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后,慕叶一边叹息自己着了苏炜的道,一边小心翼翼问苏延可会坏事。
苏延笑笑,很是包容,“不碍事。”
慕叶听了放心了,心里念着没喝完的佳酿,有些懊恼。
“苏延,要不然咱们找个日子去西园小住一段时日,这没酒的日子都快把我逼疯了。”
慕叶这么一抱怨,苏延不由眉头一蹙,生生觉着自己地位还不如一坛酒。
黑眸泛着一丝笑,望向慕叶,“酒与我,夫人取一样如何?”
慕叶被那丝笑意弄得不寒而栗。
仿佛那笑便是一种提醒,提醒她倘若一旦选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慕叶赶紧挪到苏延后面,小手捏上肩背,“自然是你了,酒怎可和你比?笑话!”
苏延听着甚是舒坦,薄唇微抿,笃定问了句,“是吗?”
“是啊!想我慕叶有美酒相伴十来载,如今已有太傅,哪里还需要美酒哪!”
慕叶说得慷慨激昂,心里却是埋怨,美酒时时伴我醉,君却终年无踪迹。
苏延多精明的人,一下便领会慕叶之意,抬手将肩头有气无力的素手握起,将人拉出怀里,“你想去我便陪你去住段时日。”
慕叶喜滋滋地奉上香吻一枚,苏延还没过瘾呢,怀里人已经消失了。
慕叶扭头就吩咐景云收拾行装,又吩咐清和去金樽酒庄取酒,晚上便搬至了西园。
晚间,慕叶美滋滋的喝畅了酒,苏延心满意足的得了一夜春宵,两人肩并着肩,十指相扣,相拥而眠。
慕叶醒来时,苏延已去上朝。
昨夜酒喝太畅了,慕叶的脑袋还微微的疼。
更衣洗漱之后,慕叶吩咐送碗醒酒汤,景云已然捧着醒酒汤与清淡的米粥小菜在外等候了。
慕叶眯着凤目夸了几句,“景云哪,以前没有你我也过日子,可一有你我这日子过得分外滋润。”
景云听得背后发凉,若让公子听见了,他的皮可不得少一层??
正吃着早饭,清和来报,说前往湖南的户部侍郎江大人造访。
慕叶心想这江状元郎今早该启程出发了,怎么还来找苏延来了?
吩咐了清和将人迎进,慕叶想着让人干等有失礼数,一面让景云去请苏延,一面代为迎接。
这位户部侍郎年纪尚轻,传闻不过双十年华,却是在大周各地游历多年,去年在洛阳一举夺魁,名声大噪。
慕叶还是头回见到这位江侍郎,眉清目秀的看来很是舒服,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息,乃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
只是眉宇间还扬着自视甚高的书生意气。
这江岚本是出生名门江家,自幼聪颖,又是独子,此二十年间过得顺风顺水,有这般自傲也是当然。
慕叶并不在意那份孤傲,笑迎江岚。
“江侍郎造访实属幸事,只是太傅早朝尚未归来,若侍郎得空,请侍郎移步书房等候。”
江岚拱手回了礼,“夫人客气,”转头望向周围,“听闻此乃夫人的园子,园子按着江南水乡的格局布置,造价不菲,岚今日造访还想一观园子。”
江岚说得甚是理所当然,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慕叶心想,许是她太好说话了。
想罢,也就算了。
慕叶为江岚带路,领着江岚去赏西园。
西园是精致的。
眼下又是炎夏,西园中池塘占据小半院子,又树木环绕的,生生把酷暑的炎热挡在了西园外。
不光如此,盛夏的西园早木茂盛,池塘莲花绽放,朵朵白莲顶着烈日摇曳生姿,花坛里簇着怒放的绣球花,一眼望过去,一片粉色,煞是好看,更有回廊下悉心栽培的君子兰,也开得正好。
风景美不胜收,江岚看得眼花缭乱,不由叹道,“所谓一步一景,说得原来是夫人的西园。”
慕叶笑了笑,“侍郎谬赞了,西园不过一个寻常院子,不过正值夏日,早木繁茂罢了,待夏日一过,便只剩萧条了。”
说话间,两人至水榭处。
江岚望着高立在假山上的水榭,不由问道,“这莫非是要爬过山而入水榭?”
“不必,侍郎虽我来。”
慕叶领着江岚走入假山。
假山是连着水榭,从假山洞里走入,绕过个弯,爬上台阶,便是水榭了。
江岚站在水榭里,俯眼望去,竟能将西园全景饱览。
江岚不由叹道,“妙哉妙哉!夫人心思果然妙哉!”
“哪里,都是匠人心血,”顿了顿,慕叶又道,“这些招数在江南水乡早是惯见,头个想出此招的人方能称匠心独运。”
“确实如此。”江岚低了声音,夹杂了些莫名的笑意,“这江南人的心思曲绕,那几丈的地儿也能弄出个九曲回廊来。”
慕叶听得不是滋味,这不是骂人诡计多端么?!
笑了笑,慕叶便道,“各地风俗迥异,江南人婉约,故而事事求精求细,江南的点心称第二,可是无人敢称第一的。”
江岚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那点心甜腻的能叫人掉牙!岚还是觉着,点心是点心,再是精致也抵不过正餐。”
“是,”慕叶顺着江岚说道,“侍郎言之有理。想来太傅还需时辰方可归来,天气炎热,侍郎还是去书房等候罢。”
“夫人留步,”江岚唤住折身的慕叶,正色颜色,道,“今日江岚并非来见太傅,而是欲见夫人。”
慕叶嘴角噙了一抹笑,似嘲似讥,“侍郎还是见太傅罢,男女有别,此事若传出去,恐生嫌隙。”
江岚当真只能苦笑了。
这位夫人哪,陪着他逛园子赏风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又是绵绵把他话中的刺都认了。
最后,逼得他说出来意,她却说不必说了。
可此话,他必是要说的!
江岚拦在慕叶前头,恭敬一揖,面色却是凛然,“恕江岚之言,江南水乡再好,也抵不过宫中御花园的景致,夫人,此宅非太傅之留处。”
慕叶仍是噙着笑,脚下轻移,一步逼近江岚,“所以,侍郎今日来是让我鼓动太傅造反?”
那声音轻柔含笑,柔得叫江岚心里起毛,故而大胆抬眼瞧了一眼。
一眼,望见一双凤目,顾盼生辉。
生出几分妖孽,几分威严。
叫人久久不能忘却,却也不敢再瞧第二眼。
江岚作着揖,沉声回到,“江岚不敢,今日江岚来此是特谢夫人的。”
“哦?谢我?”慕叶凤目一挑,问得轻快,“为何谢我?”
“若非夫人留住太傅,此次赈灾这等美差岂能落到我江岚头上?”
江岚话说的饱满,字正腔圆,其中意味却无半分感激之情。
慕叶听得明白,拖着调回道,“这样啊!那……侍郎可备了什么谢礼?拿来我瞧瞧!”
江岚僵住。
“这……”了半天,答不上话来。
他哪里有准备谢礼,他今日分明是为谴责慕叶阻扰太傅大业来的!
凤目一低,慕叶甚是惋惜,“没备礼啊!侍郎啊,这礼呢我定是不会收的,可你来答谢我却什么都不备,甚无诚意哪!我看这谢就不必了,湖南一路路程遥远,侍郎还是尽早出发,解灾民于水火罢!”
江岚便被慕叶送出了西园。
从西园出来,江岚心情低落。
他自问学富五车,又游历大周见识颇广,与人辩论何曾输过?
便是右相颜勋也要赞他一个铁齿铜牙!
今日竟是载在了一介女流手里??
这口气啊,如何能应下?
其实,并不是江岚口才不如慕叶,只是江岚摆着身价,有些话不屑直言。
慕叶不同,她瞧出江岚何许人,捏着江岚的痛处不放,便是要江岚好看!
可惜,在经历过多次较量之后,江岚方悟出此般道理。
眼下,江岚正在城门外,被苏延送行。
江岚驾着马赶往在城门外等候他的车队,却见车队边多了许多人。
仔细一瞧,正是苏延的马车。
江岚暗叫不好,赶紧翻身下马,隔着车窗唤了声,“太傅!”
“状元郎你可来了!”
马车里,苏炜钻出头来。
苏炜扶着江岚,跃下马车,小圆脸笑得比头顶太阳还要灿烂几分。
“今日我与延哥哥为你送行,你倒好,自己来迟了!你自个儿说,当不当罚?”
江岚躬身一拜,“太子殿下息怒,江岚耽误行程甘愿受罚!”
“行罢!”苏炜昂着脑袋抬着下巴,甚是严肃,“那我便罚你将好生赈灾,好生安置灾民,办完差事再速速归京,为我大周效力!”
江岚领命,“江岚领命!多谢太子殿下饶恕!”
苏炜挥挥袖,“起来起来,”转头冲着苏延的马车道,“延哥哥,我宫中还有事,先行一步,待会延哥哥莫忘记来我宫中。”
不得苏延回应,苏炜便招了左之楠前来,跳上马儿回宫去了。
江岚立在马车外,又唤了声,“不知太傅前来送行,江岚失礼了。”
苏延未开车厢,未掀竹帘,隔着帘子淡淡道,“我亦不知侍郎到府造访,若知便也不必前来送行了。”
苏延又道,“此去路途遥远,侍郎尽早起程为好。”
江岚苦笑,果然还是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