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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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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俊彦很悠闲的喝着茶:“六爷,很好的冻顶乌龙,尝一尝。”

陈六颇为不耐烦,他们坐下一直喝,茶都已经喝到第三道了。罗俊彦却还是不紧不慢。

“罗大,你不会真的打算把金源酒店卖给赵俊宇吧?”

“谣言止于智者。”

陈六正松了一口气,罗俊彦浅尝了一口,很自然的语气:“但世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咳,不会吧?赵俊宇当年告发你,害你坐了4年,你还会把股份卖给他?”

“六爷也会说了,我都在里面坐了4年,正所谓今时不同往日,即使在六爷的眼里,俊彦早就不再是从前的罗大了。”他为陈六添茶:“唉,龙游浅水遭虾戏,狗急了也只能跳墙,我今天,既然有意把金源出手,谁够诚意,谁出的价好,我便满足了,至于那些所谓的恩怨情仇,我一个阶下囚,还不至于敢吊高来卖。”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便成人之美,这个数。”

罗俊彦望了一眼陈六在桌子上写下的数字,笑而不语。

“罗大,别绕圈子,你自己开个价。”

“先喝茶吧?不用急。”

陈六心中骂娘,不急?金源大酒店虽说4年来,没了罗俊彦坐镇,但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建筑设计华美,又具备高素质的管理团队,一直以来,别说赵俊宇了,即使是外面,也有不少人苦视耽耽。只是一直以来,罗俊华都坚守不卖,但现在罗俊彦公然放话,再过多些时日,水涨船高,是肯定的事情。

“很奇怪啊,罗老大出来本应大展拳脚,但为何却反而要变卖金源啊?”陈六毕竟也是老狐狸,不急不躁。

“我有我的打算。说了六爷可能都不会明白。我一直都是一个爱冒险的人,既然今天对金源大酒店意兴阑珊,我也就无心恋栈。”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保留10%的股份呢?一起给了老六便好了。”

“我卖给你的股份,已经足够你成为第一大股东了,赵俊宇你自然可以当他透明。而且,虽说我们兄弟性格好冒险,但是我毕竟一把年纪了,怎么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说不定那一天扑街了,还得回来求六爷你赏口饭吃。”

“呵呵,如果这样的话,你真的不要客气,老六我备多几个饭桶。”

“我对六爷,是绝对不会客气的。”罗俊彦站起,无心逗留:“明天,我让阿县给你拿方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我们现在谈好条件不好吗?何必等到明天?”

“没什么好谈的,你看了方案,接受的话,便呼我。不然,我们也无话可说。”

“罗俊彦。”

“我喜欢自己订立游戏规则。再见。”他手抓着门把,脸上突然的冷笑:“我卖金源,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是因为,现在的金源已不是我当初的金源。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条件很公道,但也不留太多余地给你讨价还价。倘若价钱不好,我大可再迟些时日。只怕,以后,你不会再有这等机会,至于金源是否值这个价?那是你的问题。”

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掉,陈六有气没处撒。时隔4年,狱中的时光似乎并不曾埋没他的信心,却仿佛有另一些霸气和张扬被更全力的释放。

陈六忍不住叹气,他确实不是从前的罗俊彦了。

但是,也许是一个更让人害怕的罗俊彦。

起码,现在的他,连伪装都已脱下。

春末的炎热,完全被海堤路上的海风吹散。

Z市,罗俊彦和罗俊华两个一起难得的在海边散步。

“哥,二期已售罄。三期什么时候开?”自从罗俊彦出来,虽然金源大酒店的股份旁落,但是,江南苑二期楼盘只打好了地基,便已赚了个盘满钵满。

这几年,房地产果然是暴利行业。

“不想谈公事。”罗俊彦双手扶着栏杆,看着不远处的海面。

罗二转过脸:“还是回来比较舒服。空气都清新一点。”

“真的喜欢?”罗俊彦抛了一支烟给他。

他接住:“当然,哪里比得上这里舒服?”

“好,那么我们回来。”

“真的?”

“真的。”

“哈哈……”罗二欢快的捡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用尽全力向前急抛,手扶着嘴巴,高声叫喊:“我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引得一路上的人都在看他。罗县走近,拍了拍罗俊彦的肩,指着罗二:“是不是有病?”

“绝对有病。”

罗二恶狠狠的盯着他们,飞起一脚。罗县匆忙的躲开,果然身手敏捷。

罗俊彦笑着跟在他们的后面往前走。一直到达海堤长廊的尽头。这里绿草如茵,还种着几棵与前面路段不同的四季乔木,高大笔直,树荫广阔,非常清凉爽快。

罗二和罗县也不禁在此驻足,向着沙滩远望,海面一览无遗,海鸥在海面低空盘旋。正想上前与罗俊彦调笑,却发现罗俊彦靠着栏杆,脸容沉郁,眼神阴暗。

他和罗县都没再笑闹。出来后的罗俊彦常常会这样,眼神专注的望着某一点,脸上冰冷如霜,全然忘我的存在。

他的阴暗,他们注定一辈子都无法靠近。

文化东路菜市场,几个商户在议论纷纷。

“听说真的要拆迁重建了啊。”

“唉,真搬去新桥东那边,生意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没事,新桥东那边的人有钱,说不定我们可以风生水起,总好过在旧区。”

“你就错了。听说平了这边的江堤路后,与东路的江堤路相连,这边会做成高尚住宅区的哩。”

“到时候,一定卖这个价。”伸了几个大手指出来。

“啊,赚死那些死地产商了。”

“老板听说是从S市回来的。”

“你不知道吗?就是从前那个跳楼自杀的城建局局长的儿子啊,发达了,回来重建的啊。”

“呸,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就是一个劳改犯?”

“唉,坐牢就坐牢啊,人家出来照旧是亿万富翁。他爸爸没当官之前便在我们这里买菜,人死了,儿子发达了,我们还是在卖菜。”

“瞧你这说的,难不成你还羡慕他了?哼,一家几代,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风水有问题。”

“哼,一定是从前贪得太多了,祸延三代。”

“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小彦吧,从前他妈妈带他来买菜,像极了妈妈,很漂亮,可爱得很,可惜那女人命薄,早早死了。”

“对,叫小彦,罗俊彦。”旁边一个男的插口:“我不认识他妈妈,但这男人我知道,风云人物。听说坐牢回来后,更狠。”

旁边突然“叮噹叮当”的响,先是菜档被碰翻了,接着碰到了刚推过来的冰鲜鱼桶,海鲜翻了一地。

“喂,江大小姐,你走路不带眼睛的啊?横冲直撞。”

“对不起,对不起,刘姨。”一名年轻女子连忙把手中的菜篮子放下,帮忙把鱼重新装回桶里去。

刘姨:“真倒霉。你看,表面都碰损了,一会儿怎么卖?“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放上去。”

“放上去?这几条怎么办?”

那名女子低头看着那几条似乎并不太新鲜的鱼,不安的笑:“这样啊,我买回去好了,反正,我今天还要买几条鱼。”

“这还差不多。“

等那名女子交完钱离开,旁边的陈姨冷笑:“刘姨,你也狠啊,三条大马鲛,你让她一个人吃到何年何月?”而且,一看便知,这鱼本来就不新鲜,硬逼着别人吃死鱼。

“哼,我管她呢。看她前面就讨厌她的后面。”

“也不用这样吧?”

“哼,骚货。”

“我说刘姨啊,人家张姨对她有意见,还因为她勾引了他的儿子,你又没儿子,难不成她勾了你老公?”

“我呸你个乌鸦嘴。”

旁边那男的又叫:“刘姨只要见到漂亮的女人都讨厌的了,哈哈……”

“她那个样子也叫漂亮?漂亮,还会被人玩完就扔?”

身后的谩骂和取笑渐行渐远,她提着三条大马鲛和一篮子青菜回到了市场外围的一间小药店。把菜放在柜台下不显眼处。对着店子内的一个中年妇女说:“张阿姨,你先回去吧,我来。”

“哼。”

“对了,张阿姨,今天马鲛鱼便宜,我买多了两条,你拿回去吧。”

张姨也不说话,从菜篮里拿出两条鱼,便一个人走了出去。

她也见惯不怪,自行清洁了一下桌面。台面上放着一张最新的拆迁公告。

她忽而出神,望着那张盖着大大图章的公示表。

安源地产?

是他新公司的名字吗?

安源,安源……

平安之源。

很好的名字,应该一切都会顺利吧?

她把纸张拿在手里,忽而感到了沉甸甸的重量。就只是这四个字,一张全无痕迹的拆迁公告,却恍似与他又再联系起来。

就像,他就在她的面前呼吸。

“小姐,给两粒泰诺。”

“好。”她习惯性的低头拿药。抬起头,脸容却瞬间僵掉。

“江楠?”意外的咬牙切齿的低唤,眼神似刀一样直刺向她。

她惶恐的张望,就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阿县,再来多一盒抗病毒口服液。妈的,好像有点儿发……烧。”罗俊华大声的叫得老响。

她的脑海突然无法思考,双脚钉在原地,穿过罗二那张惊诧的脸,她看到了他。

他单手插在裤袋,刚伸到货架上的右手停在半空。眼睛突然的迸射出灼热的火光,而这火光迅速熄灭,换上彻骨的冰寒。

那一双眼睛,那一对剑眉,那紧抿的嘴唇,他还是他,可是,不同了,不同的是什么?

是他们吗?

重逢,竟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江楠?”罗二冰冷的声音响在耳际:“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有多久?哈哈哈……实在太久了。”

当一切不可阻止的发生,她却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

“是吗?我认错了吗?什么错了?哪里错了?”他会认错她吗?即使把他丢到地狱再重新轮回一百次,他都不可能会认错她的啊。

罗二的情绪突然就不受控制,他一手把她放在柜台上的药盒扫了下地。再回身,又是一掌,在中央货架上的药物便应声而落。

“你不要这样。”她过去阻挡他,他却更加癫狂。这个女人,在那一年,把他的大哥陷害入狱,却无情的人间蒸发。

恨,永不忘怀,不可饶恕的恨!

货架被掀翻,药盒倒了一地,散装药材全都在地上散落混杂。

罗俊彦始终立在原来的地方,沉默不语。

她定定的站在一旁,不惊恐,不哭泣,早就应该来到的扑面的恨,只是迟了5年而已。

“没关系的,江楠,不要哭。”她始终咬着牙。

但是当罗二从里面的座椅上拿起一个土黄色抱枕,随手拿起桌面上的切药材的刀子,一刀便要割下去时,一直安静的她却冲动的上前抢夺:“不要。”

“你放开。”

“不要,这个不能剪,求求你。”

“不能剪,我偏要剪。放手……”她却不放手,两人就这样撕扯着。突然一个人站在了他们的中间,温暖而温柔的声音:“老二,放手。”

“啊?”罗二还是听话的放开了。突然的,她的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滑落,他的声音,他低沉的压抑过的嗓音……

他的嗓音。

他对她说:“这个不能剪是吗?”声音温柔淳厚,没有一丝戏弄,他的眉头舒展,嘴角含笑:“它很重要吗?”

她茫然的看他,定定的想看进他的眼眸,那里有她熟悉的深蓝,像波纹轻扬的海面:“是的,很重要。“

“不能剪是吗?”

“唔。”她点头。

“好。”他坚定的回答,然后,手一用力,突然的一撕,结实的土黄色抱枕便从中间被撕成两边,里面纯白的棉絮在空中飘飞,他笑得更加温淳,嘴唇向两边挑出好看却令她心碎的弧度,他转过头去望着他的老二:“老二,要尊重女人,她说不能剪,便绝对不能剪。”

他把手上的两边枕头碎片扔在地上,中间一条碎花间纹布条在空中飘飞……

他的背挺得笔直,脚步轻快的迈了出去。

盛夏林间的蝉鸣突然惊起,她半蹲在柜台前,拾起破落的抱枕,怀抱那条碎花间纹布条,乱尽泪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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