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这一次非常生气。
本来在郭海眼里没有多大点破事，孟岗居然闹腾到了市里，有可能还惊动了市委书记蒋雪峰同志，否则组织部不会这么重视，还要由一个分管副部长老刘率队下来立即展开调查。
这事可大可小。
郭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欧阳书记，你具体跟小艾同志衔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我个人的意见，在市委组织部的调查组下来之前——也就是明天上午之前，县委组织部必须要拿出一个充分的调查报告来。到底是黑是白，到底是诉苦抱怨还是故意栽赃陷害，我看必须要弄清楚。我们县里正处在团结共事共谋发展干事创业的关键阶段，不能出现这种搅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欧阳菁点点头：“书记，你放心，我马上安排！”
“另外，明天组织部的人下来，我就不出面了，老陈也没有必要出面，你出面配合一下吧。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市委专门向蒋书记报告。”郭海挥挥手：“去吧，随时把调查的结果通报我。”
欧阳菁就着手准备，从县委组织部抽调有关人员组成县里的调查组。
这样一来，消息就传了出去，在这个互联网信息化社会高度发达的语境下，任何消息只要外传，势必传播速度非常非常快。
孟乡长到县里、市里状告艾书记，市里要求严查的各种小道消息和各种流言蜚语瞬间而起。
至少龚明浩听到的、郭颖听到的、党政办主任荀平听到的就是不同的三个版本。
一个版本是：县里要调查艾零，说艾零违规打压新任乡长孟岗，这一次，艾零至少要背个处分。县里市里的调查组马上就要下来。
另外一个版本是：艾零有违规违纪的把柄被孟岗抓住，然后孟岗就去市里县里举报，县委县纪委和市委市纪委的联合调查组正在筹建，很快就会到乡里来展开调查。
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更荒诞了：孟岗来头很大，是省里的高官之后，因为艾零工作作风过于强硬，导致触怒了孟岗和孟家，孟家一个电话打到市里来，市委书记亲自安排调查艾零，据说市委正在开会研究，艾零撤职查办的红头文件正在市里印发。艾零调离之后，由孟岗主持乡里工作，段刚任乡长。
简而言之一句话，艾零要下台了，要完蛋大吉，倒霉透顶了。
黄昏日落，在下午下班之前，龚明浩、郭颖、荀平和段刚四个人几乎一前一后进了艾零的办公室。龚明浩三人是来报告信息的，段刚则是来给自己解释。
段刚根本就不信这种流言蜚语，一听就是有人背后故意造谣，煽动人心惶惶。但因为涉及自己，段刚必须要来给艾零解释一下，否则就有嫌疑。
段刚不认为孟岗有这么大的能量。即便孟岗大有来头，关键是这一次艾零并没有做错，孟岗完全就是“无事生非”，艾零毕竟是县委常委，市委破格提拔的年轻干部，孟岗去市里找一找诉诉苦就能把艾零干掉，这也太儿戏了。
他们四个人来的时候，艾零刚跟欧阳菁通过电话。
听完荀平三人的话，艾零忍不住笑了，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要下台了？我怎么不知道呢？这种流言蜚语，混淆视听，不听也罢，不要放在心上，事实摆在面前，谣言不攻自破，我们倒也不必计较，否则会越描越黑。”
荀平恼火道：“艾书记，现在乡里有些人正在乱传，我看有必要给大家开个会，统一下思想吧，免得到时候传到各村，人心惶惶，乱了章法。”
郭颖和龚明浩也点头道：“艾书记，我们认为也有必要，在这种敏感时期，我们不能任由谣言传播！”
艾零摇摇头：“没有必要。我们不变应万变，最好了。你们不要担心，对于孟岗，我没有做过什么，也没有想打压他什么，黑的始终是黑的，怎么描也不可能变成白的，所以不要紧张，让县里市里查就是，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明浩同志，老段，你们也做个准备，县委组织部的调查组马上就要下来，由县委欧阳书记带队，调查组可能要连夜找乡里的干部谈话，我们什么都不要做，提供一个完整的人员名单和联系方式就好。郭乡长，你在乡政府对面的小学校安排几间办公室，明天我们还要接待市委组织部的调查组。”
艾零的话一说完，龚明浩几个人顿时脸色就变了：“艾书记，市里县里竟然真要来调查组？这说明孟岗真的是去市里闹了呀？”
“刚才欧阳书记给我打电话，说是孟岗在县里市里举报我三条：第一，公报私仇，但我和他非亲非故，不知道哪里来的私仇；第二工作不支持，故意打压，连基本的办公条件都不具备。好，那就让调查组看看，包括我在内，乡里其他领导的办公室是个什么样子，我们有没有配备苹果电脑就好了；第三，说我压住不给他走人大选举的程序，而事实上，今天下午，我们乡人大关于后日召开人大选举会的请示已经报到了县人大，县人大正在走程序。”
艾零笑了笑：“所以让市里县里来查，当然了，市委组织部工作组是来乡里检查验收我们的基础党建工作的，调查孟岗的举报不过是顺带。”
段刚笑了笑：“艾书记，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说了，流言蜚语不可信，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反正这事与我无关，我先走了。”
段刚知道龚明浩三个人是艾零的心腹，有事要说，自己就走了，规避嫌疑。
段刚一走，郭颖压低声音道：“艾书记，让老荀出面跟大家打个招呼，通通气，免得调查组单独谈话，有人不了解情况，乱讲话！”
龚明浩和荀平虽然没有开口，但表情也就是这个意思。
这种流言蜚语显然不是从县里传过来的，肯定是在乡里发酵传播出各种谣言版本。这一方面说明艾零作风强势，工作中难免得罪了乡里一些干部，尤其是即将推进的乡镇机构改革和人员重组，势必又要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这些人不坏好心，所以故意调油加醋制造流言蜚语。
这也难以避免。
在华夏大地上，从古至今，流言蜚语就没有失去过市场。
“不用，我们静观其变，不要给人留下把柄。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何必去自证清白？”艾零神色平静：“不过，这一次，我也要给市里和县里表明我的态度——”
接下来，艾零的话没有往下说。
……
冯家。
冯老爷子发火了，宗玉芝脸色苍白，她站在客厅里不敢反驳，任由冯元海暴风骤雨一般的发怒，一句话也不敢吭声。她嫁进冯家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公公如此暴怒。
冯志国和冯晓婷父女一前一后进门，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撞上了这一幕。
冯元海是从兰宁祥那里得到的信息。
冯元海当即气得盛怒爆发撂了电话。孟岗如何，去市里县里捏造诬告艾零，老爷子并不是太看重，关键是他认为这事是儿媳妇宗玉芝指使和暗示的。
“爸爸，这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让小孟去市里闹啊……”宗玉芝有点冤枉。孟岗来市里找，列举了艾零的三大罪，宗玉芝一无所知。
“小艾来家里已经把事情的经过给你解释清楚了，一目了然啊，还说什么？竟然跑到市里来无中生有，竟然还打着我们冯家的旗号在背后说三道四，简直就是岂有此理！这就是你欣赏的人？造谣生事，无中生有，贪图享受，不干事只争权，人品极坏！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晓婷的终身依靠？这种人以后再敢进我们冯家，我打断他的腿！”
冯元海气得嘴角都在哆嗦，宗玉芝见状，连反驳都不敢反驳了。
冯晓婷和冯志国父女赶紧劝。
好半天，冯元海的冲天怒气才渐渐平复下来。
见冯晓婷神色焦虑担忧，知道冯晓婷要给艾零打电话询问，冯元海就断然挥挥手道：“晓婷，这事你不要管，让小艾自己处理。我们要相信小艾的为人和处事方法，也要相信市里和县里、相信组织上会给小艾同志一个说法。”
“这个时候，你甚至不要跟小艾联系，避免给他增加负担。”
冯元海心里还有些别的想法，只是没有当着孙女的面说出来。实际上，他今日之所以生气，原因就在于市里已经传开，这个孟岗之所以要状告艾零，就是因为要跟艾零争夺冯晓婷，而孟岗的支持者就是宗玉芝。
老爷子认为，在这件事上，至少宗玉芝是默许、纵容乃至授意的。
否则，这个孟岗怎么敢在市里到处宣扬，他才是冯家的乘龙快婿？至于艾零，不过是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已。
冯家变成被人编排的对象、变成八卦绯闻中的主角，这让一向看重冯家声誉的冯元海雷霆震怒，这是他发怒的真正因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