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花开几时落,来年更见秋实色。
一连三月,之桃都未再见到到杨广,也更加没有踏出太子府一步。
这三月里,之桃到也是清净了许多,不用满腹诡计地筹谋计划,也不用去皇宫给文帝和独孤皇后请安,更加不用面对最近风生水起的意更衣。
日子变得简单,于是一些琐碎的事也愈发的有趣起来。
比如修剪花枝,临摹字帖,亦或是细碾纯墨。
只是日子清净了,头脑里想的事情却不减更盛。
比如连煜的生死安危,比如独孤皇后不容乐观的病情,比如三月未见的二郎是否还记着我?
事情想得多了,人就容易嗜睡。
因为梦总比现实容易操控。
比如我可以见到你,站在桃花下璀璨的笑颜。
比如我可以拥着你,在你睡觉时偷看你如婴孩般澄净的睡眼。
比如舅父,连大学士,连煜,你还有我,我们一起,住在一个面朝青松的山脚下,茅屋虽简,可是却有一汪碧绿的湖水环绕着花圃,穿花戏蝶,细雨绕绕。
比如我可以留住所有我喜欢的人,直到混沌重现,天地再合......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沉稳大气的流云第一次这样慌张的摇醒正在午憩的之桃,打碎了一地的黄粱美梦。
夏末的空气蒸腾出了许多泛着香气的汗水,流云扬起手一把擦过额头:“娘娘,太子,太子他出事了!”
浓密纤长的睫毛就像帘幕一样“倏地”被拉开,之桃撑着弧度恰好的贵妃榻猛地坐起了身来:“太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今晨去招引寺给皇后娘娘祈福的路途中被刺客刺伤,这会儿正在寝殿,好几位太医......”
流云话音未落,之桃早已不见了踪影。
流云只好一边解释着一边提了裙角跟上,任凭夏末毒辣的太阳肆意炙烤,背脊额头的汗水沁沁流淌。
杨广的文华殿离之桃的晨栖阁并不远,只是短短百米的距离,二人却倔强的三月未相见。
而如今,当之桃气喘吁吁的来到杨广床前时,却发现成群的太医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他的右手手臂被厚重的纱布缠绕裹紧,泛白的嘴唇干裂单薄,身上的鹅黄色亵衣被太医剪开了一大块,胸前的箭伤赫然在目。
“二郎~~~”
之桃怔怔地开了口,三个月前,他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可是三个月后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之桃开始焦急不安,抓过一个太医便喝声问道。
床榻上斜倚的杨广费力地抬了抬眼,皲裂干皱的唇轻启轻合:“你来了......”
也不知道他盼了多久,才盼到朝思暮想的面容,他戚戚地抬唇笑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没有多少怨恨,也没有埋怨,有的只是浅淡的无奈,和释然。
这三个月不仅夏花落了一茬又一茬,就连杨广的心也跋山涉水了千里远。
从蓬勃刚烈的汹涌大海到万顷碧草的寂寥广原,再到深不见底的静水湖畔,他走了那么远,却还是走不出对她的思念。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猜透她的心里住着谁。
偶尔趁着月色翻墙入院,站在不易被察觉的地方看着窗户里她窈窕的身影,无限怅然。
怎么就不能放下尊严?怎么就不能原谅?
只要她还在我身边,无论她做了什么也无怨!
这个道理,他想了很久,直到今日,看到湖蓝色的倩影飘然而至的时候,才想明白,她的心里住着我,永远都会只有我一个。
他的伤口很深,很痛,但是看到她欲落的泪和焦急的眉头,心里却无尽温暖。
我烧了玄医坊,杀了所有该杀的人,她也只是哭过闹过后,就安静了下来。
可是现在,她流着泪挨个的询问太医,袖中的帕子落了都不知晓,泪滚进了脖颈了也不知晓。
看着这样的之桃,杨广似乎终于重见曙光。
“之桃,你过来.....”
他强撑着唇角,扯出一丝浅笑说道。
正在询问太医病情的之桃身子微微一怔,是有多久没有听见他唤我的声音了?
她愣愣地抓过身,猝不及防的泪又打湿了飘逸的衣襟。
她沉静下慌乱的心情,缓缓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抚上他坚毅英挺,却又苍白无力的脸颊,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瘦了.....”
他眼波荡漾,像是被风卷起了波浪,他扬起未受伤的左手,轻轻地盖在之桃的手背之上,温良的触感激荡全身,每根神经都拥抱在了一起。
她深深地看着他:“是谁伤你伤的这么重?”
他清浅地张了张口:“是连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