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小区的地下车库死寂般静谧,只有孤独的灯光映亮熄火后变得冰冷的数辆汽车。
陈平安驱车沿着陡坡转弯进入地下车库,顺着车库行车通道找着能停车的车位。
把车倒进停车位,陈平安神色疲倦地推门下车,地下车库的电梯要上两层台阶。陈平安疲惫又放松地走上台阶,便猛地听见旁边响起一阵急促尖锐的鸣笛声。
车库安静到落针可闻,这声鸣笛无异于晴天一声惊雷。
陈平安今晚刚熬夜做完一场重要的手术,现在浑身都处于放松状态,这突然炸起的鸣笛声险些害他一脚踏空。
陈平安恼火的循着鸣笛声望去,便发现一辆亮着车灯的熟悉的劳斯莱斯。
然后车窗降下,陶睿从窗户伸出脑袋,他望着陈平安确认般看了一眼,紧接着便推开门走下车。
陈平安恼火的表情转变成惊愕不解,他一头雾水地朝陶睿的方向走了几步,见鬼似的盯着陶睿看起来湿漉漉的衣服,平时很注重形象素质的人,现在连头发都乱糟糟的跟鸟窝差不多。
陶睿此时此刻的状态很糟糕,他外表狼狈不堪,心底的暴躁跟戾气也无法掩饰的渗透出来,扑面而来的绝望的低落的情绪强烈到让人有些压抑。
陈平安愣道:“你这是被抢劫还是掉河里了?”
陶睿紧蹙着眉头,心底除了烦躁还是烦躁,他随意捏了捏衣角,连无所谓的语气也透着股戾气,“淋了场雨,衣服都快干了。”
陈平安继续茫然不解地道:“你怎么大半夜在我这里?还把车停在车库?是有事找我?有事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陶睿低沉道:“不想打扰你,也没地方去,干脆在这等你,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回来。”
陈平安无法理解又带着担忧地打量陶睿,陶睿衣服的确是要干了,只是肉眼看起来仍是一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
“你来多久了?”
“大概两点还是三点过来的,我记不清了。”
陈平安又惊又怒道:“你来这么早不给我打电话,却在这干等?睿哥,你平时不是这么办事的,太不靠谱了,我下午五点做的手术,手术前一直闲得没事干,你直接来我医院不行了,现在什么情况,到底出什么事了?”
陶睿没回答陈平安的诸多疑问,他头痛的揉着太阳**,情绪低落道:“你家有人吗?”
陈平安点头道:“有,不过他一般早睡,现在肯定早睡了。”
陶睿“嗯”了一声,淡淡道:“还是上次你说的病人?”
“是林费,你们能别总记不得人名字吗?”
“你换人换的太快,记名字麻烦。”
“这次应该能定下来了。”
陶睿像被戳中软肋似的,索然无味的嘲讽道:“定什么定,俩男人又不能结婚,你看我……我他妈谈了三年,最后还不是分手了。”
陈平安明白陶睿心情不好,却没法接受陶睿的悲观理论,无奈道:“你能别咒我吗,我找个合适的容易吗?”
陶睿一脸看破世事红尘,你咋样咋样反正最终结果都一样的毫无意义的摇头道:“随便你,祝你们百年好合。”
陶睿话里的敷衍强烈到陈平安都没办法假装他听不出来。
过了会,陶睿又道:“既然有人算了,不打扰你们,我说归说,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一直在一起。”
陈平安摇头,态度坚决道:“冲你在这等我十几个小时,我也得舍命陪君子,你心里有事,我看的出来,上楼坐吧,我正好明天休息,林费肯定在睡觉。”
陶睿提起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情绪,开玩笑式地道:“不怕林费以为你在偷情?”
陈平安苦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要真跟你有事,哪还轮得着林费?只是林费闹起脾气来我还真是……”陈平安无奈摇头,找不到能拿来形容林费的词,索性作罢。
大半夜的,整座城市都寂静无声,站在电梯里还能清楚听见电梯运转发出的声响。
陈平安找出钥匙开门,陶睿落魄颓靡地跟在陈平安身后,整个人跟即将凋零的花朵没两样。
陶睿顾着换鞋,没注意客厅里的动静,等到陈平安猛地摁亮客厅的灯时,只隐隐瞥见一道影子朝陈平安快速跑过来,接着被陈平安接住,径直撞进他怀里。
陶睿意外的挑眉,跟撞进陈平安怀里的少年四目相对,清楚察觉到少年顷刻间竖起的无比戒备的心防。
林费出乎陶睿意料的小,看起来像还没成年的,他大概不到一米六,比陈平安还要矮一个头。林费很瘦弱,皮肤白皙,不过瞪着陶睿的气势也丝毫没因此减弱。
陶睿愣了下,道:“平安以为你睡了我才过来的,我叫陶睿,你好。”
“……以为我睡了?”林费的声音比较细,不过听起来还挺悦耳的。他刚才撞进陈平安怀里还是兴高采烈的,转眼便变脸如翻书气势汹汹地道,“陈平安你大半夜的领个男人回来是什么意思?我还住你家没搬走呢!”
陈平安无奈盯着面前满脸质问不依不饶的林费,“这是我朋友,你别乱说。”
林费高高挑起眉毛,接二连三的问题豆子似的往外蹦,“乱说?我平白无故会冤枉你吗,什么朋友?凌晨跟你回家的朋友?你是不是以为我睡了管不了你,我今晚在沙发等你还打扰到你了是吧?”
陶睿在旁边跟看热闹似的,他挺意外地看向陈平安。陈平安以前喜欢的都是成熟稳重的类型,像林费这样被醋坛子淹了的还是头一次。
陈平安无奈之情溢于言表,“费费,陶睿真是我朋友,你先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还有你这么晚不睡觉在沙发干嘛?”
林费瞪陶睿好几眼,接着又捂脸害羞道:“我在等你回家,想第一时间给你的抱抱啊。”
陶睿头愈发的痛,转身毫不迟疑地换鞋打算离开,他刚发现自己以前竟然头顶绿帽,现在再被强行喂狗粮得心塞至死。
陈平安安抚的捏林费肩膀,过来拉住陶睿道:“等等,你先别走,来都来了,至少把话先说清楚,”
林费疑神疑鬼的打量陶睿,视线又转回陈平安身上,冷着张小脸显然很不高兴的样子。
陈平安只得好脾气地哄林费,“费费听话,你不是一直闹着要见我朋友吗,陶睿是,还有我改天会带你见其他朋友,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先回房间睡觉,我跟陶睿真的有话要说,你乖,别闹。”
林费清楚哪些时候他能闹一闹脾气,哪些时候他必须乖乖听话,比如现在陈平安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林费最好还是乖乖听话。
林费偏过头朝陶睿笑,露出两颗可的小虎牙,“陈哥的朋友,你好,我叫林费,是陈哥现在以及将来的男朋友。”
陈平安有点不耐烦,眼底深处却又夹着欣喜的情绪,催促道:“赶紧睡觉去,说多少遍不许熬夜等我,一天不管你又犯错。”
林费瘪瘪嘴,俏皮的抱着陈平安手臂一阵撒娇似的晃荡,还不顾陈平安拒绝硬要索吻,如愿后才心满意足的回房间。
陶睿心头原本快要化开的冰又咔嚓咔嚓地冻上了,不禁苦笑道:“我今天真不该来找你,诸事不顺。”
“我真以为他睡了,”陈平安也很不好意思,取出客用的杯子给陶睿倒了杯热水,“我还是找件衣服给你换吧,你这样穿着不难受?”
陶睿好一段时间没喝水,嗓子眼都有些干涩发疼,这会热水徐徐灌进喉咙里,总算缓解强烈的干渴感。
陶睿搁下杯子,摇头道:“没事,都穿大半天了,不缺这一会,林费看起来好小,成年没有?”
陈平安在陶睿对面坐下,笑道:“他4岁了,看不出来吧?”
“真的?”陶睿惊讶道,“他太显嫩了吧?这看起来跟高中生也没多大差别。”
“是真的,我见过他身份证,不过这话不能被林费听见,他不经夸,很容易膨胀的。”
“跟他定了?”
“差不多吧,我们在一起也快两个月了,我觉得他人还不错,我挺喜欢的。”
“你一般是决定要好好过的才会带来见我们,你交往过能有这荣幸的也两个,这是第三个。”
陶睿紧蹙眉头,心情烦躁道:“平安,我真该向你取经,你能说说,我要怎么才能彻底摆脱上一段恋情?像你这样,算上一段恋情失败,还能以百分百的真心对待下一段恋情,我特羡慕你,你每次谈的时候都很认真,分手也分得爽快干脆,前男友换了一任又一任,我要能像你这样,男朋友多的都能绕着北京城转一圈了。”
陈平安无奈道:“我怎么听着觉得你在骂我?”
他顿了顿,见陶睿的确处在苦恼困惑中,又道:“你羡慕我,我更羡慕你。你没办法摆脱上一段感情,是因为你还着萧奕辰,人这辈子能找到一个愿意为他倾其所有不顾一切的人多难得。我是能不受影响的开始下一段恋情,只是因为我还不够,更没到非他不同的地步,你跟萧奕辰以前多浪漫,看准一个人坚持不懈的追求,最后人好好的校草都给你掰弯了,我从来没机会体验这种感觉,我总想掌控住所有事情,不能放任任何事情不按我的计划进行。”
陶睿认真的怅然的听着,等陈平安说完才冷哼一声,语气夹着溢满的讽刺道:“羡慕个屁,这样迟早把人折腾死,见鬼的浪漫!萧奕辰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他妈还是老光棍一个。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他妈四年前被戴绿帽子了还不知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萧奕辰的孩子吧?我今天刚知道他差五个月满四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跟萧奕辰那时候都他妈的还没分手!我当时真是揍死他的心都有,妈的我掏心掏肺的对他,他竟然还敢给我戴绿帽子!”
陈平安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听到后来,已经是瞪圆眼睛满脸惊愕难以置信甚至是怀疑人生的表情。
萧奕辰给陶睿戴绿帽子?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