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是回娘家发生了什么。
“老爷们忙得很,家里又没个女眷,谁来管我?不如回来吃便宜些。”祈男强堆出笑来。
宋玦知道她嘴紧得很,怕问不出什么来,便将目光瞟向玉梭,玉梭才要张口,祈男一个眼风飞过来,玉梭顿时锁上了嘴巴。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出去了。”玉梭掉脸走人,顺带还将吴妈妈也拽了出去,又将门合上了。
“好好的你出来做什么?门也不能合上,一会厨房里送饭的来了,又说闲话!”吴妈妈不解,玉梭反手将她拉坐在门口台阶上,秘密对她耳语起来。
“此话当真?”吴妈妈听了个目瞪口呆:“好个表小姐,没想到人前冰山似的,人后竟是个。。。”
玉梭一把将她的嘴捂严实了,吴妈妈看看院里人来人往的,咕嘟一声又 将话咽回了肚里。
宋玦饶有兴致地看祈男貌似忙碌地在替自己打点行李,却几回将同一件棉袍,拿进箱子里,又拿出来,拿进去,再拿出来 ,折腾几回,他终于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说吧。”宋玦煞有其事地将茶喝干了,放在桌上:“这袍子怎么惹着你了,你只是拿它撒气。”
祈男被他说得怔住,过后看看手里, 又看看箱笼,叹了口气。
“爷是长了透视眼的, 算了,既然被你看出来,”祈男知道,不说出来,宋玦必追问个没完,不如直接告诉他,也省得猜忌,遂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将祈蓉的事全说了出来。
不过当然了,自己当初误会宋玦的事,祈男是不会吐露一个字的。
不然被他笑掉大牙,对自己可没好处。
“不过这事不必爷费心,我自有主张,爷近日事多,只管忙自己的就罢了。”说出来归说出来,祈男并没有要带累宋玦的意思。
宋玦看着祈男,因娘家出了丑事,她的脸色微微有些泛出薄薄粉红色,嘴唇却被屋里的热气熏出嫣红润泽来,清亮如水的双眸,有些迷惘,眼底却透着执着,满脸的倔强,亭亭如出水莲花,更仿佛有着魔力一般,让他移开不眼。
“爷?”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祈男小心提点一声。
宋玦这才回过神来,为掩饰浓烈和炙热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去:“你说自有主张,可妨说出来于我一鉴?”
祈男怔住。她不过是那么一说罢了,毕竟于京中根基尚浅,就连赵家住哪儿她且不能得知,一时半会的,又怎会搞定此事?
计划是有的,不过也只是个雏形罢了。
“这是后院的事,女人们间的事,”匆忙间,祈男只有以虚词遮掩,“爷就知道了如何?”
宋玦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笑了。
祈男知道他必看出自己的局促了,不由得脸红,满脸的懊恼,嗔瞪了他一眼:“爷!”语气十分可人娇媚。
宋玦摇头大笑:“你先别说你的,我倒有个主意,不如说出来,你听听比你的如何?”
祈男心头一松,心想自己果然没选错人,这个男人是真心会体量人的。
见祈男不言,宋玦知是默许了,遂道:“赵家如今与苏家不在同条道上了,此事还得从梁密使身上寻个出路。”
听见个梁字,祈男才放松的心情由不得又是一紧。
宋玦脸色亦变得凝重起来,可并不妨碍他流畅地将话说完。
祈男细细听了,慢慢抬眸看向宋玦,她的睫羽纤长浓密,仿佛蝴蝶的翅膀,扑闪间露出两只幽黑明亮的眼睛,如那深山里的潭水一般清冽幽深。
这主意很不坏,不,甚至可说很好。谋略精准,计划详尽,若不是宦海浸淫多年的人,断然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因若不是看透人心,狠准了人性,是绝悟不出这样的策略的。
可宋玦才多大年纪?祈男两世为人,听见这样的计划也由不得赞叹,宋玦不过才为官几天,虽有父亲在前,到底不是自己,他如何能制定得出这样完美的策略来?!
难道,他。。。。
祈男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突然心中想起什么来,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一股血气猛地冲上脸颊。
不会吧?!他也是?!
宋玦看出祈男的异样,顿时就沉了眼眸,绝世俊美的面容瞬间冷凝,周身仿佛有寒气凝结,瞬间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不能告诉她,还不能,还不能。。。
这一站起得猛的,宋玦撞上了桌脚,本就放于桌沿的茶盏便倒了大霉,一个不稳,载到了地上去。
噹啷一声,瓷盅变成粉碎,淋淋漓漓将宋玦自己,并身边的祈男的鞋袜泼了个尽湿。
祈男呀了一声,忙蹲下来替宋玦脱鞋:“快换了快换了,这天穿湿的容易着凉!”
宋玦同时也弯下腰来:“扎着脚没有扎着脚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的头彭地一声撞在了一起,又同时哇地一声抬了起来,鼻尖对着鼻尖,先呆了一下,然后各自笑了起来。
“我看看,撞着哪里没有?”宋玦捧起祈男的小脸,温柔如水地轻声道,目光于她的额角上盘旋。
祈男身子软软,垂柳般拜倒于他的怀里:“爷的头上撞出个角啦!倒反问我。”
宋玦瞳孔中仿佛燃烧起两道火苗,火苗中满满都是怀里那丰神绝世,妩媚天然的佳人。
窗上探下些许梅影来,隐隐灼灼,暗香萦绕,柔和地散出芬芳来,亦柔软地,揪着依偎于一处,却很快就将分别的爱人们的心。
这天午后,宋玦奉命去了城外兵营,祈男向太太告了假,说要出门,去平阳王府。
平阳王是梁密使多年厚友,更乃梁党中枢,宋家上下自老夫人起,到最小的一个看门奴才,从无一人有去平阳府斡旋兜转的胆子,没想到,新进门的大奶奶,竟有如此的勇气。
“你这事我不敢应,有话,你只回老太太去。”太太低头坐于炕上,把玩着手里的珐琅手炉,冷冷回道。
祈男恭敬于下首处站着:“回太太的话,老太太那头,大爷出门前已替我说过了,老太太并异议。”
太太诧异地抬起头来:“此话当真?”她将信将疑地看着祈男:“老太太让你去平阳王府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你去做什么?说出来我听。”
祈男慢慢开了口:“听闻此回选秀女,平阳王乃奉旨主持之人。媳妇心里想着,家里两位妹妹心中所念不过此事,若能从平阳王妃口中探得些风声,好歹于妹妹们进宫一事上,也有些帮助不是?媳妇进门日子虽浅,到底也该于家中大事上伸把手。且我也知道,咱家一向与平阳王府没有来往的,我是个初初入门的,娘家却与平阳王有些交情,既然如此,这个结由我来打开,是最好不过了,太太,您觉得呢?”
宋太太心头转个百十个念头,苏家风光时,两位老爷确实于平阳王有些来往,听说还曾帮过平阳王一个不大不小的忙,梅儿薇儿又急切着想要入宫,这样看来,让这媳妇去跑一趟,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你这般诚心,老太太又是点了头的,我不让你去,倒显得我这个做婆婆的,小家子气了。你就去吧,好也罢坏也罢,兜转几句话就回来,不能成也无所谓,别给我惹事就行。”太太话是这样说,口中亦淡淡的,可眼里的期盼之色,却是瞒不过祈男的。
“多谢太太成全!”祈男转身出来,心里想起宋玦早起在房里对自己的话来:
“你只管提出妹妹们要入宫的事来,太太一听,没有不 许的。“
“那老太太那边,你又有何样由头?”祈男不免替他担心:“老太太可比太太精明多了,又不向不看好两位妹妹入宫。。。”
宋玦狡黠地一笑:“不看好的事,自然就不必提了。我将出战西关,平阳王府却。。。”
祈男刚刚想到这里,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前栽去。
玉梭正在她身边走着,因是在太太眼皮底下,不敢过于殷勤,不料祈男被雪水滑倒,吓得她连忙冲上来扶,口中急道:“大奶奶,磕到哪里没有?”
祈男不过略向前冲了一冲,并没有倒地,待站稳了身子,转了转脚脖子,亦完好如初,遂冲玉梭吐了下舌头:“没事。”
回去略打点下,祈男便自出来,待来到二门外时,钟妈妈早已将预备下的东西交了出来。平阳王府不比苏家,又是去求人的,太太和老太太各自有话交待,钟妈妈是知趣的,这回准备的礼物,足足是早上的三倍还不止,量多,质亦精。
“这是各色宫缎尺头二十四匹,这是上好宫装头面四匣,”钟妈妈指着箱笼, 一一告之祈男:“这箱子里是,金香炉一对,金香盒一对,这里头是,玉镯各两副,汉玉指环各两枚,银盅一对,佛香伽珠各一副。”
祈男默默于心头记下,看着小厮们将东西搬上后头的大车去,然后上车扬尘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