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身着土黄色衣衫,头戴罗巾的男子,从大寨庭院的西南角走来,由远及近,叶承等人才看的清楚,只见四人都是皮肤黝黑而粗糙,显然是常年在这岛上风吹日晒所致。
“陆老侠客,还有二位少侠,岛主已经在大殿恭候,请挪步随我等前去。”其中一个黄衫男子拱手说道。
“嗯,我倒要看看魏冲这小子这些年不见,到底变成什么样了,这么神秘兮兮的。”陆离对昨晚的事情,仍然有些不快。
三人随即随着四名黄衣男子前往崇明岛岛主所在的大殿。此时天色已亮,三人才看得清晰,只见这寨子原来比夜间看的还要大,星星点点的寨屋分布在高低不平的山间,因为此处地处海边,气候极为潮湿,更兼有毒虫蛇蝎四时出没,所以这些山寨都采取吊脚结构,四根立柱深埋于地,将房屋架空,与地面留出空隙。这些房屋的下层并不被人所居住,而是用做储藏杂物。房屋上层却极是宽大,揭山起翘,雕栏画栋,煞是考究,这些虽然为房屋山寨,但已然与崇明岛的风貌地理融为一体,让人不禁感觉就如同是生长在岛上的一个部分一般。
当三人随着四名黄衣男子来到主殿时,叶承才明白了昨晚陆离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孟尝君。因为这山寨大殿与其他房屋都不相同,比之其他都要高出一倍,宽出一倍,大殿正门上面悬挂着一个偌大的牌匾,上书“孟尝阁”三字。
叶承悄声问道:“师傅,这孟尝阁是何来历?”
陆离答道:“崇明岛岛主魏冲地处偏远之地,但是急公好义,为天下英雄豪杰所敬仰,他有一个原则,但凡来岛投奔他的人,不纠过往、一概收纳,并且任凭去留,因此得很多江湖中人因各种原由陆续来投,久而久之便得了一个“小孟尝”的美名,三年前老夫到这时,他已有门客近一千人,其中不乏武功高强之人,很是了得。”
叶承吐了吐舌头,心想人家魏岛主深以此名号为傲,我却昨天将孟尝君说的如此不堪,幸亏魏岛主未曾听到,否则麻烦可又捅下了。
说话间三人就要迈步进殿,正在这时却见人影一晃,一人正好往外出,撞到了叶承的肩膀。
只见那人并不回头,而是低头急匆匆而去。叶承回头看时,只见的背影是一个身穿淡青色罗衫、头戴发髻的年轻女子模样。
钟晴在旁道:“这是谁家姑娘啊,这么莽莽撞撞的,好似脸上还带着泪水呢。”钟晴刚才走在最后,所以恰巧依稀看见了那女孩的脸庞。
叶承笑着摇摇头,没有闲暇理会,当即仍然随着陆离与黄衣人迈步入殿。
“此事那就有劳魏岛主了。”
“好说、好说,我魏冲答应的事情,是一定会办到的,你们就不必多疑了。刚才小女实在不懂礼教,都是我平日过于溺爱孩子,才导致今日她如此任性而去,我这做父亲的在这里跟大家伙赔个礼了”
刚刚进的殿来,陆离、叶承等人就听到了两人谈话的声音,叶承心中闪过一念:“父亲?小女?难道刚才夺门而出的女子是魏岛主的千金吗?”
叶承一边想着,一边随陆离、钟晴走入殿门,抬眼一看,真是好不热闹。
但见厅上两排足足设置了百余个座位,每个座位也是座无虚席。桌上摆着琼浆玉液,秀色美食,桌上众人推杯换盏,你一言我一语的,恰好喝到了兴头上。
再往前看,八名女子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个个顾盼生姿,任凭挑出哪个,也是出落的美丽大方,仪态万千。
在正中央的一把极其气派的檀木椅子上端坐一人,紫黑的脸膛,虎背熊腰,连鬓的络腮胡子,浓眉环眼,看上去年纪也就在四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是这崇明岛的岛主魏冲。
陆离来到大殿之上,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刚才入殿之时魏冲竟然没有亲自迎接,而是仅仅派了四名手下,当时陆离心中就有一丝不快,如今人已到殿上,却仍然是歌舞升平,好似不曾见到有客到访一般,这更加令陆离着脑。
陆离的这一声咳嗽仿佛起了作用,这时只见端坐在檀木椅上的岛主魏冲缓缓拍了拍手,歌舞顿歇,舞女们一个个鱼贯而退。两列之人也是暂停了吃喝与高谈阔论,整个大殿之上瞬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魏冲看去,然后又顺着魏冲的目光向刚刚进门的陆离、叶承与钟晴三人望去。
陆离将酒葫芦重重往地上一放,将木板地面撞击的砰然作响,回音阵阵。
“魏岛主,老朽陆离冒昧到访,扰了您的雅兴,在此赔罪了。”醉太白陆离虽然口中如此说着,但站在那里腰板倍儿直,傲然而视,哪里有丝毫赔礼的架势。
这时只听得魏岛主放声大笑起来,声若洪钟,仿佛能将房顶的积尘震落下来一般。
“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老哥你啊,这帮兔崽子也不说清楚,我回头定当重罚。来人,看座!”魏冲高声说道。
这时只见几名喽啰兵上前,在魏冲之侧加了一张长桌案与三个蒲团,请陆离等人就坐。
陆离见魏冲将自己安排在上首,位于众人之上,这才心中稍觉满意,心道:“终究魏冲和自己是多年至交,看来其中确实是他的手下通报有误。”
叶承随着陆离刚要就坐,只听得对面不远处一个声音突然道:“叶少侠,别来无恙啊!”
叶承心中一震,好熟悉的声音!连忙抬头望去,但见一人端坐于斜对侧,一袭白衣显得风度翩翩,眉宇只见透露着潇洒气度,此时正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折扇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洪游天!”叶承不由得脱口而出。
叶承万万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在玉龙寨险遭暗算的对手,同时也是幼菱的义兄洪游天竟然出现在这崇明岛的大殿之上。
钟晴虽然未曾见过此人,但在宜兴郊外庐舍中,叶承大病初愈后曾说起过这段经过,此时不禁也向洪游天望去。
但见洪游天笑呵呵道:“怎么?才这些时日不见,叶兄就不认得在下了吗?”
叶承看了洪游天片刻,继而付之一笑道:“洪兄就是愿意开玩笑,这江湖里若论投机取巧,望风而逃的功夫,有几人能比得上洪兄,这样的人才叶某怎能说忘就忘?”
洪游天也不着恼,哈哈一笑,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在他看来,望风而逃是说他机警,投机取巧则是说他聪慧,善于摆弄消息埋伏,这些方面他不仅不感到羞愧,反而恰恰引以为荣。
此时在他身旁一人高声说道:“洪公子,这人就是你说的掳走你妹妹的恶人吗?”
叶承这才注意到,在洪游天下侧挨坐着两人,一人也是公子哥打扮,相貌俊美,与洪游天相比也不遑多让。另一人则身高过丈,黑漆漆的如铁塔一般,又如同下界的黄巾力士,说话瓮声瓮气的,刚才出言询问洪游天的正是此人。
这时只见洪游天突然双目低垂,似有无限伤心事,口打唉声、以袖掩面,用低沉的声音道:“牛兄为何又要提及,我早就说过,是洪某无能才让义妹遭此大祸,如何能够怨得别人?”
叶承、钟晴两人在旁听得明白,这洪游天明明是在这里扭曲事实,真是无耻之极,阴险狡诈。
突然间只听得那壮汉一声怪叫,紧接着拍案而起,双手从身后立柱上端起一柄开山巨斧,一脚蹬翻桌案,酒菜洒了一地。怒冲冲来到了大厅中央,真如古之恶来、孟贲再生一般。
“姓叶的小子,给爷爷滚出来!爷爷最恨欺负小孩和女人的畜生了,今天让你领教领教俺老牛斧子的厉害!”
叶承怎能知道,这壮汉和坐在洪游天身旁的男子正是一品阁中的牛岑和方玉柏。这二人曾经也到过应天府郊外芦苇岸边找寻建文帝朱允炆,并与胡三笑交过手,不过那时叶承已经负伤离去了,所以未曾见到两人。
叶承一看这架势,顿感情况不妙。倒不是叶承惧怕对面的牛岑,而是他注意到不仅仅是牛岑,在坐的很多人身旁都有兵刃,可偏偏自己与师傅进来时寨中的喽啰要求卸了兵刃,如此厚此薄彼,可见这小孟尝魏冲与师傅的关系,并非原先那般简单了。
但叶承从来都是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人,当即微微一笑,随即也一跃离席,走到了大厅中央。只听得魏冲在台上咳嗽数声,不悦道:“本岛主今日高兴,宴请群朋,怎么非要弄些刀光剑影的事情出来,兵者凶器,岂不凭添晦气?”
洪游天趁机起身拱手施礼道:“启禀岛主,我这兄弟牛岑初来乍到,颇感念岛主盛情款待,因此特想宴前献艺,以娱宾朋,也算聊表答谢岛主之意。”
“哈哈哈,原来如此,妙极!那本岛主就拭目以待了。”魏冲说罢,竟然向后依靠在座椅后背上,一只手撑起了腮帮子,似乎是要好好欣赏这场较量一般。
看到这二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演戏,陆离暗暗心道:“好你个魏冲,几年不见,屁股朝天了啊。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叶承好歹也是我带来的人,你竟然如此坐视不理,还乐得看我们笑话,好好好,今天老夫就让我这徒儿跟你们好好玩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