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席再一次被掀开,她仔细地摸索了铺床的稻草的每一处地方。
稻草倒是非常的干净,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东西。
随着手指对床板的敲打,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那块极其隐蔽的暗板,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颤抖着手将那块暗板揭开,难以遏制地激动,那是一个宝贝,一个她抢劫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宝贝,本已不抱希望,此时又看到了希望,她又如何能不激动。
夕阳黯淡的光照射进来,屋子里并不明亮。
然而暗板揭开后,整个屋子仿佛都明亮起来。
里面是一个狭的空间,那里有一件黑衣,还有一把让她只看一眼,便无法移开眼神的剑。
剑鞘是雕刻精美的不知名金属所铸,镶刻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翡翠石,单单是那翡翠石,就价值连城,剑鞘还有密密麻麻的符文,玄奥难懂,让人根本无法记住其形的符文。
那些符文是如今最精妙地一些符文,皆是出自中州当年最强的凝符师之手。
看着剑鞘,她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心跳剧烈到自己好像可以听到声音。
她不认识这是什么剑,但是她知道,这绝对是一把可以震动整个中州的剑。
她心翼翼的将沉重的剑拿了出来。
整把剑因为她的触碰而放出淡淡金光,如果她有元气,那么将会激动剑中的剑魂,这金光将会大作,剑本身拥有的凌厉剑意足以杀死一名七星的武者,如果对方实力强过七星剑本身的剑意无法伤敌的话,那她也将永远无法拔出这把剑,即便拔出,也不可能御动剑上的符文丝毫。
这便是这剑的神奇之处。
不过她没有元气,所以金光很快淡去,然后完全消失。
她奋力地拔出了剑。
剑身依然是密密麻麻的符文。
但是除了剑上同样精妙地符文外,整柄剑看上去就是一块凡铁。
女孩明白了什么,虽然阅历不够,但是她还是见识过很多东西。
剑身的黯淡无光,让她知道这把剑她根本无法使用。
那么那位让自己来拿剑的男人也无法使用。
她开始疑惑为什么,不过很快就想到了早上自己所的出卖二字。
是的,男人做着一切,是为了出卖。
她觉得理解了,但是也觉得愤怒。
少年拥有这样的宝物,知道的人肯定很少,因为怀璧其罪,无论少年出何原因得到了这把剑,他都将因为这把剑而承担巨大压力,那么自然不能告诉其他人。
但是男人知道,所以那个变相要挟自己的男人一定和这个少年关系极为密切,让少年没有理由地去信任,所以少年才告诉了他。
然而少年此时却被男人背叛了。
背板,出卖,早上让她雀跃的词,在她见过景阳后,统统变为愤怒和同情。
她同情景阳。
她觉得他很好。
而且她体验过类似的滋味,她变成这样,也是因为这样的滋味。
她看了看在无力地退走的阳光,看着染成红色的灰瓦,看着天边的淡淡余霞,可爱的脸蛋笼罩在残余的红火里,那双总是跳跃复杂眼神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正真的温柔和善意。
她把剑用那件黑衣裹了起来,然后把自己弄乱的床铺整齐,把自己搞得狼藉的屋子好好地收拾了一遍,然后在茶壶里掺满了水,坐到灶前火,给他景阳烧了一壶开水。
她所做的看起来就是一个农家女孩。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做这些事情,甚至没有考虑过景阳会不会就这样回来,然后她将永远不能带走这剑。
但是当她做完了一切后,景阳还是没有回来。
所以她选择拿上剑离开。
镇里只有几朵红花绽放在夜色里,那是驱散黑暗的烛光和烹饪的火光。
唯一的一家客栈,是镇里除了镇督府外,最明亮的地方。
客人们离去,空旷开来的客栈里,景阳谢绝了张星等人去看女孩的请求,因为女孩有怕生,他不想让她不开心。
他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中午才认识她。
景阳走在每天都要走好几遍的巷里,和几位相熟的镇民打着招呼。
他脸上的忧郁因为女孩的到来而驱散,人也开朗了两分,在他内心深处,女孩对他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可能是因为有类似的身份,也可能是幼时记忆的重叠,总之女孩给了他一种家人的感觉,与卫剑给她的截然不同的感觉。
卫剑给他的是后盾,而他是给女孩后盾。依靠别人很幸福,有人依靠自己也很幸福。
他有些愉悦,也很急切地想回去,因为他想起杨涛给他的药他忘记给女孩煎了。
然而他刚刚开始加速的步子骤然停止。
他已经站在了林维天明面上“补偿”自己的院前。
无法再动一步。
淡淡月光打在他逐渐苍白的脸上。
今天的院,少了一股别人无法察觉,但是他却可以察觉的气息。
院里那道陪伴了他十年,有着特殊意义的气息,不见了。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不敢接受,那把剑是轩逸当年望天阁亲手所给,是大寅王朝帝皇代代相传的佩剑。从某种意义上来,能象征整个大寅王朝,那个生育了他,本也属于他的王朝。
院里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所以女孩也不见了。
他豁然抬首,看向远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目光所及,是远处一个根本无法识别身份的人影。
他能察觉到剑的气息。
那道月光下娇的人影,他也知道是谁。
院屋子里那壶开水还在冒着蓬勃的热气,炉灶里的木柴上还有着未熄灭的星火,青烟斜上。
景阳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这是他十年里,接受到的最大的打击。
晚风凉。
和昨夜一样凉。
和昨夜他杀人后一个人靠着门框处心中的悲凉一样凉。
和十年前那场瓢泼的雨打在身上一样凉。
那道娇的身影淡出了自己的视线,那道熟悉的气息他也感受不到了。
他始终没有动一步,一直像一颗木头一样伫立于院前。
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他永远的失去了天子剑。
他当然明白,可是他就是狠不下心追上去。
那只是个女孩子。
所站的位置恰好就是钥匙所藏的缝隙处,很久之后,他颓然地转身,拿出了钥匙,像往常一样打开了门,看着整整齐齐的院子,看着敞开的屋门里简陋的房间,他一坐到了地上。
然后给了自己一耳光。
耳光声很响亮,但是切没落上明显的痕迹。
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把他骗她团团转,他觉得好可笑,觉得之前所的她每一句话都好可笑,自己的每一句更加可笑。
他一下撑起身子,冲进了屋子里,将桌子上完好还没有打开过的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擦的药,吃的药,崩飞一地。
这是他十年里第一次发火。
不过他恨的是他自己。
他也很痛苦,很纠结,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信任和呵护,换来的是背叛。
女孩不知道毛国景于景阳的关系和目的,认为毛国景背叛景阳,但是在景阳心里,背叛他的人是那个女孩。
他看着那壶炉灶上的开水,一时无言。
良久之后,他走出了院。
乡镇入眠很早,因为要节约灯火钱,而且镇子本身就没什么乐事可以让他们夜里放纵,所以此时镇已经基本陷入沉睡。
景阳看了看空旷凄冷的巷,望着粗糙拼凑的青石路,垂着脑袋,脸前同女孩中午时一样,被头发拉上一道碎碎的帘。
他想起了十年前那场暴雨,那场为客栈挂起的水帘,当年的他和现在一样失落。
自己还是太了吧?这么简单地就上了当。
景阳嘴角挂起自嘲的笑,心中自讽道。
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刚才不去拿回来那把剑,现在已经不可能拿回来了。
但是他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让自己回到先前刚刚到院外的时候,重新做选择,他应该也不会改变最初的做法。
今天还要去见毛国景。
那么还是走吧。
于是他从与女孩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向了山林。
这一章走的文艺范,是不是很文艺?其实写的有快,两个时都没要到就好了,不过自我感觉还勉强,过几章是战场,要走画面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