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王爷来了书信!”
流云手里举着一封轻薄的信笺神色欢欣的走了进来,此时的之桃正手执一本《山海经》看的入迷。
听闻杨广有了消息,之桃心里不禁一动,像是有花瓣飘落了下来,酥*痒。
“流云也越发的水灵了!” 之桃放下书籍,朝流云嫣然一笑,这一月来,流云伺候的细心,无有不妥,比先前的初夏比起来倒是更加乖顺一些。
流云颔首递上了信笺,遂拿起一旁的雕花八仙桌上的茶盅添起了热水。
杨广的字写的洋洋洒洒,不过是一封寻常家书,也因为那样磅礴的字体让信笺的分量变得沉重了许多。
之桃逐字而过,那般洒脱的字体,却唯独在落款处变成了小楷方方正正地写上了几行诗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之桃颔首而笑,这是《诗经》中的句子,想不到如杨广这般的帝王将相也会柔情蜜意。
之桃眼波游荡,抿着樱唇,呢喃了起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是想着我的。
一念之间,一念之思,所有点点滴滴充斥进了空阔无垠的脑海里,像潮涌一样渐次逼近,占领了所有空地。
那是杨广出征的前一天,之桃亲手做了贴身的亵衣替他穿上,光滑细腻的水秀缎子软的像是狐裘皮毛一样,无比的轻盈舒适。
彼时之桃的病还未好,初夏未死,没有任何阴谋显露。
杨广握着之桃的手细细地看着,沿着手心那道深邃的纹路轻轻滑过,吐气都尽是温柔:“本王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不可再拿身体开玩笑了!”
之桃不语,只是颔首微笑。
“本王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晋王府的主人,若有人敢欺负你,斩了他也不为过!”
之桃抬眸,深深凝望。
“本王不在的时候,万事都要小心为上,这些年我征战沙场结下不少仇怨,若是要出府,也必定要带上青白!”
之桃点头,眼波荡漾。
“本王不在的时候......”
忽然间,透着温凉感的葱白指尖落在的杨广的唇上,之桃的眼帘微微下垂,却依旧掩盖不住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一般持久闪亮的明眸:“王爷只管放心,难道王爷忘记了,妾身连自己的夫君都不怕,又怎会怕其他凡人琐事呢?”
她微微踮起脚尖扬着脸,一枚温热软腻的吻便落在了男人的唇上。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言软语像是阵阵缠绕的音律经久不消。
“娘娘,娘娘?”
流云添好了热茶,见之桃撑着腮愣愣地出神,忍不住唤了几句。
之桃猛然被抽离神思,抬眼看到窗外,仍旧是一番夏日绵绵的样子,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怎么了?”
之桃放下手中的信笺,淡淡地问道。
“连公子送药来了!”
流云说着,一袭青衣白衫的连煜便捧着药盅徐徐地进了殿来。
“你来了。”
之桃提起浅笑,从美人榻上轻巧下地。
连煜这样出入晋王府已有一月,每日午时三刻,他便亲自炖好了药送于府中,再陪着之桃谈天论地,之桃偶尔会与他说些西梁旧话,论一片野原中的碧海蓝天。
“今日晚了。”
之桃一边接过连煜手中温热的药盅,一边嗔怪地看着他。
这一个月的相处,二人的君子之情愈加浓厚,连煜一直着力于调查下毒一事,再加上之桃心底那一抹幽深的记忆,让连煜每每的关心和暖昧的笑容显得简单亲切,像是亲人一般。
“那件事有了眉目,所以耽搁了。” 连煜自顾自地坐在之桃身侧的檀木交花椅上,面色温润,嗓音低沉。
“初夏?”
不日前,连煜称有个打更的人曾看见初夏子时时分经常出入大兴城花粉巷里名震京城的春去楼,因得大隋施行夜禁,唯有花粉巷这里才会在夜里有灯火辉煌,歌舞生平的景象。
只是那春去楼是烟花之地,初夏出入那里到底是为了何事?着实惹人疑窦。
“在下也去春去楼证实了,初夏姑娘每逢初一,十五便准时出现,打扮一新,匆匆上了二楼的流芳阁,一个时辰后再匆匆离去。”
连煜从容而言,眼光却落到了之桃手中紧握的信笺,遂挂上了笑容问道:“可是家书?”
连煜不知之桃与萧岿夫妇的渊源,只以为是从西梁而来的家书,之桃才会如此珍惜。
之桃唇角轻轻一提,眼里全是明朗的笑意:“是王爷......”
话刚说出口,之桃便垂下睫毛好让荡漾的眼色平静一些,一旁修剪花枝的流云忙捂嘴嗔笑:“娘娘捧着这封书信已经笑了好久,若连公子不来,只怕此时还痴笑着呢!”
寂静的房中唯有流云的声音响彻于耳,之桃抿唇抬头,却对上了连煜复杂而游移不定的眼神,他沉声凝望,似是有千言万语压在喉头将要崩堤。
之桃想要张嘴继续说的话不知为何也僵在了唇角,化成一枚尴尬的笑。
那样的眼神,之桃见过,是杨广从庙中将自己救回,彻夜守望时的神情,是与杨广一席长谈,告知自己曲折身世后轻吻时的神情。
“你.......”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公子于之桃,就是这般相知相交的知己之情,之桃感激相逢相遇,也望公子同样待之。”
连煜正欲张口,之桃便抢言说道,斟字酌句,若有所思。
连煜沉吟不决,一双黝黑的眸子怅然若失,半晌过后,却是戚戚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怕此番事情过后,王妃与在下也会成了擦肩过客,再不言语。”
之桃慌忙摇头:“不,不,之桃感激连公子为之桃所做之事,之桃也会尽力救出公子你狱中兄弟,此番情谊是真,绝不会是浅浅酌情。”
连煜心中郁郁,却还要勉强挂起淡然的笑:“在下多虑了。”
只怕君子之交成了沼泽,寸步不离却沉沦不止。
他沉了眼光,又盖上一层如暖阳般的雾气,罩着黝黑的眼珠动人明朗:“今夜是十五,也是那流芳阁里和初夏会面的客人必来的日子,王妃可想同去?”
连煜心中怅然,眼光从之桃手中的信笺移到她清扬温婉的面容上,转了话锋,又问道:“王爷何时归来?”
之桃避之不答,杨广信中提到了江南战役和太子的近况,而连煜的来路却依旧不清,与他相交可以,可是与他真正相知却还需要时间。
她轻轻起身将信笺放入了首饰盒的底层,张口说道:“王爷没提。”
红木双凤镂空花阁因为之桃抬起又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今夜我与公子同去,也好看看那闺中房客,到底何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