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还是要命的咳嗽让她们通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中断了。安频似乎平和些,愤怒和焦虑让咳嗽减缓,咳痰中又有了恶心的腥味。她拖着沉甸的身体起床要开灯,去从饮水机内接了纯净开水来喝,又吞了备用的止咳药丸。心想,要是张谦在身边就好了,不需她下床,他会体贴关爱她,会替她倒来开水,喂给她喝,可眼下只能自己逞强了。她又借那灯光,打开刚才卫生纸包的痰,见里面竟夹有鲜红的血。她简直不敢相信,去卫生间再吐竟然还是有血,比刚才还浓的血,比刚才变得还黑的血。前次出现红色,以为是捉弄她,眼下还真是咳血了。她怨恨药丸怎么还不起作用,还不止咳止血,恨不能把那不起作用的药丸吐出来才解气。她只能自我安慰的想,也许是咳嗽时间长了,喉咙裂了口,象地干裂口一样,裂出的血,裂破毛细血管出的血,不碍事。刺痒、咳血、浑浑然,还有割舍不下的茹若的离婚,困绕着她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熬过了又一个长夜到了天明。’
关了手机,茹若也没法入睡,满房屋是李云清,那温厚的笑脸时儿变幻成狰狞咧齿的鬼魃。难怪家里人都是那么厌恶他的。再望望熟睡的瑛瑛和小小,也忽地变成了李云清。耳边还在嗡嗡的响着他那从未有过的质询咆吼声,重演下午那么凶恶,狂妄,可怕的一幕。李云清的确变了,难怪家里人仇视你的。看你下午对爸妈的那狼狗逞凶的嘴脸,你眼里哪还有我安茹若。口口声声爱我一辈子爱我一万年,骗子,感情骗子,婚姻骗子。害得家里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的。姐说得对,这次的态度一定要坚决。难怪人说婚姻是终身大事的,眼前她方真正感悟到了。在眼瞀中,李云清毫不妥协,毫不醒悟,毫不认错,还毫不留情的愤愤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安家有什么了不起。离就离,离了省心,离了你们安家我会过得更好。茹若怒目圆睁,动粗话了。李云清你不是个东西,不是你妈的东西!李云清挥拳揍向她,她急中生智抓起床上的枕头掷向他。他轻蔑的一掸,枕头飞飘开去,还是耻笑似的将有力的拳头逼向她。她没了退路,没处躲藏,自知力不敌他,便拼命地哭喊救命,李云清打人啦!
醒来天已大亮,她感觉昏昏沉沉的。对着梳装镜一瞧,眼脸都泡红的。她忙用眉笔描青眼圈,可怎么也遮盖不住肿态,怎么去见人呢,就洗了又描,还是达不到理想的效果。她怕和家里人碰面,幸亏家里静悄悄的,都却去忙自己该忙的事去了。她壮着胆去了单位,可怎么也躲不过同事们的慧眼,说茹若,恩爱小俩口,感情触礁,闹了一剧。你该不说是一夜春风的害眼病吧。还有人讥讽说,我们的局花刁射了。真是人无干日好,花无百日红的。茹若听着就象刀子剐脸,针扎的难受极了,一时又无言以对。还有什么比这更丢脸面的。
本来她心里一直装着姐的话,准备到单位上打个照面,就溜出去,约了李云清办手续的,免得请假引起猜疑和破绽。然而,眼前的各色目光神枪舌剑让她犹豫了,不能让人笑话,不能就样草率的了结了这婚姻,离过婚的日子前途难测。甚至想好好和李云清谈谈,掏心窝的,来共同携手挽救即将亡灭的婚姻。她沉默了一会,莞尔一笑,便对同事说,哪里话。人家昨晚熬夜了。同事们听了她的话,一阵哄笑。笑话小俩口恩爱通宵,连身体都不顾了。有人意蕴说,日子长着的,只要命长。夫妻恩爱够你享受的。茹若笑说,你真坏。人家是感冒了。同事们不让她犯难下去。有人关切说,还上么班,请假去医院看看,身体要紧。
手机悠扬的响起,是安频打给茹若的。她抱着厌倦的身子,上班的头一件事,就是给茹若落实搞清楚的事。不能让她一夜瞌睡把愤怒的火焰都睡灭了,得给她重新燃起,作坚强后盾。说茹若,你搞清楚了,再嫁一个比他强百倍的,还有大半生不能亏待委屈了自己。你说话呀,茹若。仿佛是觉得昨晚没说透,这时接上茬。茹若“我”着,一时没回过神来。刚才被同事笑闹过,显些露了马脚。安频说,我什么!是不是打退堂鼓了。要是那样的话,你自己向爸妈解释去。她的话语严厉起来。茹若说,不是的。才上班,一堆事。我暂时抽不出空来。安频发火似的说,那你的事不是大事!你怎么连急重缓急都搞不清楚了。她觉得话语重了,又放缓说,那你先用手机给他通过气,约定好时间,去办手续。不能让他误认欺负就欺负了。我问了人家的,不必上法庭,到民政部问门很简单的,几块钱解决问题,没什么麻烦。要不,你约好时间告诉我,我给你做伴去。有姐陪着,别怕,他不敢怎么样的。茹若说,我才不怕他呢。你身体感觉么样,要不要陪你去医院。安频说,没事,就是替你急成的。你自己的事都没时间,不去医院了,我吃了止咳药的。茹若说,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约时间。安频嗯的关了机。
电话打到李云清,他不问青红皂白的说,我中午没时间。我再不去安爷爷那吃饭了。茹若冷了半晌,等他发泄完也冷下了,便轻声说,你今天么时有空?李云清也放缓了说,我真的没时间,茹若。茹若说,那要不要我去区政府,给你向区长请假。李云清说,别逗了,亲爱的茹。茹若说,谁跟你亲爱了,逗你!我是说真的,你抽个时间,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就今天上午。李云清疑惑的说,办什么手续。然而,话一出口就悟上昨天的情形,一定是安家人要他们办那个离婚手续的。忙改口嬉笑说,茹若,我不管你们家里人和你们邻居怎么看我,我相信你是不会轻视我的。茹若说,少口罗嗦。收起你那些好听的辞藻。不是我家里人的意思,我反复考虑过,已经决定了。我们还是平静的分手好,不弄得最后都难堪,鱼死网破的。不想茹若亲口说出那般绝情的话语,他昨天的激愤不过是打打安家的码头,并没想到和安家彻底决裂。李云清脑内一轰,炸飞魂似的,麻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不过是为了尊严和你们安家的人闹了场,可对你茹若从没半心二意过,你从何说出分手的话来。
手机被一条无形的信号连接着,仿佛是他们那悬空的婚姻。双方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茹若主动说,李云清,别装哑巴的。你要真没时间,我就上你这来。李云清忙说,别,别,茹若,你听我说。婚姻不是儿戏,我们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等两天再说吧。他又补充说,我们都冷静一下。昨天的事,我确实很懊悔,我相信你是会理解我的,我相信你也是会原谅我的。你在听吗,茹若。我们是不是定个时间,约个地方,勾通勾通。随后是挂机的“嘀嘀”声。茹若在想,谁都要别人理解,谁能理解我呢,难道让我和一个对我爸妈不尊不孝的人同床共枕吗。她没有把内心想的说出来,就关了机。任李云清打破手机都不接,发了短信也不看。
一时半刻,安频又打来电话,问茹若给李云清打过电话没有。那语气似命令式的关切,让茹若无法回避。便回答打过了,就关了机。安频只当妹心里难受,不知道茹若无法向她解释才迅速关了机,想劝慰几句却断讯了。这事要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是轻松愉快的,她能理解妹,想等中午回家吃饭时再多安慰她。
有病的人想装健康,不让人知道也不可能的。安频那苍白消瘦的脸,连连的咳嗽,和没精打彩,把个“病”字都刻在额上,一看就让同事们觉出她的毛病。有人关切的问了,有人私下议论,还说减肥药不能吃。她说去市医院看过,输过液,吃过丸子。一点小感冒怎么就闹了这长时间。有人说,不该是非典吧。安频说,还典非啵。能让我活这长时间,能让你们安然无恙。仿佛他们不生病,是她安频的保佑。同事们嬉笑了j七嘴八舌的,说是说着玩的。如今就非典也不怕了,疫苗抗体早研究出来。你一定是药不对方。感冒引起咳嗽是常见的,但有上呼吸道感染和下呼吸道感染之分。就是消炎抗菌的药都有多种,阿莫西林、头孢,利欧、左克,头孢都有几种;配合中药,甘草生,急支糖浆,枇杷膏等吃准好。还说有土方子。安频说,你不屑说,好几种药都尝试过,就是不能根治,还变本加厉了。有人冲那说了一通药名的人说,你改行成了医生。那人说,久病成良医。但不得吃错药,弄反复就麻烦了。落得支气管炎,以致支气管扩张还要动大手术的。众人笑了,说气管炎是男人得的,象安频这么漂亮的女士怎么会得这种不治之症呢。安频这一阵欣慰过后,便说,别逗了,下班回家口罗。她的气力用重了点,又咳嗽起来。
回家先后路过修合国药店,同济堂药店等,她不屑一顾的,便想想同事们的话,加之又咳嗽难受的,而且昨晚还带血了,夜晚的日子更难熬。当她再经过顺康药店时,便进去买了几种药,将小小的挎包装得鼓鼓的。让女儿瑛瑛见了,还以为是带回家好吃的,硬要扯开包看来。家里人见了这些药,说她去医院了,不经医生看的药是不能随便吃的。她默然的,想等茹若主动告诉她,和李云清办手续的事是怎么定的。然而,她却不提,总是问她病呀病的。还说怎么不让她陪着去医院。安频心里窝火,装着不听她的,连瞟也不瞟她一眼。一家人仿佛还沉浸在昨天下午的愤怒中。似乎茹若个人的事,自不必别人当心。安频挤出笑意说,安奶奶熬排骨萝卜汤的手艺最好,张谦最喜欢吃。茹若说,我忘了,昨天姐夫还打过电话的。我说你早好了,免得他在外操心,工程上影响安全。姐,怎么还没有好,都几个星期了。安频也预防着,电话里只和张谦说简短的话,怕引起咳嗽的。此时听茹若总不说自己的事,这才没好气的回击。我怎么知道呢!茹若心知肚明,便说,我和他说了。他说没有想到这个。安频说,他早该想到了。假装气脉不和。安奶奶见安爷爷又把像苦下了,忙说,吃不言,睡不语。别说了,吃饭。看着满桌的菜,安频怎么也没胃口,勉强扒了碗饭就放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