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顺治二十一年夏,辅圣护国大将军杨九将令:镇南王葛进忠伙同安平侯英布谋害先帝。零点看书今特令,归德正将混江龙使松挂帅,内廷指挥使白面书生刘唐监军,先锋将官奔雷枪徐泰,领王城禁军十万并沿途驻军十万,共二十万大军直驱南都,拿葛进忠世子葛天,葛邵华及其家眷党羽至北都问罪。
将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向南都进军。那南都葛家世子,亦布告天下:奸臣杨九,篡位夺权,残杀忠良。今奉镇南王遗命,倾南都诸郡兵马共计四十万大军以抗杨九,清君之侧,以待正统,天下豪杰但凡响应者,皆为盟军,共诛奸邪!
两军杀奔太平与永安二城,隔泯江而望,厉兵秣马。便是同时,北国不知如何兴起一会,号“奉天会”,言“奉天承事,诛荡妖邪。”专与杨九及内廷势力为敌,会中传闻,有皇室正统之人扶持,一时北国****,四方豪强并起。
天燎,南方入夏多雨,细雨飘了近月,终是驱云见日,山中泥泞多时,今日始得干燥些许,叫人心中欢愉。
一路便见得破军匆匆而来,至了那瀑布边的屋,敲门而入,星辉湮雨皆在屋中,暖阳透窗而来,山中温色正好。
“师父,师娘。”破军入屋便行一礼。
“噢,老七来了。”湮雨先是应了。
“六师兄回山了。”
“他还知道回来。”星辉剑圣听得,虽是言语这般,心中亦是安慰:上届名剑大会,这子不知跑到哪去了,竟没回山来,如今大会将近,好在总算回来了,“他现在何处?”
“六师兄去房间安置行李,我见他回山来,便先一步来禀告师父,六师兄稍后便来。”见得武曲师兄回山,破军眉梢欢愉,少见的快言起来。
“嗯。”星辉听来了头,只道回来就好,“老七,你那几个弟子最近如何?为师有日子没见他们了。”
“他们几人甚好,墨兰本是剑法了得资质聪慧,如今弟子叫她修习内功心法,平日间弟子不在时,她也能代教其他二人。那杨痕,弟子传他‘破风荡寇剑’与‘傲血啸天决’,也还用功刻苦,月儿虽是不学剑法,但修习‘上清丹心决’时,却是难得的天才,方是盘膝,片刻入定,真叫人刮目相看。”破军今日心喜,便也话多起来。
“噢,如此甚好。你看那墨兰剑法,与山中其他弟子相较如何?”
“墨兰本是底子极好,这两月来又修习刻苦,山中一般弟子,与她相去甚远,当是了得。”破军见得星辉问自己门下弟子,一念墨兰功夫了得,当下也连忙夸奖,平日里自己多有杂事,好在墨兰能代为教教二人,当真为自己帮助良多。
“哦?看来你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呀。”一旁湮雨看的破军喜上眉梢,也是带笑而言。
“墨兰这等弟子,自然难寻。”破军了头,一念至此,起初自己当了师父,心中还颇有不满。但相处日久,才觉得这三人真切,平日里自己较别的弟子辈分颇高,六师哥又时常不在山中,天燎虽大,却没几个能讲话的朋友。这几人心中无天燎那般辈分的计较,如今有他们相伴却也是一番喜事。何况墨兰那等了得,师兄几个都未能有这般徒弟,自然是满意。
“嗯。”湮雨了头,向星辉看看,星辉也是微微一,道了句:“师妹,你看本届名剑大会,让老六和墨兰参赛,如何?”
“什么?”破军本还在那喜悦之中,这听师父一言,猛地惊了。
“怎么了?老七?”湮雨见得爱徒突然愣住,也是一问。
“没,没什么。”破军一时语乱,“本次大会,师父不是打算让我和六师兄参赛吗?”
星辉见得爱徒疑惑言道:“平日里山中诸多杂事都是你操办的,大会之时,恐怕还要你多方打理。你六师哥既然回来了,大会魁首自然是天燎的,那墨兰剑法亦是不错,就让她代你参赛罢了。”
“可是,师父,这三年来,我。”破军实难开口,三年来,自己为了参加大会,为天燎争回颜面,可谓刻苦。突然间不让自己参赛了,这。
“怎么?老七,你想参赛?”湮雨见得破军语塞,又是一问。
“墨兰她虽然剑法了得,但却不了解方外各门各派的武学,弟子恐她仓促参赛,届时难有胜算啊。”破军念了一刻,只觉如何也不出自己很想参加之话,当下换言推脱。
“噢,这你倒不用担心。名剑大会能与天燎敌手的,无非铸剑山庄和四合商会而已。那墨兰本会铸剑山庄剑法,至于四合商会,也未必定能胜她。何况有你六师哥在,天燎既得魁首,又何必再去争第二,墨兰是下辈弟子,即便输了,也无伤大雅。”星辉见得破军焦虑之色,开口解释,这老七,心中始终念着天燎名望,真是喜人。
“可是。”破军心中突的烦躁起来,自己这三年如此努力,师父为何不让自己参赛!难不成师父是觉得墨兰武艺比自己好,才叫她替了自己。想到这处,心中不甘,“墨兰她毕竟是女孩子,比武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她。还是让弟子参赛吧,至于大会时的杂事,弟子会提前安排好,绝不让大会出错。”
“诶,你不必担心那么多,这名剑大会只是比试而已,又不是真要斗个你死我活。再了,那么多武林前辈在场,还能让她真受什么伤啊?”星辉又是开口安抚,这老七对墨兰果是有些情谊,只可惜本次大赛,终究是不能让他参加。
“师父。”破军又要相争,只觉得此刻词穷,师父师娘全无半让自己参赛的样子。三年前,师父曾允诺自己的,为何这般?想念至此,心中恼怒。
“老七,师娘知道你关心那墨兰,但是人总是要历练的,参加比武大赛,总比他日突遇强敌来的好。你就听你师父的安排,回去叫墨兰好生准备准备。”湮雨此刻却是颇有喜色,老七自幼在山中长大,如今年近二十了,从前也未见得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终于是长大了。
“可是。”破军不知如何再争,师娘只道别人是要历练的,难道自己就不用历练了吗?苦苦等了三年,却不让自己参赛,那墨兰虽然了得,却未必能胜得过我,师父师娘为何这般偏袒别人!
“诶,老七,你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好生休息两天,名剑大会在即,到时候有你忙的。”星辉见得破军这般关怀墨兰,也是欣喜,此刻带笑而告。
“是,弟子知道了。”破军低低一语,起了身,直出门去,心中恼怒,脚下微默。
待得去了,那湮雨才道:“诶呀,老七终于是长大了。”
“是啊,我看那墨兰丫头也是不错。”
“你看老七如此念着那墨兰的安危,你又为何执意不让他参赛。”湮雨回身看了星辉一眼。
“如今北国****,老七万一有个损伤,你让我如何是好?”
“也是。还是师兄考虑周全。”
日色尚好,只见得这出门而去之人,脚下越踏越是怨愤,心中越行越是恼怒,不过片刻功夫,破军便到了后山,此刻远远见得墨兰在那指杨痕练剑,心中更是不快。只定了一刻,脚下大步而去,满面皆怒。
“师父?”杨痕回眼见得破军这等神色,本是持剑于半空之中,当下也愣了。
破军宝剑出鞘,直将那剑鞘甩在地上便道:“墨兰,拔剑!”
“师父?”墨兰本是提着剑在那指导杨痕,哪里想到破军来了是这般摸样。
“拔剑!”破军不由分,宝剑一指,便要与墨兰争个你我高低。
“师父,你没事吧?”杨痕又问一句,只觉得破军今日是如何了?
“你干什么呀?”月儿本是在一旁坐着看二人练剑,见得破军过来,再看这模样,也凑了身过来。
“不关你们的事!”破军手中一挥,便是驱开来人的意思。
“你们先让开吧。”墨兰回身与杨痕二人,今日破军不知为何如此恼怒?既然他要战,便战罢了。
“墨兰。”杨痕又劝一句,只看墨兰缓缓将月下美人拔出鞘来,银光微露,斜剑而下。
“很好!”破军见得墨兰宝剑出鞘,脚下一踏,纵剑便来,墨兰向后一退,手中一张,便将月儿和杨痕挡开,脚下再,迎了上去。
两人顿时战在一起,那破军之剑名唤“石浦”,剑身宽厚无光,剑锋流月明镜,亦是名器一柄。“石浦”与“月下美人”方是相接,只见那剑锋生生被撕出一处豁口。破军眼见宝剑被损,更是恼怒,脚下一踏,身子旋过,反身又来。墨兰连忙撤身躲开,只见破军不饶,向前一步,二人又战在一起。
墨兰本是剑法飘逸,此刻见得破军连连相逼,那来剑招招凶猛。脚下连忙变化,尽量不与他交锋。却看破军一时不得交手,愈发狂怒,纵剑猛进,其势凶猛,登是那赫赫之威。墨兰见来者汹涌异常,脚下一侧,宝剑迎之而上,两间连交数次,愈战愈快。只听得“镫镫镫”的响声,墨兰宝剑连连刺去,那破军舞剑扫开,两剑每每相交,便在石浦上留下一个的豁口。
破军心怒,脚下又踏,竟是腾空丈余,随身下落,手中连连便斩。墨兰侧身微避,持剑迎上,又是一阵连连交锋,只觉得破军之剑,气劲着实了得,臂中吃力的紧,每每交锋,月下美人皆是颤动不已,嗡嗡作响。当下又是连退数步以避锋芒。
破军落地:好!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心中一念,双脚一踏,整个人直直飞向墨兰。墨兰见得如此凶猛,连忙画了侧马,以腰带力,一剑扫开,两剑一处,只觉破军气劲十足,双臂狂震起来。
破军一剑被扫,反身再起,宝剑翻转连环,连连袭向墨兰天灵。又接数剑,虎口发麻,脚下连连败退:这师父今天究竟怎么了?如此搏命?
“杀!”破军脚一着地,肩肘一,将墨兰逼退,反身再袭,宝剑怒扫过来。墨兰见得,又催剑迎,只觉这力劲霸道,月下美人几被扫了出去,这双臂便要握不住了。破军一剑扫过,纵身又劈,墨兰看得此剑,心中大骇,连忙躲去。一剑落空,再催气力,破军依旧不饶,口中大喝:“破!”带劲一剑,便要将墨兰手中宝剑击飞。
“铛!”的一声大响,杨痕见得墨兰吃力,此刻纵身而来,以剑护臂,吃下此剑。整个人顿时向旁边横飞出去,连退数步才险险站住。才一定神,只看破军又向墨兰而去,当下脚中跨步,又来相助。再吃一剑,只觉这劲道更足,杨痕吃了力,又飞出去,倒在地上,手中长剑已成两节。
“二哥,你没事吧!”月儿连忙跑来,只看二哥摔在地下,一身尘土,“你疯了吗?”
破军见那杨痕倒在地下,却是停了停,愣了一刻。
“你没事吧?”墨兰收了剑过来,蹲下身子,只见杨痕一身狼狈之样,在那摇了摇头。心中呼啸一股怒意,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破军,“来。”
一语罢,墨兰持剑便来,破军一时愣神,见得来者已到面前,连忙相迎。只看墨兰并不接招,脚下一滑便去了身后,破军连忙反身相接。两剑只微微一触,墨兰宝剑划过,并不接力,直向破军胸口。破军心中一紧,上身连忙后仰,那宝剑划过,将衣衫径直削去一处窟窿。脚下连退,垂眼一看,这衣衫竟成这般!再看眼前,墨兰又来,破军脚下踏力来迎,一剑扫出,墨兰猛地弯身下腰,一剑撕扯,将长衫下摆扯去一块。
二人错身而过,立在那处:“再来。”墨兰淡淡一句,脚下又动。破军见得来者,心中暗道:方才不过我一时失神罢了,你还当自己真的赢得了我?一刻念想,宝剑飞舞,亦是大踏步迎上。二人相接,破军一剑直下,墨兰两脚一并,身子立时侧开,那宝剑在面前扫下,好生凶险。二人缠身又斗,战做一团,只看得破军剑剑威猛,墨兰连连避开,一时也战个难分胜负。
“月儿,你快去叫人!”杨痕此刻还半卧在地下,见得二人越斗越上头,连忙起身要去相助。
“嗯!”月儿也看得墨兰姐和那个破军好像越打越凶,听了二哥的话,赶快去找人。
话时间,两人又斗数合,只见墨兰身姿灵动,宝剑锋利。破军气势威猛,来若猛虎,竟是难分难解。二人缠身一处,正是酣战,猛觉手中吃了力,两柄宝剑被挑上半空,再一定神,一柄乌黑硬鞭横在中间,将二人隔开。便是方才跑开的月儿也愣在原处。
“你疯了啊!”两柄宝剑自半空下落,插在来者身边。
“六师哥。”破军定眼一看,竟是武曲剑圣。
武曲剑圣上下打量打量破军,叹了一气,将短鞭插回身后。捡起地上两剑,递到二人面前,二人将佩剑收了,才见武曲又看破军一眼:“你随我来。”
“是。”破军低低应了一句,便随着师兄向一旁去了。
“墨兰姐,你没事吧。”月儿见得破军离开,连忙跑上前来。
只看墨兰摇摇头:我二人本是战在一起,其间气势,可谓强横。虽是未留心外界,但这武曲身形之快,亦非常人,再者只出一招,将二人宝剑击飞,果然是力压群雄。
“墨兰。”杨痕也迎上身来,见得墨兰身上无伤,这才心中安定。
“我没事。”墨兰捡了剑鞘,将宝剑入鞘,口中缓缓道了句。
“什么狗屁师父嘛!”月儿看的远远的背影,脚下一跺,满脸生气。
“没事了。”墨兰低低道了句,起身去一旁寻了石头坐下歇息片刻:也不知这破军今日是怎么了,竟下手这般重。这微一念想,见月儿杨痕二人陪了过来,将脑中思绪挥去,倒也安慰。
再这破军二人,走的离几人远些,武曲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师弟:“你没事吧?”
破军了头,倒是没有话。
“我在前山收拾东西,听其他弟子你收了徒弟,就先过来看看你,有日子没和你见面了。”武曲年岁与天行相仿,面庞看得却是颇有几分沧桑,披发蓄胡。虽是回了山门,倒是未着天燎服饰,只裹了件青灰布袍,颇有几分浪荡像。
“嗯。”破军念得方才,一时后悔,自己怎么会出手那么重,好在墨兰武艺不差,若是伤了她,如何过意的去。此刻冷静下来,只低低叹气罢了。
“那几个就是你的徒弟呀。”武曲看看破军,转身寻了一处石头坐下。
“嗯。”
“怎么打起来了?”
“六师哥。”破军一时语塞,往日间山中便数六师哥能多言几句,奈何他不喜欢山中条条框框,时常不在。今日好不容易相见,竟是这样。
“你那徒弟武艺倒是不错。”武曲见师弟不知言语,又转了话语。
“嗯,她叫墨兰。”破军道了句,口中一顿,便将师父如何让墨兰替代自己参加名剑大赛之事了个大概。
武曲听罢,也是叹了一声:“老七,你比武为了什么?”
这么一问,破军却是愣了,比武,为了什么?
“这比武过招,在于势均力敌。这样打斗起来,方才有些意思,见来者之强,补自身之短,以武会友,才有乐趣。若是一味争强好胜,那不叫比武,那叫好斗。”
“师兄的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参加上届名剑大赛吗?”
“师兄生性潇洒,不喜这些比试吧。”来便是无力,破军只得一叹。
“这些年,我走了许多地方,才知山外青山。方外比之北国也好,比之西持灵国也罢,不过巴掌大,在此争个输赢,又有何意。”武曲随口一笑。
“师兄武艺非凡,自然不屑。”
“我不是不屑这些人,而是不屑这些为了颜面而刀剑相向的事罢了。天燎如何?铸剑山庄又如何?胜也好,败也罢,天燎还是天燎,铸剑山庄还是铸剑山庄。没人会觉得铸剑山庄夺了魁首,天燎就不如铸剑山庄了。即便别人真的这么觉得,那又如何?大家同是方外门派,在这灵州能做到自保已是不易,为了争那第一,斗个你死我活,又有何意义?”
“还是师兄想的通透。”破军再叹一气,是这么,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你可是当真想参加大会?”
破军了头,苦练三年,如何不想参加。
“此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准备。过两天我去和师父。”
破军听来眼前忽亮,怎么?方才师兄不是要劝自己别参加的意思吗?
武曲微微笑了笑:“我在外面这些年,别的虽然不懂,但起码懂了,有些事,你没做过,便不会放下。”
“多谢师兄。”破军连忙应了句,此刻才看看自己这衣衫,墨兰她,真是,哎,自己太冲动了,此事墨兰哪里知道。
“不过这事你还要去找你那个女弟子,毕竟师父是让她参赛。只要她答应了,别的就交给我了。”武曲见得师弟神色有趣,也是一乐。
“墨兰。”破军暗道:这,哎呀,这怎么。方才自己,真是。
“天燎辈分甚严,今日你与那个女弟子之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对你们都不好,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去给你取身新衣服,别的我可帮不上忙咯。”这着,武曲起身动动,“天燎啥都好,就是这破规矩该改改了,一天剑圣剑圣的。”
正是随口道,只看武曲将短鞭一抽,架在肩上,摇摇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