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好雅兴!”
站在镂空双福八仙木窗背后的人影淡淡而说,引得之桃猛然回头。
“是谁?”
之桃警觉地问出声,手里的佛珠也悄悄地藏进了袖中。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信步走进了殿中,负手立在门侧的大柱旁,一尘不变地僵硬着表情,看着之桃的眉眼静静地不言。
之桃厌恶地蹙了蹙眉头,随即仪态万千地起了身,淡淡地说道:“是宇文大人啊,若是没什么事,还请大人移驾书苑,殿下许是在那里等着大人呢。”
佛堂供着旺盛的烛火,殿外也是骄阳盛天,可是之桃却感觉置身于冰窖之中,万分不适地立在那里,沉静着脸。
“娘娘就这么不待见微臣吗?是因为微臣一张陋颜,还是因为别的?”
宇文化及提起一边的唇角冷魅的笑,步步逼近之桃,完全不顾君臣之礼。
之桃怔怔地退后,这样的场景忽然让她想起了数年前刚进府时,杨勇欲要亲薄自己的场景。
于是之桃没来由的阵阵惊慌,却又要故作镇定,冷声警告:“宇文大人还是注意自己的言行为好!我不为难与你,也只是看在太子殿下重才之下,你若逾越太多,也不要怪我无情!”
“哈哈哈哈......”
之桃话音一落,宇文化及却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眼睛溢出许多与他年龄极为不称的纹路,他扬着头,嘲笑道:“莫不是娘娘你以为,你这太子妃之位还能坐下去?你真的认为太子殿下能够受人之辱,将你这丧尽妇德的女人留在身边?”
宇文化及说的刻薄,可之桃听着却不知所谓,蹙了眉,反问道:“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丧尽妇德?宇文大人,你可知冒犯主子,是死罪!”
宇文化及忽地收敛了笑声,挑衅地看着之桃气结的脸,幽幽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和那个南陈尖细的奸情,已经败露了,不然你以为太子大动干戈杀了他们所有人?你不会傻傻的以为,真的只是因为他是尖细吧?”
宇文化及的声音像是带刺的铁球抽打着之桃的五脏六腑,郁结气闷,痛楚不堪。
她的双目晶莹温良,只是一滩将泻的洪水欲坠不坠,将承载一切的眼眶逼得通红。
她怔怔地望着宇文化及,不可置信地说道:“哪里来的胡言乱语,竟敢污蔑我的清白!”
她的耳里回荡着在火场外,杨广一字一顿地说着: “因为你对他过于关心,因为你和他月下谈天说地,也因为你,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决不允许你爱上别的男人!”
这句话不停地在之桃耳边闪烁,挥之不去。
她最怕的还是发生了。
可是此时此刻却让一个连外人都算不上的人来提醒自己的愚蠢。
萧之桃啊萧之桃,枉你自负,枉你聪明,却没有彻彻底底地看清楚这背后的阴谋。
想到这里,之桃便想起了一张风过无痕的精致面庞。
是她吗?
亦或是眼前这个丑陋又尖酸的人?
之桃强压了内心的怒意,不容侵犯地说道:“我要去找殿下,我去跟他解释!”
“他要是相信你,也就不会起疑了,也不会杀了那小子,更加不会禁足你!”宇文化及抢言着,不可一世的冷笑。
之桃仿佛被深海漩涡吸住了脚底,沉重地拔不起步子。
爱情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三言两语就能让疑窦横生,间隙四起。
之桃耳里充斥着嘈杂的声音,她烦躁地捂住耳朵,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宇文化及看到这样的场景,手心的汗流的更密。
强撑着坚挺背脊,咬牙着冷言冷语。
可是他还是不忍心看到她这样的伤心。
于是他伸出了手,又倏地收了回来,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紫衣少女奔跑时的背影。
那里是春去楼,那里是流芳阁,那是一个秋意盎然的夜。
他独自饮酒,她惊闯而出。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一般。
她胆识过人,心思沉稳,美艳无双。
可是更重要的是,她曾点头朝自己微笑着说:“谢谢。”
宇文化及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到底是什么在作祟?让自己这么艰难地伪装着?
他的指节微微泛白,还是忍不住说道:“信任不一定重要,他这样做,也是因为爱你。”
这是第一次,他学着安慰一个人。
他不知道怎样用词措句,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如何的音调,他只知道匆匆地说过,便转过身逃离而去。
之桃并没有注意到宇文化及的怪异举动,而是满脑子都在想着他刚刚的话语。
独孤皇后曾经说过,若是缺了信任,那么爱情也快走到尽头。
她说她的残忍就是从没了信任时渐次生长起的恶果。
她说她的心机就是从第一个猜疑时懵懂发芽的腐枝。
她说的,现在都在发生。
可是我该怎么做?
之桃失了方向,唯有抬起泪眼看向菩萨,轻喃出声:“菩萨,菩萨,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向他解释,挽回渐渐失去的东西?”
“不要去!”
这三个字,传来的正合事宜,只是带着这三个字而来的不是菩萨显灵,而是一直候在殿外的流云。
她神色严肃,声音笃定:“娘娘若去了,太子殿下只以为娘娘你真的做过了什么亏心事,若娘娘不去,给殿下一些时日想清楚,殿下的疑心才会彻底打消,毕竟殿下是爱娘娘的,他不会不信娘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