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打通陶睿电话,萧奕辰烦躁抑郁的心情持续到吃过午饭,还始终像被压着般有点喘不过气来。
陶睿对安安的事耿耿于怀情有可原,事实上陶睿之前能接受安安,萧奕辰已经感到无比意外了,只是没想到他无意间泄露的消息,又会惹得陶睿脑洞大开,这会陶睿大概是觉得自己竟然会在交往期间劈腿吧。
陶睿恼羞成怒是正常的,没给他跟安安好脸色也无可厚非。
萧奕辰不禁庆幸陶睿没在诊所跟他摊牌,虽说他没做过对不起陶睿的事,但安安的年龄萧奕辰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理由。尤其陶睿要是公开摊牌,萧奕辰很担心会刺激到安安,所以陶睿能记得收敛脾气,还算是在为安安着想吧。
萧奕辰既心烦意乱又纠结为难,他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告诉陶睿安安的身世,这样陶睿不会乱想,他也能卸下心头装着的沉甸甸的包袱,这些年萧奕辰一个人驮着包袱,也实在是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只是犹豫归犹豫,萧奕辰还是下不定决心,他害怕别人质疑的异样的眼光,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他当初能鼓起勇气跨越界限跟陶睿谈恋,已经耗尽不少的勇气,萧奕辰知道这条路难走,知道他的家庭绝不能接受他的选择,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自己能正常的娶妻生子,像无数普通人那样过着枯燥平凡的生活。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陶睿,他不会选择走同性这条路,这条路太艰难,艰难到萧奕辰有时候想一想觉得遍布荆棘,想要从这条路爬过去必然会鲜血淋漓。
喜欢上同性是另类,给同性生孩子便是另类中的另类。即使过这么多年,萧奕辰已经习惯并且能坦然面对他特殊的身体,却还是没办法把消息说出来,那种感觉像是把他扒光然后扔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任凭行人鄙夷的驻足旁观,或是吐唾沫肆意辱骂。
萧奕辰纠结得脑袋都要炸掉,继续想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便索性将问题暂时丢在一边。
睡过午觉,萧奕辰抱着安安坐在沙发聊天。电视里放的是一部警匪片,安安同样看得无比专注。安安喜欢看动画片,但偶尔也会看别的类型,安安有没有看懂萧奕辰不清楚,反正安安无论看哪种类型表情基本都毫无变化。
萧奕辰跟安安谈的是李教授诊所的事,他问安安的想法,以及安安还愿不愿意去诊所。
安安寡言少语,并没有在一开始答复萧奕辰。
萧奕辰已经习惯这种交流方式,安安沉默,他便继续认真的说着,尽管安安没有回答,但萧奕辰觉得安安是在认真听着的。
萧奕辰说得口干舌燥,类似的话他以前也跟安安说过很多遍。他说只是希望安安能过的更开心,他告诉安安这不是他的错,还有这些都是能够改变的,前提是安安打从心底愿意积极的配合,如果他真的极为排斥改变,别人又怎么可能进入他的内心。
安安虽然能理解,但毕竟还是孩子,萧奕辰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来说服他,安安不像别的小孩,他一旦钻进牛角尖里,别人越想把他往外拔,他会越泥足深陷。
萧奕辰说得实在没话说了,便停下来心绪复杂的跟着看电视,这部警匪片的剧情不算复杂,但小孩理解起来还是会很费劲。
安安看的很认真,萧奕辰无奈叹气,知道今天是得不到安安答复了,或者是安安压根不愿意去,所以才会采取沉默的方式来表达抗拒。
然而萧奕辰起身的时候,安安却突然捏住他一片衣角,他极不习惯的怯生生的望着萧奕辰,然后抿着唇小声的说:“好。”
面试有孙婷婷把关,萧微林毫无疑义地顺利通过,次日他便开始到公司正式上班,不过上午主要是签合同办理各种入职手续,是从下午才开始上班的,萧奕辰担心别人说闲话让萧微林难做,便尽量避免在公司跟萧微林有过多的接触。
不过萧微林入职后,萧奕辰还是特地打电话给他讲了不少工作上的注意事项,嘱咐他做事要细心谦虚,说话要和气有礼貌,上班跟学校是不一样的,不能所有事都随便由着性子来,有的地方该忍也要忍,千万不能鲁莽冲动太过自以为是。
萧奕辰说的时候,萧微林答应的挺爽快,他似乎觉得上班是件新鲜事,一直都是兴致勃勃的,入职后跟同事相处的也不错,萧微林想好好说话的时候,话说起来还是很好听的。
萧奕辰前两天严防死守的盯着萧微林,事无巨细地询问萧微林处理过的事,只是刚开始交给萧微林的事情都很简单,稍微多用点心能学好,萧微林态度摆的也很端正,看起来的确是想要认真工作的态度。
第三天开始,萧奕辰见萧微林表现颇佳,便慢慢开始放松警惕,尤其他的工作量逐渐也增加起来,更没心思再分心管萧微林。
但让萧奕辰没想到的是,他刚稍微放松点警惕,萧微林接二连三开始出岔子。
事情萧微林没给萧奕辰说过,还是孙婷婷微信聊天时给萧奕辰讲的。
孙婷婷提到萧微林刚开始表现还挺好,但那股新鲜劲过后,他开始懈怠提不起劲来。
鉴于萧微林刚入职不久,业务还不够熟练,所以他现在的工作主要是接听电话,制作订单跟受理客户投诉电话。
孙婷婷原话是这样说的,“……你弟弟真挺不懂事的,跟陈经理说话也没大没小,说开玩笑开玩笑,这也算了,我还听小郭说,客户发邮件过来说一件事,他转头忘记了,还是客户后来打电话来问才想起来,小郭让他做事认真点,他还有点不服气,还有客户投诉,他态度也不好,有的客户是不讲理,但我们是服务行业,不能自毁形象是吧?我说这些不是说你弟弟不行,他能力肯定是有的,是工作必须上心点,你有时间跟他好好说说,还有他每次跑厕所时间太长了,你……你也多关心关心他身体健康。”
孙婷婷说的话都很客观,没有刻意指责萧微林的意思,但萧奕辰听着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回答说他会找萧微林好好谈谈的,也非常感谢孙婷婷能提醒他这些。
跟孙婷婷聊过之后,萧奕辰特地抽时间找萧微林谈心,他没提孙婷婷说的事,而是先问萧微林在工作上有没有碰见棘手的难处理的事。
萧微林没心机,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萧奕辰一问,他便把烦心事都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萧奕辰是下班后,把萧微林约到餐厅边吃边谈的,萧微林听说能在外面吃挺高兴,说他现在身上几百块钱,还指望拿了工资能吃顿大餐。
萧微林说的可怜,萧奕辰也无动于衷,毕竟萧微林没钱是他自己作的,他有手有脚有脑子,要是早点找工作赚钱,至于现在还这样拮据吗。
萧微林可没想过给萧奕辰省钱,觉得以他哥的工资也不该在乎一两百的饭钱,便点了不少他吃的,这会正兴致勃勃的吃着,一边无语的给萧奕辰吐槽公司的事。
“哥,你知道我们经理吧?我觉得她特好笑,明明皮肤黑还总穿白裙子,我们那堆同事都是虚伪的,全都睁着眼睛说瞎话,非得夸经理说白裙子很衬她肤色,我不是那种虚伪的人,我给经理建议她更适合穿深色的,还找了照片给她看,她心里肯定特感激我,觉得我与众不同。”
萧奕辰边吃饭边面无表情的听着,也没急着打断萧微林。
萧微林越说越兴奋,吐槽的简直停不下来,“还有那些来投诉的客户,我真觉得他们脑子有病,一点点小问题也斤斤计较,又不影响使用,说来说去还是想要点赔款,是想占公司便宜,我能让他们占便宜吗,是客户了不起啊,给了钱要低声下气啊,凭什么,我最看不惯这种人。”
萧奕辰不动声色的道:“所以你说话不客气了?”
萧微林嗤之以鼻道:“我本来都想骂人的,后来想着这是公司,说话要文明点。”
萧奕辰强忍怒意,憋着一把怒火沉声道:“你不会做事可以慢慢学,但你不能连为人处世都不知道吧?客户是客户,他说的再难听你态度也必须好,更别提是陈经理了,她是你顶头上司,不管她穿的好不好看,你也得尊重别人,这是最起码的礼貌,你需要的是夸她,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提建议,你以为她会感激你?”
萧奕辰心底汹涌的怒意无法掩饰。萧微林听得一愣,笑意顿时也收敛起来,不高兴的道:“我说的是实话还有错?他们要睁眼说瞎话,我不能真诚点做人?”
“这是职场,她能决定你的去留,你说点好话怎么了?还能事事由着性子来吗?”
萧微林难以置信的无法理解的盯着萧奕辰,“哥,你怎么也这样?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错?我们从小学的是说真话做实事,我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我有我的原则,我不会为什么名利去虚伪的讨好别人的。”
萧奕辰心头压着的那团火愈烧愈旺,怒道:“谁想这样做,但你必须工作,必须赚钱养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长这么大,是因为妈也像这样在讨好其他人,你以前吃的、用的,还不是这样来的,你瞧不起他们,他们也未必瞧得起你!”
萧微林毫无动容,“妈是妈,我是我,我才不管什么经理、客户,他们说的有理我认,说的没理我凭什么要忍,马克思说过,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既然平等我没犯错凭什么是我的错?”
“马克思死了,你死了吗?”萧奕辰这句咬牙切齿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想跟你讲理,我只问你,你没钱拿什么跟人讲理?”
萧微林猛地搁下筷子,觉得他被萧奕辰狠狠伤了自尊,于是脸色难看的冷漠道:“既然哥你嫌弃我,一开始别介绍我进来啊,我让你丢脸了是吧?你要不想我做直说,我不让你为难,钱钱钱,你们眼里只能看到钱,妈也是,她不是嫌我没你能赚钱吗,是不是只要我能赚几百万,你们这些人都能闭嘴了?我不吃了,恶心透了,真没意思!”
萧微林说着便用力推开椅子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刮蹭出刺耳尖锐的声响,接着萧微林不做停留地气势汹汹的径直跑出了餐厅。
他们这里闹出的动静挺大,餐厅不少人都转头朝这边看过来。
萧奕辰伤神的以手撑着脑袋,气得脑仁都在痛,他本意是想跟萧微林好好谈谈,没想到闹到这种局面。
桌子上的菜刚吃一半,便孤零零的被弃置。
萧奕辰还没吃饱,却也提不起心情再吃下去。他瞪着桌子上还在冒热气的菜发了很久的呆,临走前才招呼服务员过来,让她帮忙将菜直接打包带走。
今天发生的事让萧奕辰觉得萧微林已经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