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到底是周家的子孙,还是嫡出子孙,就算周五爷知道了,也不能奈他如何?
在周五爷打了一通后,柳姨娘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丝,痛苦地道:“是周四公子的。那年年节,他多喝了几杯,看到婢妾,他……他强夺了婢妾。
婢妾不是故意隐瞒五爷,是不敢说啊。”
人是他们五房的,要不是周四故意为之,不可能这样。
周五爷累了,坐在太师椅上,厉声道:“你们之间有几回?”
这也要问。
说一回,这不可能。
柳姨娘在心头权衡了一番,“四次,对,就是四次,第一次是他喝醉了酒。第二次是婢妾离开五房办差,第三次是一个晚上……”
不等她说完,周五爷道了声“住嘴”,他这么宠她,可她却与另一个男人有染,这不可饶恕。
对慕容氏的愧,对柳姨娘的怒,周五爷大声道:“管家,把柳姨娘带下去!”
他该怎么办?
被人戴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他想杀了柳姨娘,又觉得这样实在太便宜她了。
周八从内室出来,看着发呆的周五爷,问道:“父亲在为如何处置柳姨娘伤神?”
周五爷不答。
周八道:“那奸\夫是周玉新,这事就有些难办,把人送回去不是,留下也不是,此事简直就是我们父子的耻辱。周玉新,实在是欺我们父子太甚!”
周五爷的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此刻又恼了。
过了良久,他方问道:“玉鸣,以你之见,应当如何?”
“找个男人,把柳姨娘嫁了,至于十五小姐到底是周家的孩子,但不能乱了辈份,父亲先与祖父说明此事,再令人将十五小姐送回周家,就说这孩子是周四在外头四处留情生下的,被你知晓了,只得送回去。”
前世,他给周四养儿子。
今生,他也让周四养别人的孩子。
周五爷道:“也只能这么办了。”
不久后,柳姨娘被周五爷以二十两的价格转卖给了军中一个出名的暴脾气小旗,年过三十,曾娶过两个妻子,过门不到一年都过世了,但第二个妻子给他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儿子,他宠儿子若命,就想娶个女人再把家撑起来。
柳姨娘又做了这小旗的填房。
早前几月还好,感觉比跟周五爷好,可当年元配留下的三岁小儿已经五岁了,很是敌视柳舞,不过摔了一跤,就说成是柳舞给打的,气得小旗将柳舞给暴揍了一顿,那一打,柳舞竟落胎了。
柳舞的日子就这样时平时乱的过着,只要那小旗平和时,也是个好丈夫,可一旦动怒,她就吓得发抖。
曾经那个她喜欢过的护院也模糊起来了。
后来柳舞给小旗生了一个儿子,她的日子才算好过起来,只是那个继子依旧和她合不来。而小旗依旧宠长子若命,时常搬弄是非,动不动挑唆了小旗将柳舞暴揍一顿。
*
四月二十日,是陈湘如设宴给王家洗尘的日子,赵珍儿也设了家宴款待赵家人。
一大早,陈湘娟梳洗完毕,带着马庆回娘家了,不是去陈家大院,而是进了周宅。
陈湘如正在周宅花厅里与赵家人说话闲聊。
陈湘娟轻唤一声“姐姐”像个孩子般奔了过去,拉着陈陈湘如的手道:“家里的事都妥了?”
“内宅交给珍儿了,往后我只管外头的事。三弟子那份家业,我也交给他们了,珍儿不懂的地方会问我。”
陈相富得的家业,不及陈湘娟的多,更也不及陈湘如的嫁妆多。
陈家大院有祖训,与其给子孙留金千两,不如留书一册,所以陈家的书很多。
陈湘娟道:“马庆,你陪三舅、四舅说话,我和姐姐说体己话。”
陈湘如与陈湘娟穿过小门,到了西院的花园子里,姐妹二人相对而坐。
“家里都好?”
陈湘娟嗜着小嘴。
小桠道:“大小姐不知道,马家人还真是,昨儿才到江宁府,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带了他们自个的换洗衣服,还说什么坐船耽搁了,这种话谁信啊……”
“怎么回事?”
陈湘如一问,小桠便将马大人夫妇携马庭到江宁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陈湘娟道:“还与人打听我有多少嫁妆呢?我偏不告诉他们,有多少那也是我的,这是想打我嫁妆的主意。
那恶妇当她是谁?以为我怕她,我才不怕她呢。
今儿出门时,我与婆母叮嘱好了,让她小心盯着那恶妇,要敢动我们的东西,我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陈湘如有些迷糊,“恶妇……婆母……”
小桠又解释道:“二小姐只认姨奶奶是婆母,没认马夫人,马夫人是个贪心的,想从二小姐这儿拿银子。张口就要一万两,当二小姐是开钱庄的不成?”
陈湘如听着有些头晕,这马家还真是够乱的,居然要靠借钱度日了,而马夫人身上揣的都是当票,首饰当了、就连贵重的衣袍也当了。
“怎么就过成那般了?说起来苏州织造府郎中也是正五品的官,和知府老爷差不多。”
“能过好么?早前翁爹的嫡出弟弟、庶弟那么多,都在马府度日,这两年日子过得紧巴了,听说各房每年都要交银子到公中,一个个都搬出去了。
可这亏空到底是落下了,光是翁爹就有好几房侍妾,这庶出的儿女一大堆。每个姨娘、爷、小姐都是二两银子的月例,还有那么多大小丫头、婆子、小厮,全都让人侍候着呢。”
人多了,花销就多。
虽然各处庶出子女屋里减了服侍的下人,可每人二两银子的月例不能少。
还有马庭成亲了,也是一妻二妾,虽说他这房由他自己管着,是他妻子的陪嫁店铺,但他们也只能勉强度日。
公中账房上,只出不进,这再多的钱也经不住花销。
前世的陈湘娟就是个不受欺的,今生的她依然如此,无论她嫁的是嫡子还是庶子,照样可以不惧主母,照样可以争取自己的好日子过。
一瞧马家对马庆不好,就要在外头单过。
绿枝领着丫头送来的茶点,又摆了一盘瓜子,陈湘娟抓了一把赏给小桠。
小桠拿了瓜子,就依在凉亭栏杆上嗑着。
“姐姐,我把马家的事又打听了一遍,是我婆母自己说的。
马家就是个空壳,日子过得艰难。
马大小姐是那恶妇的嫡长女,因借了苏州孙知州家的银子,被迫把她许给知州家的嫡长子孙大爷做填房。早前三月还好,后来孙大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直说他们孙家是花了八千两银子将她买过去的。
现在马家为了能过日子,连嫡女都卖,可想那庶子、庶女也都成什么样子了?
还好我婆母就生了马庆一个,要是多了,还真被他们给拖累垮了。
反正呀,我就是想好了,说什么都不去苏州,我就留在江宁府过我自己的日子。”
陈湘如前世今生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乱世之时,百姓求的就是一条活路。
陈湘娟捂嘴打呵欠。
陈湘如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儿没睡呢。”
“姐姐待我真好,给我预备了那么多的嫁妆,我和马庆、婆母、吴奶娘、小桠五个人,昨晚整理一宿,才把嫁妆给弄好了。
我和他们商量好了,家里用不完的绸缎就送到我陪嫁布庄上卖掉,还有旁的瓶儿、东西等送到我的陪嫁杂货铺去售卖。我得攒了银子给马庆打点仕途,现在要升一级得多难啊,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我挑了几件过时的,瞧着还算稳重的首饰孝敬我婆母。她可高兴了,直说我比马家哪个媳妇都出手阔绰……”
陈湘娟现下想到大姨娘邓氏夸她的话都觉得直乐,“我儿媳可是江南出名的大美人,又能干,又贤惠,连宫里赏赐的点翠头面都有,这马家世代几辈人都没见过呢。”
陈湘娟被她夸得高兴,便又给了一支红珊瑚的钗子,得意地道:“婆母往后就穿金戴银,将那恶妇给比下去,她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远不如婆母这清白人家的嫡女。”
邓氏哪是什么嫡女,那是贫寒人家的孩子,家里孩子太多,过不下去就把女孩给卖了,换几两银子维持生计。家里穷,哪有余钱纳妾,就一夫一妻,她自然就是嫡女了。
陈湘如时不时插句话,陈湘娟便将邓氏夸她的话说了一遍,直惹得绿枝欲笑不能。
“你能与她相处得这样好,早前我真是多虑了。”
陈湘娟轻声道:“婆母也说,得空了要来陈家走亲戚呢。可是那恶妇在,又与家里的下人打听我的嫁妆,婆母和我都不放心,婆母要留在家里盯着那恶妇……”
陈湘如早前以为陈湘娟只是一时口误,这会听着,到底有些刺耳:“大户人家,尊卑分明,妻就是妻,妾就是妾,马夫人再不好,到底是嫡母,邓氏再好,可到底还是姨娘,不能乱了尊卑。”
“我和夫君都商量好了,到时候就哄着翁爹些,让他想办法抬我婆母做平妻。”
“大户人家抬平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试怎么知道?”
这话,周八也说过,只有努力过才会服输,也才会安心坦然。
“禀大小姐,淑华苑花厅的酒宴备好了,已派人请王家人入宴。”
陈湘如道:“二妹妹也随我一起去,来人,再把马大爷请到淑华苑用宴。三弟夫妇要宴请赵家人,我们就不凑热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