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介绍了唐峦逸,陆子琪,陈鹤鸣给徐良齐认识。把个徐良齐喜得手舞足蹈,原本想结交小雨的心也淡了。几个士子在一处,少不得指点江山一番。孙浩然起初因为母亲的原因,不免有些尴尬,就一个人不远不近的听他们说话。待到大家说到兴奋处,他毕竟也是意气风发的血性男儿,很快就心无芥蒂地加入进来了。
卢三娘见相公寻到了新朋友也很高兴,就招呼宛如一道乘车。俩姐妹久别重逢,昨天大家都是匆忙相见,也没来得及没细细分说别后的情景。宛如少不得讲几句孙家在孙知府故去后的惨状,说道孤苦伶仃被流民洗劫,卢三娘也唏嘘不已赔了几滴眼泪。卢三娘也讲了些江南的旧事,说起婉音来,也是无可奈何:“总算我娘时常派人过去问候着,她又生了一个儿子,也算勉强站住脚了。唉,姑父消息到的时候,她刚刚怀孕,日日担惊受怕,孩子刚生下来时就很赢弱,这会儿虽然没有如澜这么结实,可也算不错了。”
二嫂听了心中暗笑:“你还说他结实,他爹还嫌他太过纤弱呢。”口中却道:“咱们书香门第的孩子,又不要考武状元,要那么孔武有力有什么用。”
卢三娘听了忍不住问道:“怎生将你配给他了,也不是说不好,看他家五哥也是个斯文知礼的。”
宛如抿嘴微笑,垂头说道:“他也是斯文知礼的,只是为了家里弃文习武了。”想了想怕她误会,又忙着澄清道:“这是我自己选的,不是什么人逼得。”只是她昨夜偷偷哭了一回,今天见二哥还挂记小雨,心里难免生出几分醋意,这句话说得颇有些意兴阑珊,让人浮想联翩了。
卢三娘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并不追问,反倒安慰起来:“看着倒是能扛得住事儿的。我瞧着你倒是省心了。”
宛如眯着眼似是回想从前:“我也想不到你跟徐家倒是成了,怎么你娘最后改了主意了?”
卢三娘子抿着嘴笑了笑:“那个呆子隔三岔五央着他娘求亲,他家虽是旁支,到底是徐家的人呢,我娘也不好太给脸色。硬是水磨出来的。我那婆婆说她这辈子的脸面都为了儿媳折里面了。”
宛如见她说的轻巧,便晓得她婆媳融洽:“你婆婆怎么舍得你们到北地来,我是不得已,二哥的身家都在这里呢。”
卢三娘脸色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还不是几个伯伯的意思,我们也是没办法,良齐哥的父亲指望不上的。良齐这回也是拼了,我…你是晓得的…唉…如今能在一处便心满意足了。别的我也不想了。”
宛如想了想,黯然说道:“说得也是,咱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可不是都没想到。婉音就那么匆匆的嫁了。你还记得当时同知大人的女儿李双秋,最是活泼可爱憨态可掬的?她父亲当时也颇受了些牵连,托朋友送了她回了江南。你可有她的消息?”
卢三娘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忘记她,只是她若是真的回来了,她在江南好歹也有几个本家。说起来真真好笑,虽说前面打得吃紧,可是南边离战火毕竟远些,不说醉生梦死吧,诗会,赏花也还是不断的。按理我总能遇上一回两回的,可是我在南边却从未听说过她。”
宛如此时再听着外面少年纵横天下,不由得叹了口气,卢三娘也有些索然无味。
卢三娘想了想又道:“当年李家是想让她攀了宜城王家的旁支的。你也知道王家是太后的娘家,我听人说太后年轻的时候,足智多谋不输男子。现今的皇后娘家陈氏一族至今被王家压得死死的,听闻京城王陈两家也是波涛暗涌。我真不知道这两家在挣些什么,今上的政令一天一个样。唉!”
这一路年轻人放马高歌,恣意飞扬,时间过得飞快,到了打尖吃饭的时候,也不去寻食肆。大家席地而坐,就着干粮烧些热茶。以茶带酒,推杯换盏竟是热闹非凡。
张项城是个商人,心里虽然羡慕这些士子风流倜傥却也不去凑趣。他在历城打听了逸王的封地这几年政通人和,百业待兴,就跟五哥商量合伙进了几大车的漆又雇了几个人跟着二哥的车队运到寒玉关外去卖。
二哥怕小雨想爹娘就同小雨讲了讲北地的事情,原来寒玉关外还有几个小关口,一直到最后一个大隘鞑栗口都是逸王的封地。过了鞑栗口就都是喜都的人了,那里的人非常热情粗鲁,凡是自己喜欢的,也不管你是怎样想,都要一股脑送到你面前跟你分享才算好朋友。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那必是要以性命相搏才肯罢休。
“那里天寒,男人女人都好饮酒。一日我去做客,主人开了一坛好酒,一上来就先干了三大碗为敬。我也算是能喝的了却也不敢喝得这样急,他们也不以为意,见我的酒没了就替我满上,喝到兴处大家就唱歌跳舞。”二哥的目光仿佛沿着笔直的官道到了朋友家里。
小雨想了想二哥跳舞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及至傍晚,快要到一处村落时,五哥几个走在前面,看见一个窄脸的男人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坐在路旁休息。五哥不认识他,见他孤身一人独行,便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倒是徐良齐认得这是小雨得罪的那个操弄偶人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人立刻抬眉回望过来,徐良齐见他目光锐利不由也吓得一缩。连忙同五哥几个说起昨日小雨挑了他的偶人的事情:“看他也未曾骑马竟然会走在咱们前面。”
小雨虽然跟着二哥走在后面,早瞥见五哥几个频频向后看那路人,不由得也抻头望过去,虽然只看到个侧影也吓了一跳,一抖缰绳就溜到马车的另一侧。二哥笑她胆小,她嘀咕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估算着过了那人就打马飞奔到前面去了。
方准就叫了小雨到前面寻个借宿的地方,两个人一路纵马行了半个多时辰,四处打听才找到一个小庙能容的下这么多人。好在这里的和尚和小沙弥很好说话,小雨和方准将院落收拾了一番,卸了门槛让几辆大车进来。
到了晚上,二哥不放心又多安排了些人手排班守夜。五哥因在衙门里混过,说话老道,徐良齐总能听到些有趣的市井趣闻,便自告奋勇和五哥守亥时。小雨看了看二嫂和卢三娘,暗想她们久别重逢只怕有不少话说,自己何必硬要夹进去。就可怜兮兮地问卢夫人可不可以和她一起睡在车里,卢夫人只当她是想念小夏婆子了,自然不会拒绝。
小雨还有些担心那个窄脸男人,迷迷糊糊坚持了很久,直到睡着也没见那人到庙里借宿,想来他孤身一人睡在哪里也都无妨。
等到了夜里徐良齐就同五哥在大门附近一边聊天一边守夜:“不知道世兄到了北地有什么打算?”
五哥拨了拨眼前的篝火,一双眼睛被火苗映得像天上的星星一般亮:“我从前在县里管过一阵子文书,想寻了差不多的事情做了。”
徐良齐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夏世兄是个人物,可惜根基太浅了。这会儿朝廷也不安稳,否则若是去科举还有个恩师、同年可以互相提携”
五哥点头称是。这般聊了一会儿,就说起几大世家来。五哥不免请教:”五羊唐家不知道是什么样人家?“
徐良齐道:“这是唐贤弟的本家,你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人物吗?”
五哥好奇地摇了摇头。
徐良齐神秘地一笑,想了想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晓得唐北燃吗?“
五哥听了不由吸了一口气,再也想不到唐峦逸竟然跟唐北燃是宗亲。
徐良齐却也没想到五哥居然知道唐北燃。
五哥笑道:”邸报里面倒是常常见到。唉,若是今上能听他一言片语的,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徐良齐黯然沉思:“今上忠厚有余,智谋不足。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口中却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用有,这也是常情。”
五哥又问道:“不知道唐北燃同峦逸兄可是同支。”
徐良齐一张脸皱成一团,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他好像是唐世叔的幼子。”
五哥听了骇然,暗道京城已经是这样了吗?又想起母亲说的世间各大世族交错纵横,就是母亲家里满门抄斩,西北的族人受牵连的也只是当官的几个大支。这位徐老弟家里开书院倒是将天下名家摸个门儿清,心里就犹豫起来,要不要打听几句罗家的事呢?
徐良齐见他沉默想了想道:“唐世叔一向与唐兄不睦。”
五哥连忙回神道:“这也难怪,就是我见了唐大人备受冷落都很不忿,何况他了。”
五哥还是压下打听罗家的想法,反问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怎地今上的政令飘忽不定,时而谦和恭谨时而凌厉太过,不知是何缘故?”
徐良齐默然许久才轻轻说道说:“将相不合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