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月?却是从来没有听过。”掌柜的摇了摇头道。
“如此那便谢过掌柜了。来,喝酒!”赵天霸举起酒杯敬道。
离开那客栈后,赵天霸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思索着盐帮的事情。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也就是盐帮在这海陵县的总部位置还有那个门匾上的“一分月”,再有就是了解到的海陵县这边的漕运情况,想来那些大船八九不离十是那盐帮的产业了。再加上经常往来盐城县,想来更是和贩走盐业脱不了干系。毕竟整个江苏产盐最多的地方就是那盐城县。看来这盐帮的实力着实不容小觑,分明就是一个完全可以同天羽盟分庭抗礼的帮派,甚至在财力上已经远远超越了天羽盟。想起自己当日里曾说过“三日之内必灭掉盐帮”之类的豪言壮语,现在看来大抵是句笑话。
不过刚听那掌柜的说过那些船返回盐城县基本上装的都是茶叶、瓷瓶和丝绸,那应该不单单是运回盐城县的,一个小县城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内需。再者这些东西在盐城县也并不是就置办不到的。这么大的阵势,看来应该是官家的手笔,难道真的是官家的人?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啊,官家的事情没必要搞得这么隐晦,最起码那船上应该有官府标记啊。难不成是——官匪勾结!想到这里,赵天霸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是勾结官家找路子往江苏境外别的省郡贩卖那些物资,然后暗地里又从盐城县往江苏各地贩运私盐。拿了钱打点了上上下下的县衙,那官府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看来眼下也只能从长计议了,不如先留这海陵县两日,去打探下那盐帮总部的情况,顺便再摸摸那官府的老底。待探清虚实后,回去扬州向帮主禀报了实情再做图谋。
苏州界外的官道上,五辆马车结成的车队正在疾驰着。就见居中的那辆马车显得奢华无比,大气十足,在这一字长队中蔚为显眼,颇有些众星捧月的意味。而唯独这辆车上挂着一个“俞”字的菱形标牌。
“俞,不得不说,你的能力要比我见过的所有贵国的商人和官员出色很多。作为一位女士,却可以领导外面这些凶恶的男奴隶。”马车内一道蹩脚的声音传来。
却见那宽敞的车厢内坐着一男一女,说话的正是那名男的。只见他生的样貌奇特,金发碧眼,鼻子宛若老鹰一般,微微崭露头角的络腮须似是刚刚剃度过的虬髯大汉,裸露出的手臂上皆是浓密的棕色绒毛。再搭上一口极不地道的口语,一看便知非吾族类。而另一旁的那位妇人看起来已过了摽梅之年,一袭纱衣长裙一看便非凡品,搭配着肩上的披帛更是显得无比雍容华贵。面凝玉脂,双目盈盈,黛若丹青,唇如点樱,神若秋水,似是含情,妩媚而不妖娆,刚毅不失淡定,好一位别具一格的美娇娘。
“约翰公子见笑了。外面的这些弟兄都是我的自家人,而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若离开了他们的支持,便不会有今日的盐帮和我。”那美娇娘朱唇轻启缓声说道。
“俞,我就喜欢你这么聪明的朋友,怪不得能买到这么多的人心。就像贵国的花木兰一样厉害。”
“约翰公子谬赞了。花木兰乃前两朝的巾帼大将军,代父从军,为朝廷打了胜仗。奴家又怎敢同皓月争辉呢?倒是约翰公子您,不远千里漂洋过海来我大唐,一看便是那成大事者。”
“俞,谢谢你的夸赞。不得不说,贵国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你们做的茶叶和瓷器都非常地厉害,还有你们的丝绸,我听说贵国丝绸做的最好的就在那苏州。真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约翰公子,你们的汉德干也很厉害啊。”
“那个汉德干只有我们国家少数贵族才有。我们国家刚刚打过仗,原来的七个部落现在成了一个。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们的教皇说东方有个地方,那里遍地是宝藏,于是我就跟着阿罗本一起被国王派过来了。现在阿罗本还在你们国王那里。这些你都知道的。”
这些话确实先前就听这位约翰公子讲过,不过毕竟这江苏离京城山高水远的,至于他所说的阿罗本到底有没有前往京城觐见也是无从得知的。不过通过几次的合作,想来这位异邦的约翰公子应该没有说假话。不然的话,自己的盐帮也不会有这般的突飞猛进,能在海陵县也扎下根基。她暗自想道。
“约翰公子,那阿罗本手里可有汉德干?他既然前来朝拜,总要拿了些礼物进贡吧。”
“阿罗本手上没有汉德干。他是教派的人,不是我们皇室的人,他拿了一些教派内的经文。不过,你们的国王好像很喜欢那些经文。听说他以前派过一位教士去别的国家求取经文。”
“不错,确有此事。”
两人聊着聊着,车队已到了那苏州城内。
“帮主,约翰公子,苏州城到了。”赶车的盐帮小弟在车厢外说道。
“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去找个客栈歇息吧,你现在带我和约翰公子上这苏州县衙一趟。”
原来车内的这位美艳贵妇果然便是那盐帮的总舵主。此番下令却是准备直接上那苏州县衙拜访。由于一行人的阵势较大,便安排了随从的帮众们前去休息。这些人早已有过多次随从帮主出差的经验,因此也无须详细嘱咐,他们自然会安排妥当一切。
“俞,我们就这样直接去找那位官老爷吗?不需要去买点礼品吗?”
“先不用买,毕竟这边官府治理得很严,初次拜访拿太多礼也不合适,就当是过去先探探口风,也顺道了解下这位知县大人是喜欢雅的还是俗的,是只能威逼还是可以利诱。再者这番出门我身上也特地备了银票和汉德干。”
“俞,不得不再次说,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位约翰公子由衷地赞道。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已经停在了苏州县县衙外。整个县衙看起来除了稍微破旧点外便和那扬州县衙如出一辙。
二人下了车来到那门房处,那门房小吏见走来的二人一位是花容月貌的娇娘子,一位是豺狼虎豹般的异族,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看谁了。眼看二人走上前来,正要问“有何贵干”,就见那贵妇想也没想地将坠在腰间的一个荷包取下直接丢了过来,里面竟是十两左右的细碎银锭。
“海陵县民女俞氏同西洋盎格兰户部尚书约翰大人有要事求见知县大人,还请劳烦通禀一声。”
“原来是海陵县的贵人啊,二位还请稍等片刻,小的这便去禀报我家大人。”那门房当即眉开眼笑地将碎银纳入怀中,谄媚道。
“俞,你不是说初次拜访不用送礼吗?”约翰公子看着那说罢便撒腿跑去禀报的小吏忍俊不禁道。
“阎王易送,小鬼难缠。见笑了。”俞贵妇挥了挥手道。
不消片刻,那前去禀报的门房小吏便又跑着回来了。
“两位贵人,我家大人此刻正在处理公务,原本是不打算见客的。小的也是看两位贵人这么有诚意地大老远过来拜访,便帮二位说了些话,一会儿若是我家大人问起什么来,还请两位能行个方便。”这门房小吏略有些羞赧地义正言辞道。
“多谢差爷仗义执言,吾等自当言明是您爱护百姓尽忠职守所为。”俞帮主哪儿还看不来眼前这门房是想让自己替他圆谎。
“那小的便多谢二位了。二位这边请进吧。”那门房高兴地向二人抱了抱拳,随即右手一挥做了个请势。
俞帮主也懒得再浪费工夫,当即朝着后面走去,一旁的约翰公子却仍是一副没笑完的样子。
“俞,你们这里的官府还真是有趣啊。”
“习惯便好了。约翰公子,一会儿见到知县大人,您看我眼色行事。”
“什么是看眼色行事?”
“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您顺着说便是了。”
“好的,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和你合作我一直很放心的。”
二人走过甬道之后便看见了那身穿官袍的知县大人。那知县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身上的气质倒是和那陈友亮的大哥陈海亮有些相似,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一个英明神武的青天大老爷。此刻正埋头看着案上的卷宗,却是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到来。
俞帮主见此便忙停住了脚,还不忘伸出自己的右手向旁边的约翰公子做了个拦势。约翰公子不明就里,正要开口询问,却迎来了俞帮主镇定的目光。然后二人竟是站在原地等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知县大人放下毛笔,起身对门外的候着二人说道:“二位随我来吧。”说罢便率先向后面的暖阁走去。
俞帮主和约翰公子见势连忙跟了上去。进入暖阁后,那知县大人也未褪去身上的官袍,落座后也示意二人坐了下来。
“不知两位此行衙门有何贵干?”那知县大人倒也直接,上来便这般开门见山道。
“知县大人,民女俞氏,乃海陵县的一介生意人。这位是约翰公子,乃西洋盎格兰王国的户部尚书。此番拜访知县大人却是有问题想请教大人。”俞帮主也很是干脆的说道。
“哦?二位远道而来,怕不只是请教问题那么简单吧。有何问题且说来听听。”
“敢问知府大人,近两年苏州县这盐课收入如何?”
“此乃地方官府机密,恕本官不便告知。”
“据民女所知,自前朝起,朝廷便不再征收那盐课,进入我朝后,高祖皇帝为了休养生息,轻赋薄敛,亦废除了一些杂税。自我皇继位以来,天下太平,万邦来朝,盛世之中我大唐民生也日趋富足。因此,便又重新征起了那盐课,尽管如此,却也远远没前几朝盐课那么重。不知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正如你说,高祖皇帝在位时,我朝刚刚稳住根脚,为使战后民生尽快恢复,所以废除了前朝的一些苛捐杂税。眼下正逢我贞观盛世,民生充足,自然也就重开盐课,增加国库收入来建设我大唐。毕竟我皇乃开明贤君,注重民生,因此尽管重开了那盐课却也比前几朝要轻薄许多。”
“大人只知其一,据民女推测,眼下各个县的盐课收入勉强能够维持县衙里的日常开支便很不错了。这样一来,地方上的县令要想搞出点政绩,多交上去些税赋却是难以办到的。所以,民女推测,圣上之所以重开盐课却又征收不多,一来是为了继续轻赋薄敛,二来则是为了填充国库的同时考核这众地方上的官员。毕竟眼下国库虽算得上厚实,但那北方胡地却也偶有骚乱,所以,若说圣上只是为了轻赋薄敛的话,倒不如不重开这盐课。”俞帮主若有其事地说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终究也不过是推测罢了。再者,本官对这政绩不政绩的并无多大兴致,为官只需上对得起皇恩,下对得起苍生便无愧于心。若是真能为圣上分忧,那定然是再好不过,而眼下身为一方知县,能做到百姓衣食无忧,地方囹圄空虚便是不负圣望了。”知县大人正气凛然道。看来这位知县大人非常清楚自己的为官之道。同时,他也心里暗惊道眼前的这位女子无论是见识还是才智皆乃非凡之辈,单是这一番揣摩圣上心思的推测便足以说明其也是深谙官场之道的。
“大人说的太好了,苏州县能有大人您这样的父母官真乃苏州百姓的造化。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注:实则出自宋朝)’,多少寒窗十年的仕子有朝一日为官后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光宗耀祖、荣华富贵,似大人这般养一身浩然之气的便说是凤毛麟角亦无可厚非。”只见俞帮主由衷地叹道,似是发自肺腑。而一旁坐着的约翰公子此时却是已经有些听不懂二人所说的内容了,索性便在一旁开始对二人进行察言观色。
“两位若是没有别的问题了,那便恕本官公务缠身,不能奉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