。
“殿下.......”
莫瀛走后,流云小心翼翼地张了口:“那莫太医......”
杨广负手而立,眼光落在红漆刷就的窗棂之上,淡然开口:“不过一个怕死之徒,谅他也不敢多言......”
他顿了顿,短叹一声:“何况本殿也是为了她好.......”
流云点点头,又说道:“那么意主子......?”
一提到陈惜若,杨广心中刚刚平息的怒火又渐旺了起来。
窗户上印着雪花翻飞的影子,落在杨广的眼里,却是比黑夜还要暗沉的晦影。
他的眉心不动声色的起伏,眼光悠远深邃:“自找死路,留她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