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三人捆结实, 春妮问自家小姐要怎么处置。
钱宝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把这三个小贼胖揍一顿吊到村头的大树下以儆效尤呢,还是等钱有财回来交给他处理报官送巡捕房。
考虑过一番,她让春妮拿臭烘烘的枯草团子把三人的嘴堵了, 捆巴捆巴扔到驴棚, 准备等钱有财回来再说。
按照他走之前说的, 应该快回来了。
或许是钱有财听到了宝贝闺女的念叨, 在有人闯钱家的第二天就匆匆回了家。
“本来还要耗上两天, 但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所以就赶紧把能要的账目都要了, 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钱有财到家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先去主屋找女儿, 见到人好好的才放心道。
钱宝珠给他倒了杯水解渴,说道自己在家挺好,只是遇到一点事。
没等她跟钱有财仔细交待, 院里忽然传来一阵驴叫, 听起来凶厉非常。
这年头驴子是珍贵家畜,堪比人的存在, 一点都马虎不得, 所以钱有财一听驴子的惊叫声就立马站了起来, 连忙跑出去查看情况。
钱宝珠紧随其后,到了院里就看见了滑稽可笑的一幕。
只见被扔在驴棚一角的三个人粽子正被驴子当成侵犯地盘的外来物而飞踢狂踹着,躲也没地儿躲,喊也没处儿喊, 很是凄惨。
眼瞅着三个贼都见了红,铁柱过去把驴子安抚住牵到一边,方才制止住这场单方面虐打。
钱有财瞅了瞅地上摊着的那三坨,表情奇怪地问,“这是啥,他们来咱家犯事了?”
钱宝珠点点头,春妮立即会意地上前将近来家里发生的事和他详细说了说,重点是昨夜如何教训闯进来的三个小毛贼,叫她讲的手舞足蹈万分自豪。
钱有财听得拧紧了眉头,大圆脸都皱巴了起来。
他过去朝那三人仔细瞧了瞧,看出他们分明是村里的,且中间那个还是以前诓骗他家闺女的家伙,真是欺人太甚。
“直接送官吧,啥时候出来看他们本事。”钱有财让铁柱重新套上驴车,把那三个人十分干脆地准备送去镇上的巡捕房。
至于之后等赵家发现后怎么把人齐整地捞回来,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钱宝珠趁着钱有财拉人去镇上的机会,让他收集一些罐头瓶碎玻璃之类的东西回来,她有大用。
对于闺女的需求,钱有财当然是尽心尽力地办的妥当。
于是驴车刚到家还没一会儿就又上路了,去的时候拉走三个麻包,回家时拉着一袋子瓶瓶罐罐,全是一些比较完整的玻璃制品,是钱有财花了几个钱弄来的。
钱宝珠看到后十分满意,然后下一刻就□□妮拿出锤头把这些瓶瓶罐罐打成了一堆碎玻璃。
“宝儿,你这是干嘛呢?”钱有财看得一头雾水。
钱宝珠指了下墙头,表示要把家里的几面墙全都插上碎玻璃,看还有谁敢动不动就翻墙当贼,到时一扎扎个准儿。
钱有财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这法子好啊,还是闺女想的周到,不过这活儿有点扎手,还是让爹跟铁柱来吧,你们小姑娘皮嫩,小心扎痛了手。”
明白了女儿想做什么之后,钱有财麻溜地把砌墙头扎玻璃的活计揽到手里。
他记得家里还有点石灰石子啥的,一起和巴和巴沿着自家墙头砌一圈,然后按照闺女的指点将玻璃渣一片一片错落有致地扎上去。
忙活了大半天,待到夕阳西下,霞光一照,钱家墙头上一片亮晶晶,不管能不能防住贼,这么一弄倒是挺好看的。
钱宝珠瞧着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玻璃渣尖尖,终于放心地缓了缓神色。
前有碎玻璃,后有大黑狗,看谁还敢不知死活地来偷粮。
距离他们离开还有几个月,在此期间她只想平稳渡过,不希望再出什么变故。
经过这件事,村里平静了许多,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相安无事。
卖糠麸的事经过钱有财同意一直没断过,算是给过不下去的佃农一个希望。
粗粮他们吃不起,但买些便宜的糠麸和菜干混合着做成饭团子,尚且还能果腹,撑到来年开春万物复苏,到时总能找到点吃的。
但钱宝珠知道事情远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好,因为即使开春了,没雨水的话什么都白搭,吃的也不会多到哪儿去,不然怎么会发生灾荒。
不过这事她也没啥办法。
天灾人祸导致的问题,不是她一个小地主家的女儿能改变的,她只能尽量顾好眼前顾好自家。
腊月中旬一过,钱家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钱有财开始带着铁柱来往于镇上和村里,把能买到的东西往家搬,想让一家子过个好年。
本来没钱宝珠什么事,但她刚做完一堆手绢荷包之类的小东西,还有春妮那里不少的鞋底鞋帮翻新的衣裳等等,得趁着年底镇上人流量多把这些给处理了。
所以她也想去镇上一趟,卖针线活的同时顺便见识一下。
钱有财见她头上的伤好差不多了,猫家里那么久也该出去透透风,所以很轻松就应下来,下次去镇上时把她们两个带了过去。
外面日头不错,但又干又冷,好在没风,不然更糟糕。
钱宝珠和春妮穿着大棉袄坐在驴车上,身下垫着一条被子,冷的话可以裹身上。
驴车一路颠颠簸簸地走过乡间的泥土路,一个多小时后到达青柳镇。
因为临近年关,四里八乡来镇上赶集办年货的人还不少,钱宝珠就在镇口下车,和钱有财约定会合的地点时间后就带上春妮顺着人流往里走。
钱有财同铁柱有别的事要做,而她们两个则是一人挎着个包袱,打算先找到家铺子把带来的东西卖了钱再去随意逛逛。
春妮对这方面比较熟,进镇后当即就领路去镇上最大的杂货铺。
她们做的针线活人家杂货铺倒是都能收,就是价钱上不高,两包东西卖出去才将将得了一块大洋。
春妮看着大洋兴奋的不行,钱宝珠却觉得有点不划算。
要知道为了做那些东西,她们两个花费的时间精力可不少,结果到最后也就一块大洋而已,这还是在原料用自家的情况下,若是再算上本钱,差不多就赚个低廉的手工费。
拿着那一块钱,钱宝珠心里把做针线活挣路费这项计划pass了。
“小姐,接下来你想去哪儿逛?”春妮激动过后左看右看地问道。
钱宝珠收起大洋,望着眼前朴素繁忙充满烟火气的街道,心情高兴起来。
“走,咱们去吃好吃的。”
“啊,真的?街上好吃的很多嘞,豌豆黄、炒凉粉、甜米胡子、糖果儿……”
两人混入人堆里,沿着街边一边逛着一边买着吃,等一圈下来花去几十个铜板,她们也吃的差不多了,将春妮之前提到的那些全尝了个遍。
钱宝珠最爱豌豆黄,临了还秤了一斤准备带回家吃。
春妮喜欢一些小头花小首饰一类的,她也给她买了,主仆俩正高兴着,就有不长眼的冲上来拦住去路。
“孙晓荷,你想干啥?”春妮立马护在自家小姐面前怒瞪来人。
钱宝珠探出头一看,堵住她们的不正是小说女主孙晓荷嘛。
“你们把四海哥弄去哪儿了,我、我找不到他了。”孙晓荷泫然欲泣地问道。
看她那样子,像是十分笃定钱宝珠两人知道赵四海在什么地方,这就很可疑了。
钱宝珠怀疑对方知道赵四海半夜到钱家偷粮的事,不过她可没那个闲功夫给她解惑,所以拉住春妮转头走其他方向,懒得搭理她。
孙晓荷没问到想要的消息,不甘心地追上去缠住不放。
钱宝珠被她从街头追到街尾,要不是大庭广众人来人往,春妮估计都不耐烦地要把人好好修理一顿。
最后,钱宝珠想了下,拿出赵四海在巡捕房蹲大牢的事才将孙晓荷打发走。
“小姐,你怎么就告诉她了?”春妮可惜道。
她还想着让那三个人多在牢房里蹲久一点嘞。
现在孙晓荷知道了,那赵家估计也很快就能知道,到时肯定会想法子把人捞出来。
钱宝珠心里有数,“告诉她是一回事,能不能把人弄出来是另一回事,给他们找点事做多好。”然后就没工夫再跑过来碍眼了不是。
春妮一想也是,转而高兴起来,不再纠结此事。
两人继续往下逛,直到一条街的尽头,转过街角时猛不防地突然撞上一个宽厚的怀抱,略带几分熟悉。
“卫先生?”钱宝珠捂着撞疼的鼻子后退一步诧异道。
她就说气息怎么有点熟悉,原来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救命恩人。
眼前的男人依旧是一袭长袍俊朗脱尘的模样,即使是冬天加棉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依然不像别人那样穿的臃肿不堪,反而更显他身姿挺拔。
“小姑娘?是你啊。”卫先生回过神,很快也认出了她。
顾不上叙旧,他匆匆道,“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你们尽快去其他地方玩吧,别在这里多留。”
话落,没等钱宝珠再说什么,他就转身朝旁边一条小巷子大步走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钱宝珠和春妮愣在原地,下意识察觉到应该是有什么情况。
“小姐,那咱们去逛别的地儿吧?”春妮迅速环顾一圈,没感觉到异常之处,不由得扯了扯钱宝珠的衣袖小声说。
钱宝珠点点头,拉上春妮就准备离开,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几个身穿便服的警察堵在街口。
“你们两个站住!”领头的警官叫住二人,紧接着鼻孔朝天地查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短发穿长袄长得不错的男人经过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