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笑眼见树枝向眼睛攻来,下意识地一闭眼,只见瞬息之间,叶承左手忽然撤招,右手化掌,猛然向胡三笑前胸攻去。
树林中只听得砰然一声,花娘好似受了惊吓,捂住耳朵跳起脚来。胡三笑重重摔在地上,捂住胸口,用惊异的眼神看着站立在自己身前的叶承,一脸的诧异。
“真没......真没想到,才区区过了这数日,怎么你小子......”胡三笑刚想发问,喉咙中忽然一阵发甜,紧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不住地咳嗽。
“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的吴下阿蒙,对我叶承也是适用的。”叶承微微笑道。
“好好好!没想到我胡三笑竟然命丧于此,而且杀死我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胡三笑呸了一口道,“现在......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叶承顺手拾起胡三笑掉落在地的卜字铁戟。
“杀了我,放过花娘。”
叶承凝视胡三笑片刻,猛然间抬手一扬,铁戟飞出,胡三笑闭上了眼睛。
“噗”的一声,铁戟没有扎在胡三笑的心口,而是深深插在了旁边的泥土之中。胡三笑慢慢睁开了眼睛,疑惑不解,呆呆地望着叶承。
“你放过花娘,我感激你,但你放过我,我却不会感激你!”胡三笑凄然一笑道。
“我干嘛要你的感激?”叶承笑着反问道。
“那你......那你想要我胡三笑为你做些什么?”
叶承并没有回答胡三笑的话,因为他有更感兴趣的事情:“我想知道你们为何会在此地。”
胡三笑回头看了看花娘,叹口气道:“因为我那婆娘非要认定孩子是在此处丢的,所以......”
叶承不解道:“你们为何认定是在此处?当时在应天府郊外,她好像也是如此。”
“那不一样的,因为......因为我们的孩子当时就是在此附近丢失的。”胡三笑苦笑道。
“好,若你肯跟我讲讲其中的原委,我就可以放了你跟花娘。”叶承故作严肃说道。
胡三笑看看叶承,又回头望了望仍在那里痴痴发呆的花娘,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之声。
紧接着,随着胡三笑的解释叶承才逐渐明了,原来胡三笑原名叫胡俊才,那花娘却是嘉兴城豪绅花家的二小姐。胡俊才年少时立誓考取功名,路过嘉兴之地时偶遇花娘,却是一见倾心。无奈花员外嫌弃胡俊才只不过一介寒儒,根本不许花娘与其相见。
胡俊才情急之下想出一条计策,买通当地一个算命先生,骗说花员外最近宅子有凶相,需到城外三里坡观音庙许愿方可化解。那花员外本就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如何能不担忧,于是趁其出去许愿之际,胡俊才散尽钱财买通家丁,邀出花娘一起私奔去了京城。
会试与那乡试可是截然不同,各地精英齐聚京师,那功名岂能是那么容易考取的。不出所料,胡俊才是名落孙山,此时两人是私奔而出,更兼身无分文,只好委屈在一道观之中给人打杂帮衬,勉强度日。
这道观名叫道纪观,道观不远处有一镖局,胡俊才千秋功名梦碎,觉得既然已经无法达济天下,总不能百无一用,倒不如学些拳脚,小处可以防身护家,大处可以谋些生计。就这样胡俊才把平日里干活和分的香火钱攒了起来,都用来去那镖局学习武艺。
那镖局名叫御风镖局,总镖头雷御风武功甚是了得,一套御风枪法使得是出神入化。江湖绿林众人但凡听到御风二字的镖车,无不卖个面子让其通过,所以那些年来镖局生意做得是顺风顺水,财源广进。
雷御风见胡俊才学武之心甚诚,又有一副好身板,所以就答应了下来。教武期间发现此人更是吃苦耐劳,十分勤恳,所以愈发欢喜。
就这样光阴荏苒,胡俊才的武功突飞猛进,但是此时却偏偏后院起了火。
原来那道纪观的观主早就对花娘垂涎三尺,又见胡三笑整日在外练功,每天直到很晚才回道观,于是终于按捺不住那邪念歹心,趁有一天胡俊才练武未归,竟是强行玷污了花娘身子。
花娘自是羞愤难当,想要告诉丈夫,又是难以启齿,于是整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
纸终究难以包火,时间长了胡俊才如何能察觉不到花娘的异常。起初花娘死也不说,直到胡俊才动了怒,花娘才含泪道出实情。此时的胡俊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文弱书生,听罢顿时怒火灌顶,奔到院中拎起一把砍柴的斧子,踹开观主的房门,见其正侧卧而眠,于是劈头砍了下去......
胡俊才成了官府的通缉要犯,雪上加霜的是在逃亡的路上,花娘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胡俊才耽于习武,已经数月未曾与花娘同房,推算时日,这孩子竟是观主的。
花娘想自尽,胡俊才不许,直到孩子呱呱坠地。
胡俊才虽然深爱着花娘,但孩子毕竟不是自己的,想要喜欢谈何容易。
一路的逃亡和孩子的打击,让胡俊才有些崩溃,他变得喜怒无常,脾气异常暴躁,花娘知道胡俊才内心的苦闷,带着一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任凭哪个男人也不会心甘情愿的。
胡俊才愈发的暴戾,一路之上川资路费都是靠他打家劫舍而来,常常一言不合就取了别人性命,由于他经常在杀人的时候发出奇怪的笑声,所以胡三笑的绰号逐渐在江湖中不胫而走起来。
终于孩子出生后五年的一天,他们逃亡到了崇明,寄居在一处农户家,花娘在家生火做饭,胡俊才带着孩子胡赢到溪边捕鱼。看着溪水里不断游动的鱼儿,胡赢笑的那么天真烂漫,但是一旁的胡俊才却仿佛精神有些恍惚了。他在背后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他分明看到的是那个观主,胡俊才在心中不住地念叨:那不是自己的孩子!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一股恶念涌上胡俊才的心头,他知道自己此时只要手指轻轻一推,孩子就会掉入溪水中,永远的被冲走。但是人非草木,五年来的相处终归是有感情的。
胡俊才选择了悄悄离开,他希望这孩子能够消失在这山野之中,当然如果有一家好心人能够发现他并收养他那是最好,如果没有,那也是这孩子的命当如此。
花娘在炊烟中看到了独自回来的胡俊才,那冷峻的面庞,那不敢直视的眼神让花娘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发疯似的奔了出去,但是再也没有找到她的孩子。
当胡俊才在一个山坡下找到花娘时,她没有跟他争吵,而是用一双令胡俊才今后每个夜晚做梦都会梦到的眼神望着他,痴痴地说道:“咱们的孩子,丢了......”从此花娘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叶承一直在静静听着,他不知道该痛斥这个已经被称为胡三笑的男人,还是该安慰他。
胡三笑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整个人似乎都释然了,他笑着摇头道:“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会成为第一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
“跟我走吧,你丢了一个孩子,我也丢了一个。”叶承缓缓道。
“你?”胡三笑难以置信
“当然不是我的孩子,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妹妹。”叶承笑道。
胡三笑挣扎着站了起来道:“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回一品阁了,袁珙大人的人马估计早已经启程了,而我与花娘一定也成为了他要杀鸡儆猴的人选。”
叶承点点头,思索片刻道:“此次来到崇明岛,不知为何总感觉气氛有些异样,我们现在正是缺少帮手之际,你若肯改邪归正帮助我们,说不定还能治好你妻子的病。”
“治病的人在哪里?”胡三笑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和那个小女孩一起失踪了。”叶承道。
胡三笑顿时又萎靡了下来,不过思虑过后,还是决定听信叶承一回,只要有一线希望能帮助他的花娘,什么事情他都愿意一试。
叶承趁着夜色返回了寨中,巡逻的喽啰一见是他,免不了几番询问,但叶承都含混过去了。胡三笑并没有同叶承一同回去,而是守在花娘身边,只是答应会尽快去寨中与叶承相会。
折腾了大半夜,叶承真的有些乏累了,回到住所便沉沉睡去了,等睁眼时已是天亮,胡三笑与花娘的事情,让早上醒来的他依然心中久久难以平复。
等叶承洗漱完毕出得门来,但见陆离早已经站立在院中。叶承赶忙过去施礼。
“昨晚追的人是什么来头?”陆离压低声音问道。
叶承没想到师傅没有出门,竟然对昨晚他追胡三笑的事情一清二楚,其实这并不奇怪,以陆离的武功修为,如何能够听不见房顶上两人的响动呢,只是陆离早已经从胡三笑落脚的声音判断出此人武功虽然不错,但料到徒儿叶承完全可以应付,因此自己也就并不出面了。
叶承刚想向陆离诉说昨夜的经过,正在这时,却发现有四个身影快步朝他们走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