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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高阳府中卧房。
听得毗伽奴所报,高阳才闭着眼,由她慢慢替自己揉着双额道:
“这么……这兰若,却是可信的?”
“正是,荆王府的家生奴才——而且有谣言她爹只怕不是别人就是荆王呢!”
高阳便忽睁双目,良久才笑道:
“的确……若是本宫那六叔的性子来看……若非他自己的骨血,也不放心搁在这么紧要的地方使……
只是那丫头知道不知道?”
“怎么不知?荆王平日里待她极好。只怕多少也有些心思的……”
“嗯……确是如此。若她此番事成,六叔膝下也薄,只怕便是正殿的命……也罢!既然如此,便留下她罢!
记着,无论她是不是王叔骨血,能被放在这里,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可得好好待她,明白么?”
“是!”
“还有……明日便往宫里递了表,本宫要去一趟东宫!”
“是!”
……
贞观二十二年七月初一,高阳公主会递疏欲访东宫之时,却忽闻东宫事乱——
太子师,大唐丞相房玄龄,一夕病重!
贞观二十二年七月。
太宗闻房玄龄疴重疾沉,乃急召名医为其诊治。且更嘱咐宫中御厨,当日供御膳于房府。更言:
“朕与房相同食,但求上苍怜朕,且借朕之天子福运,助房相延年也!大唐再不可失良相!”
左右闻之,甚感。
又数日后,太宗病体稍安,乃不理左右所劝,执意入房府探视,更着太子李治,日日入房府以视安好。
又数日,房玄龄病疾再重,心知命运至此,乃含泪与诸子道:
“而今天下清平,唯主上东征高丽不止,是为国患……
主上天子威怒,今又无魏征在侧,是故诸臣皆不可犯颜直谏……
然若为父知而不谏,岂非大唐罪人乎?岂非有愧天子恩乎?且一命如此,尚有何求?”
乃挣扎而起,由长子遗直披衣,次子遗爱强助其握笔,颤巍巍书表道:
“国之要事,乃民生安生。今上因天子威怒,意诛高丽而不绝兵戈之事,然天下方定,百姓初安,此事久劳亦必动摇国本。且主上怒火久存于心,必当使龙体有损。若主上龙体有损,则大唐不复安矣!
故臣斗胆请奏,主上隆恩泽世,怜民爱众,当暂息高丽之事。但得大唐安定,百姓宁生,主上康健……臣死而无憾也!”
表成,乃着遗直连夜速奉与太子李治。
李治阅表后,泪如雨下,乃拥表入怀道:
“房相丹心,金日难及其辉也!今若房相有失,大唐乃损重柱!”
遂急入宫内,将表奉与太宗。
太宗阅表,亦大感其心,乃召其女,房玄龄次子遗爱之妻高阳公主入内,携其手,含泪道:
“房相病危至此,但不念己,一心只忧大唐百姓,只忧朕之安康……忠心至此,何人可敌?却不知此番朕苦求上天,得留房相,可否成事……
若果成事,便止高丽之征又待何如?”
乃着公主回府,好生侍奉,又与太子李治同入立政殿,父子同泣,乞盼皇后在天之灵,能再如生前,保得大唐良相。
诸臣闻之,大感其心。乃皆尽心寻良医。
太子李治更令传天下,必寻得孙思邈入宫,再施妙手。然不日后,神医忽传信入东宫,李治阅后,方知神医早知房玄龄之事,更道玄龄已然天命知尽。
乃终究死心,痛哭失声。
……
贞观七月二十三日夜。
太子李治闻得房玄龄突有回光返照之相,急入房府相视。
房府之中。
已然为大唐劳惫至满头银白的大丞相房玄龄,闻得李治前来,欲待起,却再不得使上半力气,只得眼睁睁看着李治入内,眼中泪流不止。
李治见恩师如此,乃悲痛难止,连声唤道:
“房相!房相!您要撑着……要撑下去……
稚奴当真失不得您……父皇也失不得您……
大唐更失不得您啊……
房相!”
一言未毕,已然是泪流满面。
房玄龄看李治如此伤心,却心下稍有些安慰,含泪笑道:
“还是对不住殿下了……老臣答应过殿下,必要守着殿下成为不逊于陛下的一代名君……
结果还是对不住殿下了……
看来老臣,是要去见皇后娘娘啦……”
李治闻言,哭得话儿也不出,只是握着房玄龄早已干瘪到不成形的右手,不停地摇头,任眼泪流落二人交握的手背上。
房玄龄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伸手去拍拍李治双手,笑道:
“殿下也不必如此……想来老臣能得如此高寿,已然是幸甚了……而且老臣上有明君知臣怜心,下有爱妻娇儿……左右更有诸位日后必然千古流芳的名臣良士共守大业……
老臣此生,当真是无憾了……咳咳……无憾啊!
只是可惜……没……没看着殿下登基……
只是可惜……”
房玄龄却不言语,只是看着自己守在一侧,哀哀哭泣的几个儿子与泪流满面的爱妻卢氏。
卢氏会意,便带了儿子们出去,只留李治与房玄龄二人在屋内。
李治见状,知道房玄龄必然有什么要事相求,便含泪道:
“房相……有何事,但您所求,无不应许便是……”
“殿下英明……”房玄龄轻轻喘了口气,然后才含泪道:
“老臣就知道……老臣就知道,那魏羊鼻子再不会寻错人托付的……老臣就知道……”
李治闻言,便知他已知魏征临终所托,乃含泪道:
“房相放心,魏大人去时,稚奴无能,不得保其英名。而今稚奴也有些力量,定当保得房相……”
“保不了……保不了啦……”
房玄龄却笑道:
“殿下……老臣求您,若老臣去后,老臣诸子之中,有谁被牵进了荆王之事中……
还请殿下务必不要念着老臣声名,可留其命……却万不可……
万不可留其复用……
老臣求您……”
李治只当他是为房遗则求情,更诧异道:
“为何?他……他本是好孩子……”
房玄龄心智甚明,知道李治所忧的,却是房遗则,然他终究还是没有时间透了,只是轻轻摇头道:
“殿下……便是……
届时便是……便是殿下有心保……他……他们也不得逃过国……
国舅爷的计算……
为了大唐……
为了殿下……国舅爷是……是留不得他们的。是故……是故老臣求殿下……若到那一日,还请殿下不要念及老臣,务必……务必抢先贬了……贬了他们去……去岭南……去离长安最远的地方……
有多远……有多远就贬多远……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其他几个孩子……才得保全性命……因为……因为殿下是……是不忍心让国舅爷伤心的……也……也不能让他伤心……殿下……
殿下只有国舅爷了……
老臣求……求殿下……求殿下答应老臣……”
李治闻言,心碎欲死,便头泣不成声道:
“好……稚奴答应您……若果有这一日,稚奴必然保他们性命……保他们性命……稚奴会先贬了他们,不叫舅舅杀他们……
稚奴也会替他们安顿好……
若真有这一日,稚奴会做到的……
房相……房相……你安心……安心罢……”
闻得李治如此一,心事终于得安,费尽力气的房玄龄含笑头,再欲什么,却不出口,只是拉了李治之手,颤巍巍地,尽自己最后一力气地,在李治手中写了几个字。
李治先是讶然,然后便是热泪盈眶:
“武……为正妃?
房相,你……你是……”
房玄龄含笑头。
“可是房相,父皇……”
李治惶然,心中不安。
房玄龄却摇头,颤抖着,指了指李治。
李治这才明白,立时便如被雷劈到一般,轻轻道:
“要……稚奴……立……
立……”
房玄龄头,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要……快……
万不……万不可拖……
否则必……必生变故……”
看着这位至此地步,还在想着自己的和蔼老人,李治终究再也不能自己,崩溃大哭。
……
次日。
太宗闻夜守房府之太子李治来报,道房玄龄已然不成,乃震惊,急罢朝携太子同入房府,握其手诀别。
李世民房玄龄君臣相事数十年,其情早已非君臣二字可容,似友似师,似兄似亲,自然难止悲痛,泪难抑止。
然房玄龄心事大已了,乃含笑以抚李世民之手,虽不得言语,却频频以笑慰太宗之心。
李世民自觉一生有亏之人,除皇后长孙氏外,便是一生为大唐费尽心血的房玄龄,如今良友将逝,李世民再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于时立授其次子遗爱为右卫中郎将,三子遗则为中散大夫,以其可在生时得见子孙显贵。
房玄龄知李世民心意,含笑不语谢之,再依依不舍,先看了看一侧匆匆而来的老友,也是老对手长孙无忌,接着再看太子李治与自己侍奉了一世的明主李世民父子最后一眼后,方才含笑合目,撒手人寰。
李世民当场崩溃,紧握房玄龄渐渐失温的手,放声大恸。(《大唐三帝传》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