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杰山继续说道：“你们这样放权给他，固然能提高他在群众中的威信，但这是典型的拔苗助长，助长他的狂妄、草率的性格。现在的他才是一个小小的党政办主任，就已经听不得村干部的意见，这怎么行？就东山村那栋校舍而言，那可是港商捐资修建的，人家一片好心，现在大家都满意，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如果按照这个小青年的做法，将一栋好好的大楼弄的千孔百疮，还耽误孩子们的学习，不但会引起孩子家长们的愤怒，也会冷了港商的心。
现在是经济社会，人又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一点不良习惯。只要不是违反原则，只要没有违法乱纪，我们就没有必要兴师动众。我是纪委书记，管的就是干部廉洁的事情，这个度的把握是很难的，但我们大都是从工作出发，从稳定大局出发。维稳工作是我们当前的大事，对于我们这些领导，维稳不仅仅是维持社会稳定，还有维持干部队伍的稳定。要我说，这个任务更重，意义也更大。干部队伍稳定了，整个社会也基本稳定了。”
盛杰山不时打着官腔，但中心意思就是一个，就是反对张修远派人检测那栋校舍。
牛得益因为不知道那里的情况，但心里对盛杰山很是看不起，觉得一个堂堂的纪委书记亲自为一个村长当说客实在是有辱身份。不过，他心里反而更怀疑那栋校舍是不是有问题，或许还是大问题。因此他嘴里敷衍着说道：“盛书记，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等张修远同志一回来我就会对他批评教育。另外，只要教学楼没有大问题，不影响孩子们的安全，我们会冷静处理。”
盛杰山心里有点不爽，但还是放下了电话。
刚放下电话不久，拿在手里的一支烟还没有点燃，县委办的一个秘书就走了进来，客气地递给他一叠文件。他接过之后随意地翻了翻，看到里面有一个要求县委县政府工作人员集中收看电视的通知，有点吃惊地看了秘书一眼，然后将它抽了出来。
秘书解释道：“是省电视报道有关柏湖罐头厂改革的。听说省宣传部的领导都做了批示，认为柏湖罐头厂的改革是国有企业改革的一条新路子，值得提倡。而且上来也说不久会有几家重要媒体来采访湖东乡的领导。”
盛杰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秘书出去后，他将手里的烟扔进烟灰缸，双手拿起那份通知又看了起来。通知很简单，只是说了省电视台播放的时间和节目名称《荆棘中的探索》，另外要求县委办认真组织好这次收看工作，要求所有在家的县领导都要出席。收看之后常委班子人员都要参加会议，就电视内容进行讨论。
看到这个通知，想起刚才他给牛得益打的电话，盛杰山觉得自己这次又犯傻了：牛得益本来就是县委书记王柯良的人，早就与自己不对付，如果他在官场混的不得意，自己这么夹枪带棒地说一通，对方多少会听一些，也会让张修远那个小王八蛋不胡闹。可现在电视台只要一播放这个节目，他就风光无限，恐怕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要粘他的光。面对记者随便提几句什么柏湖罐头厂的改革都是在县委县政府具体领导下进行，王柯良和郭远明还不喜得屁颠屁颠的？
受上级看重的牛得益也许不要多久就会调回到县里，意识到很快就能与自己平起平坐，他还会理自己刚才说的话？或许他还会怂恿那个小王八蛋往死里整那栋教学楼，不但为他调入县里增加政绩，还可能给我盛杰山栽上一个屎盆子。
越想越觉得烦躁，特别是想到刚才自己这个堂堂地纪委书记替一个土不拉叽的村长求情，脸上都有的的发烧，更给牛得益留下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印象。想到这里，他甚至有种想将电话机摔碎的冲动。
正在这里，电话机响了。他烦躁地拿起电话机，问道：“谁啊，什么事？”
“盛书记，我是东山村的老马啊。那件事怎样……”一个谦卑的声音传了过来。
盛杰山心情正劣，破口大骂道：“老马，老你一个老混蛋！老子被你害……”
马村长被这一番谩骂轰晕了，半天才胆怯地问道：“盛书记，你怎么……”
盛杰山心里又一阵懊恼，感觉在他一个村干部面前骂娘实在不雅观，他吃力停止了谩骂，说道：“你的事自己解决，我不管了。”
正要挂机，马村长连忙说道：“盛书记，是盛天承包的那栋校舍啊。”
盛杰山一下如泄了气的皮球，只感到天旋地转，半晌才说道：“谁做的事，谁负责。”说完，将话筒重重压在叉簧上。
听这话筒里嘟嘟嘟的忙音，马村长将电话机一摔，骂道：“我操你盛杰山的大爷，不是你打招呼，老子会把项目交给你那个只会睡女人的蠢儿子？他妈的转手一包就是一堆钞票进了腰包，现在却让老子老揩屁股，真是岂有此理。大不了来一个鱼死网破！”
其实马村长是有点冤枉盛杰山了，他虽然当作干脆地挂了电话，但他的心一直还在这件事上，揉了一会儿额头，他拿起电话给另一个拔了号码：“老姜，过来一下。我在办公室等你。”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圆滚滚的男子畏畏缩缩地走进盛杰山的办公室，先招呼了一声舅舅，然后讪笑着问道：“是不是有信了？”
盛杰山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只是用眼睛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盛天以前承包过湖东乡一个村级小学的建设？”
对方先是一愣，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是……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嗨，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是小天刚从学校出来想玩玩，就让一家建筑公司接了，赚一点介绍费，那点钱还不够他吃几餐饭的。你不是跟……”
盛杰山哼了一声，吓得对方马上收住了嘴，不解地看着他。盛杰山冷笑道：“好大的胃口，赚的钱竟然不够吃几餐的。现在事情出麻烦了，人家乡政府要彻底检查当时的施工质量，人家那个村的村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说小天会不会陷进去？”
对方又是惊讶地看着盛杰山，但在盛杰山如火的目光下立即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当时签合同的是建筑公司，小天甚至都没有出面。他拿钱也是从建筑公司拿的，是名正言顺的业务费，谁查都没事。哼，舅舅，我看是那个姓马的老家伙太贪婪，他肯定也收了好处费，现在发现形势不对就想拉我们给他撑腰，这老王八蛋想的倒好。舅舅，别理他，就让去背这个黑锅。”
盛杰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没有朋友，就是因为你太看重自己，不想想你的人。怎么说姓马的也是我们的人，每年他送的鱼、送的鸡都喂狗了？现在你竟然幸灾乐祸。”
对方嘀咕道：“那点狗屁东西我才不看在眼里呢。那……舅舅，那我们怎么办？”
盛杰山突然问道：“物价局副局长被吴劲书替代了，你心里怎么想？”
对方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操吴劲书的祖宗，老子的事本来好好的，就是他和赵有年那个老乌龟搞黄了老子的事。舅舅，不是我说你，你这次表现得太软弱了些，人家都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可你都叫我们忍了。舅妈不是有人在市里吗？小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难道就这么算了？肋骨都被撞断了两根呢。真他妈的下得了手，要不是不容许，老子请人做了那几个王八蛋，真以为老子……”
盛杰山厌恶地打断道：“行了，行了，大小也是一名国家干部，怎么就只知道打打杀杀，那些匪气还没有磨掉。我告诉你，只要你的这些匪气不能去掉，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下面。如果这次真把你放到物价局副局长的位置，不但是害了你，还会拖累我。”
对方立即说道：“怎么会呢？当官谁不会？现在最容易的就是当官，不说当一个小小的物价局副局长，就是让我当县长、当市长，我也能当。舅舅，你找我到底是做什么事？”
盛杰山看了看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问道：“去柏湖罐头厂当厂长怎么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