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第一个上车,坐到了“1、”号座位上。张友琼找话说:“韩书记,你去老家也不积极点,工作却那么积极主动的。”韩翔宇说:“嗯,小张。你是表扬我呐,还是批评我呀?”张友琼甜笑的说:“对领导,我哪敢批评呀,已没有资格表扬。只能是团代会上投你一票吧!”他俩不时地对视着,谈着闲话,谁也不提及书信的事。而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触摸这一敏感话题。韩翔宇主动问:“你有亲戚在北市街上?”张友琼认真地说:“就是吧。反正同着韩书记了。今天你去哪我就去哪。”韩翔宇只当玩笑话,爽朗地说:“好啊!”他没有丝毫地感悟以真是他去哪她就去哪。客车沿途不时地停靠,上下旅客,又不知疲惫地颠簸在乡镇公路上。那颠簸不完全是路况的原因,这两年大县的县乡公路都要浇灌成厚厚而又平坦的水泥公路。颠簸是客车车况堪忧自身造成的。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终于到达了北市街口,一客车的人都纷纷地下去得空空如己了。韩翔宇又主动向张友琼招呼说:“你去,小张。再会。”张友琼顶真的说:“韩书记,我真同你去的。”韩翔宇一下膛目结舌的,联系到了情书的事,想到了眼前的琼,感觉到了这一切,似乎束手无策起来。便深沉而含蓄地说:“小张,我明白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即使你能接纳我,也接纳不了我那农村的家。”张友琼含情默默地说:“信你看过了,翔宇。”韩翔宇点着头,她接着说:“你别看我爸爸是副县长的,我们家也是农村的,在笆头乡的张冉村。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我们不要瞧不起农村。你现在只是个小书记,一定会成为大书记的。”韩翔宇愧疚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张,你一定要面对现实。”张友琼听着“小张”这两个字,觉得剌耳起来,便催促说:“别说了。我们赶紧走吧。有人在偷看我俩呢。”韩翔宇环顾了下,觉得那些忙勿的行人,真的在窥视他们似的。心想,也许你见了那个破败的家,你就会放弃虚幻的美好泡影的。韩翔宇不再固执,向回家的港边树荫下的村野小路走去。张友琼一路跟着,还气喘地说:“你慢点,翔宇。”韩翔宇转过身,动了恻隐之心,接着张友琼手中的提袋。关切地说:“看你的手,都提成这样了,很痛吧。”张友琼娇啧啧地笑了。他俩迎着初夏的和风,沐浴着暖人的太阳,轻步在回家的土路上。也许是一个农字把他俩的心理差别融和了。
村野土路沿着河港笔直延伸开去,葱郁的路边水衫用她碧绿的枝叶把土路蓬构成山中的隧道;河水清清,荡漾着细细的绸纹;嫩绿的早秧在修理得清爽的田格中点头微笑,似乎还带有返青前的恹萎,或是出阁的羞涩。自然的田园景象和舒畅的心境情怀,让张友琼好不新鲜,好不新奇,真好似小学的儿童,又蹦又跳,又说又笑,一副欢快天真而浪漫的劲头。韩翔宇不知家中有何要紧的事要处理,硬要他回家一趟,还说是母亲谢宝姣十分想念他的。他猜想,难道是母亲病了不成,还是家里出了什么意外不成。四、五里远的土路,他俩不知不觉地一晃就到了。进了村,有人家在活泼的喊:“翔宇回来了!”“翔儿回来了!”韩翔宇笑着应答,不停步地向前走,怕乡亲们为难他和张友琼似的。然而,那些人还是拿异样的目光新奇的瞧她和他俩。绕过一水塘,顺着蚯蚓小路,又到了居前居后,排列不整齐的村岭农家。走过四、五户人家,就是一间低矮的平房,还有土墙壁子,和歪着的两扇木门,屋檐的瓦片有些零落不全,窗子是用泛黄的薄膜遮挡着。然而,门口的场地也还平整宽敞。韩翔宇放慢了脚步,皱着眉说:“到了,寒舍到了。”张友琼也停住,瞧了瞧这栋连破庙都不如的破旧平房,心里象冷水浇了一般。真不敢想象一个培养出大学生的农家竟如此不堪入目。但她很快又被爱的火焰温暖起来。她甜甜地一笑说:“好,到了!不难找么。”这时,那扇开着的门里踟蹰出位扎着头巾的半老婆子。她脸上没有血丝,显着病后的清癯。强笑着说:“翔儿,总算回来了。”又转向屋内喊:“他爹,翔儿回来了。”转眼死盯着张友琼,上下打量着这个城里的漂亮女孩。张友琼的到来,好象让这村野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朵,逗引来几个邻居家的孩子好奇地观看。韩翔宇喊着“姆妈”,又介绍说:“这是我的同事,小张。”张友琼婷婷玉立在门边喊:“大妈!”谢宝姣欣喜地答应着。这时,韩翔宇的爹,韩冬生出来,用粗糙的声调说:“回来了。”韩翔宇喊着“爹”,张友琼也随着喊“大伯”。韩冬生敦厚地说:“你让人家进屋来坐啦!”韩翔宇客气地说:“请进。屋里坐。”张友琼提脚跨过了砖做的门槛。眼前的这个韩冬生完成是脸面布满沟洫的老头儿,难道他就是我未来的公公。一挂着两个小辨子的女孩窜到韩翔宇的跟前,扯着他的手,羞色地喊:“舅舅!”韩翔宇又说:“容容,喊张阿姨!”她叫颜容,是韩家的外孙女。韩家有一女一子,女儿叫韩翔君,长翔宇岁。上过初中就再没有读书了。韩家把经济倾向培养儿子韩翔宇的读书上。还让她19岁就于归嫁到了邻村颜家,用她的彩礼钱给韩翔宇揍了部份学费。韩翔宇也没辜负父母和姐姐的期望,在姐姐出嫁的第二年——1987年考上了大学。是童豆刂村在国家恢复高考10年来第一个考上的大学,村里还奖给了他500块钱。
韩家一下子热闹起来。张友琼象准媳妇似的支派韩翔宇将水果分给来看他们的乡邻和孩子们吃。韩翔宇象游戏般地配合着她。有人在切切丝语的议论,夸耀韩家来了个下凡仙女。张友琼跟着谢宝姣去后厨房,伸过手说:“大妈,我自己来。”谢宝姣愧色地说:“不忙。”她用皱巴巴的手,倒了少许开水洗了饭碗,焐得嘴里嗍嗍的。再将洗碗的水倒向灶门口,然后倒了半碗开水递给她。说:“闺女,就白开水,委屈了。”张友琼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又感觉出了农村原始生活的味道。笑吟吟地说:“大妈,别客气。又不是外人。”她小心地端碗,随谢宝姣出厨房来。谢宝姣仗着有外人在,吩咐说:“他爹,去把那只麻鸡母杀了。反正它也不肯多下蛋的。”韩冬生到屋后门口,瞄着那只踹在地上懒洋洋晒太阳,嗉囊鼓鼓的麻鸡母,眼急手快地疾速将它逮住。惊得它“咯咯”地直喊救命似的。他那敏捷的举动,在张友琼的眼里仿佛不是一个老头子所为,更象年轻人一般。谢宝姣又让容容去喊来韩翔君和女婿颜学浩,还有弟弟颜亮。张友琼表现出很熟仿的样儿,又帮着找出一个烂了圈的筲箕,让谢宝姣装菜,又去搬来小矮凳让大妈坐。不想那矮凳的腿脱落。韩翔宇赶过去弄好凳脚,他俩对视了一下,尽在不言中。城里的午饭吃得早,他们到童豆刂村民们才吃过早饭。谢宝姣拖着虚脱的身子,忙得额头冒出了汗珠,赶在一点半钟做好饭菜。他们家要提前吃午饭了,赶热闹的人们陆续散去。午饭时,韩翔君让张友琼多吃点菜,还挟了鸡腿给他。她却敬给了谢宝姣。说:“大妈的身体要好好的恢复,多吃点。”而她自己总是只搛那碗腌的辣洋姜吃。还甜甜地说:“大妈的手艺真好。这坛了里的菜腌得真好吃。”到这时她也不明白韩翔宇回家的真正意图,并不觉得仅仅是为了看望他妈,那为什么病中不来看望。还有她俩的事成功的关键因素就看大妈的态度了,她不能有丝毫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以后的婆媳关系与否,这第一印象也是很重要的。吃罢午饭,大家稍稍小坐闲聊后,韩翔宇他们要离去回县了。张友琼又从坤包里抽出两张红钱,要递给谢宝姣。并说:“看大妈的一点心意。”韩翔宇忙从中拦过,硬是塞还给她。俩人亲亲相捏,触电一般,又敏感地相互对视了一下。一旁的谢宝姣不解地迟疑地看着他们的举动。然后依依不舍地把韩翔宇叫到内房去。韩翔君见他们久不出来,也掺和进去。韩翔宇回答着母亲的问话,还详细说了和张友琼往来的原委,及她方的情况。谢宝姣听了,感觉这事有点不尽人情的炫乎,心里不踏实起来。韩翔君却祝贺说:“谢奶奶,恭喜您呀,有这么好的儿媳妇进门,还有什么不安心的。”谢宝姣说:“上次二姨要给你说村小学的吴老师,学生家长谁都喜欢她,又是知根知底的,就等着你回来定托的。”她又接着说:“哎,得亏我没有同意,说要听你的。”吴老师和他同过学,高考后有五、六年没有见面了。可以说是没有一丝感情基础的,幸亏今天小张同着来了。不然,那局面就难堪了。韩翔宇断然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的事不要你们操心。”谢宝姣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张友琼的家里情况,一切都听到了心里。便说:“就怕她家的门槛高了,你爹不同意。”她又接着说:“人的命运是有一定的。我看她还是个过日子的孩子,不象作摆饰的花瓶。”韩翔君说:“翔宇的事由他自己作主,今后要失悔只怪他自己。爹的工作我去做。”她说着说着,诡秘起来,接着说:“你们是不是已经……我看她有点欢喜吃辣的。”韩翔宇忙呵斥说:“姐,你别瞎猜了。我纵是开放,已还没能到那种程度。人家可是纯良的女孩。”谢宝姣满意地说:“这就好!不过,你自己可要看明白,这可是你一生一世的终身大事呀!”韩翔君还坚持说:“现在城里人都兴先同居试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你别让爹妈措手不及了。”韩翔宇说:“不会的。”他们带着微笑出来,韩冬生已经抽完了一支烟,也不好和等坐在堂屋中的张友琼搭讪,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