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农上门借粮, 钱有财不在, 他们就找上春妮。
“家里没吃的,揭不开锅了。”
“借点粮吧,好歹让咱把年过去。”
“…………”
他们在门口堵着春妮挤挤攘攘唉声叹气个不停, 抱怨哭穷不一而足, 总而言之就是想跟地主家借粮过年。
只是这伙人来的时机太巧, 刚好是在钱有财外出收账的时候, 让钱宝珠不多想都不行。
或许他们以为钱家当家人不在, 小姐又是个傻的, 剩下一个下人比较好糊弄, 打着傻主子管不住事的主意想来占点便宜。
稍后钱宝珠现身,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可不傻, 并且不打算让他们占去自家一点好处。
借粮是不可能的,买粮倒是还成。
总要给人留条活路,以免对方因为活不下去而合起伙来狗急跳墙。
“你们要借粮是吧?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让我家小姐来跟你们说。”春妮笑脸相迎, 然后态度强势地啪地关上门,把人全堵在门外, 不放一个进院。
待到大门再一次打开, 外面来借粮的佃农已经抱怨开了, 背地里说啥的都有。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猝不及防地打开,钱宝珠跨过门槛就站在台阶上看着这群人。
下面静了静,不知道春妮让一个傻子出来有啥用, 还能做钱家的主不成。
事实证明,钱宝珠当然能。
“春妮说你们想借我家的粮食过年?”钱宝珠似是确认般的话刚落下,下方的人群就嗡地一声炸开。
“哎哟,这地主小姐真不傻了?”
“还以为婆娘们说的是骗人嘞,原来是真的啊。”
“她都不傻了,那咱们还能借粮食吗?”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那一句是小声嘟囔的,但因为距离近,大家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家安静,听我家小姐说。”春妮扬声喊道,一下控制住了场面。
钱宝珠扫视过一伙人,在众多异样的目光下毫不墨迹,干脆地给出结果,“借粮是不可能的,你们也知道我家在收租子一事上有多良心,想必大概能推测到家中如今也没多少余粮。”
本来听了不借粮而想闹起来的人再听到后面的话,大家也没什么脸闹妖了。
事实上,钱家是十里八村的地主里面最是心善的了,收的租子少还不会压迫佃农,宁愿自家过的粗茶淡饭,也不剥削捞财,是个极好的主家。
其他地方的农户不知有多羡慕长河村的人,能在那么好的地主手下做活,不用担心发生无故被欺压什么的乌糟事。
但人总是得陇望蜀不知知足,钱有财的宽宏大量让有些人瞅着机会就想蹬鼻子上脸。
钱有财讲究个善缘积德之类的,钱宝珠可不会惯着他们。
“借粮不成,但你们可以买粮……”她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出。
家里现在确实没多少好粮可借,不过倒是有些粗粮糠麸可以低价卖给佃农们应急,好歹让他们能够果腹熬过寒冬。
毕竟开春他们家就离开了,这时候借粮八成是还不上的,不如直接一锤子买卖拿钱拿东西换。
钱宝珠把自家的粗粮糠皮麸皮各列一个价格,家里有钱的就买粗粮吃,没钱的就拿东西换糠麸度日,各取所需,谁也别想动动嘴卖卖惨就能不劳而获。
规矩一摆出来,跑来借粮的人几乎都愣眼了。
这地主家小姐不仅不傻了,她还变聪明了啊,一点亏都不肯吃嘞。
但是有粮的说了算,不然总不能闯进去明抢吧,门口那两只黑狗可不是吃白饭的,咬一口就能要人命喽,真不到那个拼命的地步谁敢啊,何苦来哉。
有的人家里确实缺粮,若是能用低价买来粮的话也不错。
所以这些人基本都同意了,留下来等着钱家卖粮食给他们。
而那些只是顺道过来想占便宜的人,家中基本都还饿不着,听到要花钱才能得粮,立马就退却了,溜的比谁都快。
钱宝珠看到筛选剩下来的人没多少,满意地点点头,让春妮去把家里不怎么吃的苞谷粒以及喂驴子的糠皮麸皮各拖出半袋子,拿柄小称就在门口卖与佃农。
春妮对此有些着急,“小姐,卖了这些咱家吃啥,驴子咋过冬,低价给他们咱不就亏了?”
钱宝珠摆手,让她不用担心。
一个是她没让动到家里主要吃的那些细粮,绝对不会因此而威胁到他们一家四口的吃喝。
另一个是那些驴子狗子的饲料,家里屯的不少,即使卖出去一些也足以撑到来年春天,正好现在处理一下提前减负,到时好轻装简行地走人。
并且,他们一早把粮食卖出去了,大家都看在眼里,省得真正到了普遍缺粮的时候再让人惦记。
再说说是低价卖,但也就糠麸便宜了一些。
苞谷粒的价格却是一点不低的,免得有人买去再转手赚差价,拿钱家的仁慈当笑话。
定下这么个规矩,身上带钱的佃农就开始上前选粮称粮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大多数人选的还是比较便宜的糠皮麸皮,不然要是想买粗粮吃的话,他们早就去镇上花钱买了,哪里还用到地主家借呢。
春妮手脚麻利,称重收钱两不耽误,不一会儿就把门前的一群人打发完了。
期间钱宝珠就在一旁看着,身边跟着那两只大黑狗,虎视眈眈的,算是对佃农们的震慑,以防有人捣乱想空手套白狼。
等把所有人送走,主仆两个立马将东西拿回院里关上大门。
钱宝珠趁着春妮把粮食袋拖回仓房时查看了下,发现和预想基本一致,粗粮玉米粒只浅浅下去一层,而糠皮麸皮则卖的剩下一点点了。
“小姐,以后他们还来的话都这么做吗?”春妮放好东西后问道。
钱宝珠点头,就这样明摆着来,既能帮助真正没饭吃的人,还可以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什么都捞不着。
过后两天,果然还有人上门借粮,春妮秉着自家小姐定下的规矩,只卖不借。
买了粮食果腹的人大多是感激的,而小心思破灭的那部分则变得哀怨不已,开始抱怨一些地主不仁之类的怨言,话说的一派冠冕堂皇,实际上连买糠麸的那点钱都不愿意掏,天天又没饿着,哪里是缺粮需要救急的人家。
明理的人听听也就过了,并不拿泼皮无赖的话当真。
然而总有人喜欢自以为是,揪着别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占据制高点好深明大义一番。
比如‘正义之士’赵四海,听了一部分人的话后决定为了大义,他急需做点什么才行。
就在钱宝珠卖粮接济佃农的第五天,春妮半夜起来上茅厕时发现了异常,赶紧去主屋把自家小姐悄悄叫起来了。
“怎么回事?”钱宝珠披着被子哈欠连连地问道。
她正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突然就被抹黑进来的春妮叫醒了,这会儿还蒙着呢。
春妮没有点灯,而是示意钱宝珠压声,然后凑到她耳边赶紧汇报情况。
“小姐,我刚才去茅房,回来见到有人朝院里扔东西……”而且扔的地方还是狗窝那里,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扔东西给咱家的狗?”钱宝珠揉着眼睛无意识地说了句,而后联想到什么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会是贼吧?难道是想先把两只大黑狗药倒然后进来偷东西?
春妮大概也想到了此处,和钱宝珠在昏暗中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心中所想。
钱宝珠连忙轻手轻脚地穿上衣裳,然后和春妮一起壮着胆摸到院子里查看。
月光下,院子一角的狗窝很平静,两只大黑狗正在里面呼呼大睡,但仔细瞧,狗窝前面的地上确实有块东西在那儿。
春妮眼尖地瞄到,赶紧用手指着示意钱宝珠去瞧。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块什么东西被从墙头外扔了进来,啪地一声轻响落在狗窝前头。
钱宝丫和春妮齐齐被惊了一下,同时狗也醒了,汪汪叫着从狗窝里跑出来,等看到主人时还摇起了尾巴,对于地上那两块扔进来的东西只是闻了一下就理都不理了。
这是两只好狗。
钱宝珠心道,然后就着明亮的月光朝它们招手过来,和春妮一人抱一只让黑狗暂时不叫出声。
两人加两狗躲在角落里静静等了一会儿,又看见一块东西被扔进来,而后院墙那里冒出一个人头,扒在墙头上往院里瞅来瞅去。
钱宝珠捏了捏春妮的胳膊,给她打手势待会儿要怎么做。
待到春妮明白后点头应下,那边墙头又冒出两颗人头来,三个人见院里没什么动静以为计划成功了,于是开始翻墙。
等他们脚刚落地,钱宝珠和春妮这边立即拍着狗屁股放狗上去。
“汪汪汪——”
“啊啊,狗咋还醒着!!”
“狗!狗!它们没吃那东西!啊——”
两只大黑狗十分听话地扑上去分别咬住一个人不放手,剩下的中间那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根木棍子闷头围剿。
钱宝珠拿着木棍子不要命地罩头打,春妮有样学样,甚至力道比她足的多,打得小贼满头包。
她们也不多话,就想先把人打趴下再说,而那人也像是有所顾忌,所以即使被打的抱头鼠窜也不吭一声,由此可以推测必定是熟人。
这让春妮下手更狠了,几闷棍敲下去不知道打到哪里了,让对方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钱宝珠听了差点翻白眼,尼玛的男主渣渣不去和女主谈情说爱,竟然夜半来当贼!
没错,这个疑似领头私闯民宅正被她们胖揍的家伙正是赵四海,听他那声惨叫就能知道绝对是他。
然后没等她多想,春妮一棍子下去打到了对方的后脑勺,然后人就瞬间蔫下去啪叽摔在地上。
脸着地……
解决完头目,另外两个小兵也很快被黑狗拿下,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把狗拉走,别咬了,他们再也不敢了等等,忏悔的鼻涕眼泪一大把,好不可怜。
钱宝珠一点都不可怜他们,让春妮拿最粗的麻绳将三人捆了个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