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睿过来找他时,陈平安大概猜到症结所在,一般来说,能让陶睿这么狼狈不堪还情绪低糜的,除萧奕辰之外,陈平安也没再见过别的例外。
大概是因为同样喜欢男人,陶睿每次碰见感情上的烦心事,急需有人纾解出谋划策时,会过来找陈平安,这种事跟陈平安说比跟杨英、胡海峰说有用得多。尤其杨英跟胡海峰性向都是女人,即使安慰也总是安慰的让人哭笑不得。
陈平安能猜到陶睿找他的大致原因,却没想到陶睿会说出这样震撼的消息。
陶睿说完后,陈平安第一反应是否定。
他不觉得萧奕辰能做出这种事,特别是大学时候萧奕辰虽说脾气是大了点,但在原则问题时,萧奕辰还是会不自觉的依赖陶睿,萧奕辰是清楚陶睿底线的,他完全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陈平安似信非信的犹疑道:“不可能吧?你以前把萧奕辰管得跟犯人似的,去哪都得跟你先打报告,他还有机会认识别的女人?”
陶睿没吭声,他扼紧指骨,越是琢磨心头的火气便烧得越旺。
陶睿怒不可遏地咬牙切齿地道:“我他妈上哪知道去,我差没给他拴条绳子绑身上了,没准是他想尝尝女人的滋味,你以为我会随便乱猜吗,是萧奕辰亲口说的!你算算孩子年龄,不是我们还在一块的时候怀上了吗!”
陈平安无法根据这样少的信息量判断局势,低声安抚道:“睿哥,你现在情绪很乱,你先别激动,这事肯定能弄清楚的,你好好梳理下知道的信息,我跟你一块分析分析,我觉得这事没你说的这么简单,反正今晚你要没弄清楚这件事,也肯定不能还有心情睡觉。”
陶睿脾气暴躁道:“有什么好梳理的,我说的是事实!萧奕辰他给我戴了绿帽子,还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好过,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真觉得没意思,我这人从头到脚都写着没意思三个字!”
陈平安沉吟半晌,等陶睿稍微冷静下来后,才轻描淡写的击中陶睿的软肋,“如果真是这样,你还来找我干嘛?”
陶睿猛地沉默,陈平安这话说的直击他的死**,他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否定陈平安。
是啊,如果他真的相信萧奕辰给他戴绿帽子,背着他跟别的女人好过,他又怎么还会来找陈平安。
他在地下车库自虐式的熬了十几个小时,难道不是妄图在垂死挣扎的悬崖边抓紧最后一根绳子吗。
陶睿毫无底气的辩解道:“也许我只是想找个能倾述的人。”
陈平安摇头,“你只有在不确定或者还有转圜余地的情况下才会找我,你当初跟萧奕辰吵架也会找我们骂娘,但你跟他分手时有找过我们吗?”
陶睿哑口无言,他神情颓靡无力的抵着沙发椅背,无奈的落寞的又荒唐可笑的讥讽道:“难道除此之外,还会有别的可能?”
陈平安想的不同,他始终觉得不对劲。一是萧奕辰不可能这样做,二是萧奕辰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有没有可能孩子不是萧奕辰的?他捡来的或者是他在孤儿院领养的?”
陶睿道:“他说过是亲生的,而且安安虽然不太像萧奕辰,但还是能看出萧奕辰的影子。”
陶睿头枕着沙发椅背,太阳**一抽一抽地痛,像有无数的蚂蚁军团在他头颅内奋血浴战。他疲惫的阖着双眼,紧紧崩成一条弦的脑神经好像轻轻一扯会断掉。
陶睿轻声道:“你提的可能性我很早想过,你没提的我也想过,我比你还不敢相信萧奕辰会这样做,他不是这种人,他也的确没时间,除非有人愿意跟他只见一面**,我不认为我们以前存在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不敢相信,只是事实容不得我不信,安安的确是萧奕辰的亲生儿子,他的年龄也证明他毫无疑问是在我跟萧奕辰交往期间怀上的,我没办法解释这一点。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可笑吗,我只要想到萧奕辰以前背叛过我,我火冒三丈暴躁得大脑完全没办法思考。”
陈平安低头沉吟,突然抬起头像抓住重点般的道:“你说孩子不像萧奕辰?”
陶睿无精打采的点头。
陈平安兴致盎然的道:“既然不像萧奕辰,那肯定像另一个人,我们不能顺藤摸瓜找出罪魁祸首?只要揪出罪魁祸首,我们便能轻而易举得到答案。”
陶睿无言,停顿几秒后有点尴尬的道:“我觉得安安跟我挺像的。”
陈平安费解道:“像你?这怎么可能?”
“也许我外面有个失散多年的表妹。”
“你认真的?”
“说笑而已,我哪会有失散的表妹,我第一次见到安安后,还特意找到我小时候的照片,的确是真的像我,要不是知道我没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我都要怀疑安安有没有可能是我儿子了。”
陶睿说着自己也觉得奇怪,禁不住苦笑道:“我真挺能异想天开,苦中作乐的,拿脚趾头想也知道,安安怎么可能是我儿子。”
陈平安缄默,这时候突然头也没抬的轻声说了一句,“未必没可能。”
陶睿愣道:“你说什么?”
陈平安猛地抬起头,表情严肃认真看似无比冷静,眼底却又夹着激动疯狂的炙热,“我说未必没可能,睿哥,我,我……”陈平安因为激动话语顿了又顿,接着郑重其事的直视着陶睿认真道,“我突然有一个猜想。”
陈平安的情绪转变太过突然,陶睿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什么猜想?”
陈平安无法抑制亢奋激动的情绪,“我觉得安安真有可能是你亲儿子。”
陶睿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你认真的?没开玩笑?”
陈平安不带丁点玩笑成分的坚定点头。
陶睿脸色有点难看,压着怒火不容置喙地申明道:“不是你什么毛病?安安怎么可能是我儿子,我还没成年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安安要是我儿子,那是谁给我生的?你别说可能是别的女人给我生的,不然我连你面子也不给。”
陶睿是真动怒了,只是还暂时压着心底的怒火,他不能忍受别人往他身上扣屎盆子,好兄弟更加不行。别人不知道他什么人,陈平安还能不知道吗。
陈平安见陶睿误会,赶紧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
陶睿不悦道:“那你什么意思?”
“睿哥,我是专攻妇科的,这方面我了解的远比你多,我从业以来,见过太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百分百不可能发生的事。”
陈平安语气低缓沉闷,又带着掷地有声的笃定,让静谧的客厅募然被一阵严肃紧张的氛围铺天盖地的笼罩着。
陈平安循循善诱地继续道:“萧奕辰大学时候你最清楚,他眼界多高,一般的女人哪看得上,更别提见面**的,你比我更清楚,萧奕辰可能给你戴绿帽的机率有多低,还有你也说安安跟你很像,表妹肯定是不存在的,但我还有另外一个设想能合理解释这个问题。”
陶睿没说话,他显然已经被陈平安引导得提前想到这个设想。陶睿以看智障的眼神盯着陈平安,差没给陈平安脑门直接盖上脑残中二病的印章。
陈平安道:“我知道你觉得很匪夷所思,但除此以外还能有别的解释吗?萧奕辰原本是计划留在国外的,他为什么会提前回国?还有孩子的妈妈,你知道她是谁,她的名字,年龄,她住在哪,又是怎么跟萧奕辰认识的,现在又为什么消失的无影无踪?你知道其中哪怕一条吗?”
陶睿表情微妙地无语的盯着陈平安,他的确无法解释,却也不觉得陈平安的说法有信服力,“你疯了,萧奕辰他是男人!”
陈平安无奈叹气,他能理解陶睿为什么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在所有普通人的观念里,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男人竟然能怀孕的,陶睿现在的反应实在太正常不过。
只是陈平安作为妇产科医生,见识过的匪夷所思的案例远比陶睿多。在国内男人怀孕的案例少之又少,并且大多数都被封存不允许向外界流传。陈平安唯一知晓的一个案例,还是在美国学习的时候听说的,但也只是听说,他从来没见过真实的案例。
所以在发现萧奕辰极有可能是这样的案例的时候,陈平安才会无法抑制的情绪激动起来。
但在事实被印证之前,陈平安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也有可能事实像陶睿说的那样,萧奕辰是在他们恋期间劈腿,然后跟别的女人阴差阳错生下孩子的。
陈平安半晌沉吟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陶睿斜睨着陈平安,眼底盈满无法掩饰的质疑跟荒唐,“你认真的?不是学医学坏脑子了吧?”
陈平安挑衅似的道:“你难道不希望安安真是你儿子?这样所有事都能解释的通,还是你害怕知道答案,所以不敢接受事实?”
陶睿目光复杂的打量着陈平安,“这不科学。”
“好几千年前,古人也没想到汽车、飞机这些能被发明制造出来。”
“这不一样。”
“睿哥,我说的只是一个可能性,是有这样的可能的,我们试试又有何妨?”
陶睿匪夷所思的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是不可能!”
“你在自欺欺人吗?!”
“根本不可能的事说什么自欺欺人,我当然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但是压根没有可能,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理论。”
陈平安遭受质疑,情绪不受控制的激动道:“你没听过不代表不存在,你想不到的觉得不可能的事多了去了,凭什么要以你的观点来否认事实!”
陶睿也在争执中被点燃压在心底的躁动的怒火,斩钉截铁的咬牙道:“不可能是不可能!我希望是我希望,事实是事实,你不信尽管去试,安安要真是我儿子,还是萧奕辰给我生的,我出去裸奔决不食言!”
陈平安愣了下,接着耐人寻味的道:“睿哥,你到底在怕什么?”
陶睿攥紧拳头,故作无所谓的道:“不是不是,我能怕什么,我是怕你异想天开闹出笑话来。”
陶睿说完又在心底无声的一句一句的道,是吗,他是在怕吗,之所以要极力否认,不惜用触犯他底线的赌资做赌注,其实是害怕有所希望又骤然失望吗,因为太过担心害怕,所以连一丁点的希望都不敢让自己抱有,至少这样希望成空后,他还不至于跌落谷底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陈平安能清楚感觉到陶睿透露出的紧张忐忑的情绪,所以他没有继续拆穿陶睿,只是目光坚定的点头道:“好,我会去证实我的猜想,不过你得给我提供鉴定样本。还有别忘了,要是孩子真是你跟萧奕辰的,你愿赌服输去裸奔,当庆祝自己苦尽甘来老婆孩子双丰收了。”
陶睿冷冷地瞥陈平安,眼底夹着盈满质疑的讥讽,以表示对陈平安的强烈的不赞同。
然而在陈平安无法看见的地方,陶睿扼紧手指的力道大得都快要将指骨捏碎,他心跳在陈平安提及那个可能性的时候猛然间飞快加速,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近乎丧失思考能力。
陶睿希望陈平安说的是真的,但比起希望,他更害怕的是拥有希望后,希望最终还是会破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