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瑞堂为能早点去京城养小豹子,不用别人督促,只要还清醒着,就在屋里抄书,凡有不认识的字,逮着谁都问,他身边的人都被他问遍了。
下人中虽不乏认得字的,可一般人也就学个日常用得着的字,很少能满足喜瑞堂,喜瑞堂请教的最多的,还是几位夫子。
突然间认得了许多字,学到了许多东西,喜瑞堂就想显摆一下。
喜乐庄的人各自都很忙,没有一个闲人有时间听他讲,跟着他的刘开春倒是跟他一样,除了陪他玩,没别的事情,可是他这几天听到过的典故,刘开春也一起听过。
恰巧有吴莉这么个由喜多多特批,专门躲在喜多多院里学习的人,正合了喜瑞堂的心意。
吴莉也真心爱听喜瑞堂讲故事,还可顺便跟着喜瑞堂认字,两下里各得其所。
出了喜多多的屋子,吴莉的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大喜多多一岁的吴莉,八岁时进喜家,在喜家生活了六年,她见识过喜多多的调皮,嬉笑,装傻,耍赖,忧愁,发怒。
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情绪,吴莉从喜多多身上差不多都看见过,唯一没见过的,就是哭泣。
今日第一次见大小姐流泪,竟是如此令人心痛,吴莉感觉心里憋闷得慌。
她没有将托盘送回厨房,而是端着径自进了自己屋子。
吴初已就着鸡汤吃了些吴莉试制的点心,吃饱喝足的他,就等着吴莉回来,听听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喜家庄有一大摊子事,他急着赶回去。
吴莉一进门就埋怨:“爹爹,你跟大小姐讲了些什么,弄得大小姐眼睛都哭肿了。”
吴初一惊,问道:“大小姐哭了?你亲眼看见大小姐哭的?”
“我骗你作甚,”吴莉气道,“大小姐聪慧至极,又是练武之人,平日里反应极快,可这次,我在门外禀报几声都没听大小姐应声,进门去见大小姐哭,叫了几声大小姐才有回应,大小姐看起好可怜,眼睛都哭肿了,却没发出一丁点哭声。”
吴初懊恼:“早知会这样,我就不该给大小姐讲董四爷的事。”
“董四爷什么事?”吴莉问。
“此事你也帮不上忙,知道了反倒添乱,”吴初没有跟吴莉讲,继而反问:“大小姐有何吩咐没有。”
“有。”吴莉应道,将喜多多要她转告的话,仔细学给吴初听。
“好,我这就回去,你记得好好伺候大小姐,好好学,大小姐教你的东西都是有用的。”说完,吴初急匆匆出了院子。
从帘子后看见吴初出了院子,喜多多长叹一声。
待此次交涉过,她算是已做到仁至义尽,若是再有人侵犯,休怪她无情。
缓步走进里间,喜多多脱鞋上炕。
自己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而后抖起精神,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做。
此时,京城阮府内,正跟袁浩一起逗弄小豹子的阮连,突觉一阵心痛,运转内气,将自己浑身探查一番,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没有问题,阮连心中一凛。
袁浩觉出阮连神色不对,问道:“怎地啦?”
阮连摇头道:“不知多多过得怎样,我想去看看。”
“你现在走?”袁浩道,“今年沃曲河以北,各处均有旱情,庄稼欠收,唯我大晋能保得百姓不被饿死,这才初秋,边境已开始有小股抢匪出没,估计朝廷很快有旨意下来,你我逃不了守边,必要时还会主动出击征战。”
阮连道:“我实在放心不下多多,速去速回,耽搁不了几日。”
袁浩奇怪道:“我就想不通了,你只是多多的一个护卫而已,且跟多多相处时日不多,怎会对多多的感情如此深厚。”
脑中灵光一闪,袁浩似明悟一般惊道:“你该不会是心中有了多多,在等多多长大吧。”
这几年阮连虽相貌没怎么改变,不过算起来也已三十多岁。
以他的将军地位,上门为他做媒的自然不在少数,就是家里的婢子,也不是没有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可他一直不肯成亲,身边连侍妾都没有一个。
而喜多多已满十三岁,年前即将满十四,正是定亲的大好年纪。
“袁将军莫要乱猜,我不想成亲,是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跟多多无关。”阮连急道。
虽然喜多多一直称呼他阮连哥哥,将他当亲人一样待,可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实质上来讲,喜多多是他精神上的主人,他的一切都要以喜多多的意志为主。
就是他的亲事,也不能自己做主。
哪怕是皇上赐婚,他也给自己找理由推脱,说是天生冷血,命中克妻。
喜多多再能干,也只是一个乡村女孩,她生活的圈子也只有那么大,给一个将军找适合做正妻的人,喜多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要阮连亲事自主。
偏偏阮连就是一根筋,对别人说翻脸就翻脸,对喜多多却是绝对的讲原则,喜多多不给他找媳妇,他就不成亲。
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阮连不是没有男女方面的需要,每到这个时候,他要么自我解决,要么运转内气降温血液,不让自己破戒。
阮连作战骁勇,用兵有他独特的一套办法,跟他合作,打起仗来会轻松很多,不过就是有一点,这家伙有点二百五,不知哪时哪句话就触了他的敏感点。
还好袁浩挂着个喜多多舅舅的名儿,阮连遇事会给他面子,至于其他人,就是皇亲国戚惹恼了他,这二百五翻起脸来也是不管不顾,在他跟前落了面子的皇亲国戚已不下十人。
人家给面子是人家的事,自己却不能做的太过了,袁浩的话点到为止,转移话题:“你要去看多多,最好早点出发,保不准朝廷的旨意什么时候下来,带时候传旨官还得找你,若是贻误了军机,我也不好替你兜着。”
阮连揪起小豹子脖子部位的皮毛,一把将小豹子丢给袁浩:“这东西先养在你府里,我这里的人全是畏手畏脚的货色,怕是会损了豹子的野性。”
袁浩接住小豹子,道:“还是给小林儿养着吧,她本身就有两个。”
“随你,别真将豹子养成猫就行。”阮连说完,自管将自己收拾妥当,径自离开。
所谓的将军府,与他来讲,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他说走就走,不做任何交代。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袁浩笑骂一句,将小豹子架到长随牵来的马上,上马而去。
袁浩其实很喜欢这个豹子,可他还是不自己养,打马直接去了林桂花府上。
因三尾乌龟而满门获罪后,袁浩决定此生都不再养宠物。
潘辰一看到袁浩手里提溜的小豹子,立时兴奋:“哈哈,肥豆子,你最终还是归队了。”
回京城的路上,潘辰就给三个小豹子起好了名字,她自己的两个豹子,一个叫磨牙,一个叫络水,都是她喜欢吃的鱼的名字。
给喜瑞堂的小豹子起的名字,是肥豆子,这是她平时对喜瑞堂的称呼,谁让那家伙抢了她的豹子呢。
林桂花笑着对袁浩道:“有两只小豹子已够小林儿疯的了,再加一只,这下她还不知要疯成什么样子。”
“还是小孩子好呀,”袁浩感叹,“想怎样就怎样,率性而为。”
言语中满含沧桑。
“唉,好什么呀,”林桂花叹道,“整日里疯疯癫癫的,真不知将来谁能降得住她。”
潘辰不满:“祖母,为何非得别人降住我,我偏要降住对方,否则不嫁。”
袁浩逗她;“若是个被你降住的,嫁过去还有什么意味,没有一点挑战性。”
“哎哟少爷,您就饶过我吧,”林桂花好笑,“这小妮子的心思不着边际,您这再一起哄,估计我七老八十了,都看不到重孙子。”
“哈哈哈哈,你三十多岁就有孙女了,我如今已将近六十才得以看到孙子,你比我幸运多了,还管他什么重孙子的事。”
一个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袁浩皱眉:“爹,您都多大年纪了,还玩捉迷藏。”
“我哪里是捉迷藏,”袁老将军耍赖,“是桂花院里太热,我找个地方凉快一下而已。”
他话音刚落,潘辰就直冲到他身后:“磨牙,烙水,你们的兄弟来了。”
袁老将军立时讪然,冲袁浩嘿嘿直笑。
两只稍微长大了些的小豹子,跟在袁老将军身后,互相追逐扑压着玩耍,时而还会追上袁老将军,咬拽他那因走路而摇摆的长袍尾端。
袁浩因军功封将,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寻回在外游玩的袁老将军,后又娶妻生子,将军府总算有个家的样子。
生活安定下来,袁老将军又犯了瘾,想要再养几只宠物,袁浩大加反对。
袁老将军只有正妻,没有任何偏房及侍妾,且一生戎马,极少回家,只得袁浩这一个儿子,谁知竟因自己的嗜好,害得独子被卖身为奴。
他知儿子心病,便未做坚持,却也心痒难耐,每日里除了含饴弄孙,便是逛各家宠物店,只看不买。
或是找借口跑到别人家里,就为看看人家的宠物解馋。
潘辰带回三只小豹子,袁老将军便有了事可干,几乎每天都来往于林府和阮府之间,不为别的,只为这两家能让他跟小豹子随便玩耍。
林桂花劝慰袁浩:“少爷,老爷就这么一个嗜好,且并未弄回家去,您就由着老爷吧。”
“唉——”袁浩长叹,“玩便玩吧,你看好他,莫要玩得过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