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成开始在车里喋喋不休地后悔,李丽静默地注视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胡可儿着急地不得了,路过一个卖冥纸和纸扎人儿的小店子时,下去买了不少冥纸和纸扎人儿,生怕买少了得罪了王夫人。
李丽看到这两个人吓得不轻的模样,暗暗在心里头发笑,奈何事情都已经做了,在王夫人在世的时候王子成薄情寡义,喜新厌旧,胡可儿则跟着杜美玲瞎参和在王夫人那儿闹腾了好几次,无理取闹,骄横野蛮。王夫人刚刚去世那会儿这两人也是欢呼雀跃,幸灾乐祸的,可现在就恨不得跪下来给她道歉了,实在是可笑。
李丽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也被下了蛊,但是却出乎意料地不怎么着急,死就死吧,反正身子和名节都不干净了。
用初。夜给父亲换了一大笔医药费也不算亏了,李丽苦笑了几声,扭头看向车水马龙的窗外。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打电话来的仍然是那个台商,李丽懒得接。随手将手机仍在了车厢里。
随后,胡可儿的电话也响了,台商找不到李丽,就只能先给胡可儿打电话了。
“是的,她在我这里。”胡可儿对着电话娇滴滴地应了一声,转而把手机给了李丽,小声道,“是那个台商。”
李丽皱着眉头接过手机,不耐地应了一声,“喂。”
“小丽呀,怎么都不接我电话了,我可是想你想得慌啊。”听筒的那一头除了台商的声音外似乎还有一个女人娇喘的声音。
“我病了。”李丽冷冰冰地回答,“是传染病,很严重,基本没得治。”
“别开玩笑啊,小丽。”台商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你丫的想要甩开我也没必要扯谎说自己得了传染病吧。”
“我没有撒谎,你可以去市中心医院查我的病历。”李丽淡淡地回答。
“好,你要是敢骗我,就死定了。”台商“咚”地一声挂掉了电话,李丽将手机还给了胡可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胡可儿看了李丽一眼,欲言又止。
没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李丽接了电话,对方是个陌生的男性。
“李小姐,我是秦总的代表律师,事实表明,李小姐您有诈骗秦总钱财的行为,您事先没有告诉秦总您是得了病的,而又在钱到手之后刻意避开秦总,触犯了法律条令,您若不想在法**处理这一桩纠纷,我们勒令您在两周之内将在秦总那里所的钱财的百分五十归还给秦总。否则您就等着法庭的传票吧。”
男子的声音冰冷之嫉,一下子就凉到了李丽的心里头去。她默默的挂掉了电话,鼻尖微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胡可儿见着她这模样,默默地将她的肩膀搂住,柔声道,“丽丽,对不起了。我没想到那个台商竟然是这么个卑鄙猥琐的人。”
“商人大都如此的,以自己的利益为先。”李丽淡淡地应了一句。头疼得厉害,她想着与其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钱已经汇过去给父亲治病了,哪里还能拿回来?
若是死了,这些个纷纷扰扰的事情就不会再多加纠缠了吧。李丽苦笑了两声。抬头看向窗外。
很快就到了银行。王子成将银行里的职员们纷纷差遣了出去,然后带着民族风格极其浓郁的大师在整个银行里部署了一番,做好准备工作。
王子成的心里始终很纠结,准备工作做完以后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这一行人便在银行附近的川菜馆里头解决了晚饭。
吃饭的席间没用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在各想各的心事。
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只有那个大师是一脸的愉悦。
“我小腹好痛。”胡可儿忽然蹲在地上呻吟了起来,美丽的脸蛋皱成了一团,“好疼,好疼啊。”
“蛊毒发作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大师说着便往胡可儿的嘴巴里塞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转而搀扶着胡可儿走进了银行。
此时已经是傍晚七点钟了。王子成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皱了皱姐道,“我妻子就是在晚上八点准吊死的,自那以后,一位道长便告诉我让我和我身边的人都不要在晚上八点以后还在外活动。”
李丽顿时恍然大悟了,怪不得王子成不让人加班到八点,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黑夜中的银行完完全全地褪去了白日里人流如织的模样,整个就是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单单是看着就足以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股寒意莫名地从心底升起。
少数民族风格极其浓郁的大师带领着一行三人走到了银行的东北角落里,那里插着两根正在燃烧着的香。
“磕头,都跪下来磕头。”大师对着香灰鞠了一躬,随即便一本正经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三个人。
“好。好。”王子成忙不迭地点点头,急匆匆地就跪了下来,无比虔诚地朝着香灰磕了几个响头。
王子成磕完后胡可儿便随后磕了,胡可儿的蛊毒发作了,面色十分地惨白,但幸好有大师的黑色小药丸控制着,疼的也就不那么厉害。但李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整个肚子仿佛是吹气球一般正在慢慢地鼓起来。和那天杜美玲身体上发生的变化极度地相似。
那些浅栗色的头发正在她的五脏六腑里肆意妄为地生长蔓延,李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回忆起杜美玲临死前的惨状,心里头“疙瘩”地跳了一声,与其那样死去,倒不如自杀好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盼头了,如果死了,台商秦总应该就不会再为难自己了,也不会有法院的传票了,李丽苦笑两声,跟随着胡可儿跪在了地上,也轻轻地磕了几个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挂在墙上的电子钟无声无息地跳向八点。
万籁俱寂的银行大厅里突然传来“咔”地一声响,一阵刺骨冷风夹杂着冰冷雨点从两扇玻璃门间的缝隙里溜了进来。又是“咔”地一声响,原本锁着大门的铁链锁竟然自己开了。
“呼呼”的风声越来越盛,紧闭着的大门缓缓敞开。
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中年女子从外头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握着一张沾了水渍的支票。
中年女子有着一头浅栗色的卷发,身形消瘦,面色惨白,清秀的五官之间笼罩着一层死寂的气息。
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紫色的瘀伤。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双眼无神,此时的她仿佛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银行里还有其他人似的,只是定定地朝着李丽常在的那个服务柜台走去。
“她是来兑换支票的。我去柜台那边招呼她,你们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就好。”李丽说着便撇下了其他的几个人,只身走进了柜台的工作间。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面带微笑地看着依然站在窗口前的女子。深吸一口气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服务的?”
“我要兑换支票。”女子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而毫无生气。
李丽转头看了王子成一眼,王子成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个“给”的手势、
“好的,把您的支票给我。”李丽从女子手里接过支票,她的手冰冷得可怕,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生气。
“嗯。”女子点点头。乌紫色的嘴角轻轻抽动,就在李丽给她兑换现金的时候,她突然弯下腰来从窗口里直愣愣地看着李丽。
王夫人的两只眼球都快要从眼眶里迸射出来了,眼白上挤满了血丝,十分吓人。
“你终究还是做了别人的情妇。”王夫人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瞪着李丽。
“我……”李丽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男人抛弃你了。”王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惨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忧伤,她指了指李丽手里的钞票道,“姑娘,不要做人情妇了,那个男人若是让你还钱,我帮你还便是了,回家去吧,回老家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王夫人这席话一出来,李丽顿时就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已经故去了的人会如此地善良。
这样一来,她顿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
就在此时,胡可儿不知从那儿冒了出来,她一把抱住了王夫人的大腿,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裤裤地哀求道,“王夫人,我是胡可儿,我过去做错了很多事,和杜美玲狼狈为奸,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请你不要介意,我求你原谅我好吗?”
胡可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得李丽都瘆的慌。
王夫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了,原本清秀苍白的脸陡然变得狰狞,带着鲜血的眼珠子从深深凹陷下去的黑色眼眶里掉了出来,“啪”地一声响,一颗血淋淋的眼珠掉在了黑色的大理石柜台上。
她的五官渐渐扭曲,脸上的皮肤开始剥落,长长的黑色舌头从毫无血色的嘴巴里伸了出来,慢慢地向下生长,落在了胡可儿的头发上。
“我记得你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王夫人的声音毫无感情。
胡可儿此时是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打着哆嗦。
“你和杜美玲一起骂过我,你和杜美玲一样该死!!”王夫人突然就歇斯揭底的吼了起来,浅栗色的头发如藤蔓一般疯长,整张脸上落满了斑驳的血迹。浅栗色的头发如有生命地小蛇一般死死地缠绕住了胡可儿的身体。
“救命……救命啊……王子成,大师,救我!!”胡可儿吓得花容失色,拼命地大喊大叫起来。
“王子成?”王夫人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就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来环顾了整个银行一圈,转而怔怔地盯着银行的东南角。
王子成吓得快要大小便失禁了,蜷缩在墙角里不敢吭声。
王夫人将胡可儿仍在一旁,一步一步地移向躲在墙角里的王子成。
王子成早已经吓得如筛糠般地一个劲儿颤抖了,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想走也走不了。
“子成。”王夫人走到他身旁,又变回了原本清秀而又消瘦的模样,她满面悲伤地看着眼前这个吓得浑身发抖的男人,看着这个几乎将她打入了地狱的男人,泪流满面。
“子成,你为什么要和杜美玲一起来伤害我?”王夫人嘶哑着声音问王子成,“你们为什么要让我那么难堪?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为什么非要逼死我?”
“我没有要逼死你。”王子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我没有要逼死你,是你自己上吊的……”
“我给你了全部,你拿走了我的全部,最后再留下一颗背叛我的心,难道还不算是要逼死我?”王夫人苦笑着看着王子成,“我真没有想到,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会比不上你和她不到一年的相处,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兢兢业业地陪在你的身边,帮你创立事业,待你飞黄腾达了,便丢弃了我,另寻新欢,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
“对不起,对不起。”王子成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整个人就跟孙子似的,哪还有平日里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模样?李丽只觉得鄙视。
“你为什么会背叛我?”王夫人心灰意冷地看着跪在她脚边的王子成,轻轻地问。
“我一直,我一直想有个孩子。”王子成趴在地上不停地流冷汗。
“我知道。”王夫人淡淡地回答。
“可是---可是我们两在一起,一直没有孩子。”王子成跪在地上一边擦冷汗一边祈求着王夫人原谅。
“嗯。”王夫人轻轻点头。
“我知道你有不孕症。可是,可是我真的太想要有个孩子了,于是,于是才会被杜美玲勾引,才会跟她在一起的,她,她曾告诉我说是怀上了我的孩子,所以,所以我才会和你离婚的。”
“她怀上了你的孩子?”王夫人定定的注视了王子成一会儿,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可笑啊,可笑,你难道不知道一直以来不能生育的是你么?”
“什么?”王子成彻底愣住了。
就在此时,隐藏在阴影处的大师拿着一张挂着无数张符纸的渔网慢慢地从背后向着王夫人靠近。
“一直以来,患上不孕症的那个人是你啊,老公。”王夫人轻蔑地看着王子成,“我去检查过好几次了,我没有问题,而你却患上了弱精症,有不孕症的人是你。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若是你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肯定会倍受打击,所以,我一直瞒着你,保护着你,不让你受伤害。我就告诉你是我患上了不孕症,想不到,你最后居然用背叛来回报我的善良。”
听到这里,王子成彻彻底底地愣住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王夫人,半天反应不过来。
“所以,我问你,杜美玲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孩子?”王夫人话音未落,身后准备着渔网的大师突然就朝着她扑了过来,将她整个网入了挂满符咒的渔网之中,无数道金色的光芒如箭一般从符咒里射向被困在渔网里王夫人,霎时是万箭齐发,结结实实地讲王夫人困在了网内。
“王子成,你竟然请道士抓我!!!”王夫人勃然大怒,顷刻间又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模样。她嘶吼着在渔网里挣扎,拼命地想要从网子里钻出来。
“徐子琳,我和你夫妻一场,我知道你照顾了我许多,我背叛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又何必在我和其他人身上下蛊呢?我不想伤害你,只想求得你原谅。然后,然后把蛊毒给解了。”
“放开我!!放开我!!”王夫人霎时是怒火冲天,一个劲儿地往渔网外头冲。
“你解开蛊毒,我们就放了你。”王子成颇有些心痛地看着在渔网里一个劲儿地挣扎着的王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王子成,我活着的时候,你不肯放过我,如今我死了,你依旧不肯放过我是么?当真是残忍啊!”挂在渔网上的符咒里射出了无数的小剑,一根一根地插进了王夫人的身体上,无数的青烟从王夫人受了伤的身体上逸出来,“滋滋滋”的声音不绝于耳。
“帮我解除蛊毒,我立马就放了你。那些东西我也会全部烧给你,每年也都会按时去祭拜你。”王子成指着身后的一摊纸钱和纸扎人道,“我求你了,我不想死。”
“我不知道什么蛊毒,王子成,你不得好死!!”王夫人的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她如一条即将要死亡的鱼儿一般子啊渔网里苦苦地挣扎。
胡可儿忽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打着滚儿。脸色惨白,四肢抽搐。
李丽觉得自己的小腹也开始痛了起来,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面有东西在翻腾。从胃里面传来的恶心的感觉也是连绵不绝的,惹得她不断地恶心干呕。
“我求你了,放过我们!!”见到蛊毒发作的胡可儿和李丽王子成几乎是要哭了。
王夫人不再答话,也不再挣扎,只是死死地瞪着跪在她眼前的负心汉,一句话也不说。
“大师,大师你快想办法啊!”见劝不住王夫人,王子成只好改求站在一旁的法师。
“大师,我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不想死!”王子成嘶声揭底地哭喊着,那模样着实可悲。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太过残忍了。”法师说着看了眼被困在渔网里受罪的王夫人。
“什么办法?”
“若让下蛊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蛊毒也自然会跟着消失了。”法师说着便朝着西南方作揖道,“这个法子违背了轮回法则,也太过残忍,所以一般是不会使用的。”
“法师,我们这里有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难道还抵不上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的灵魂吗?让她魂飞魄散吧,那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王子成的嘴脸实在是丑陋至极,让人不忍直视。
“抹杀一个灵魂是罪大恶极的,我是修道之人,不能做的,会破坏道行。”法师说完顿了顿道,“你夫人的魂魄具有十分强大的力量,能够靠近她的也只有和她相熟的人,若你要为了挽救自己的性命而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话,你就去做吧。”
“要怎么做?”王子成仿佛是被迷住了心窍一般地哀求着法师,“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法师看着王子成笃定的眼神,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短桃木剑来放在王子成的手中,“用这个,刺向她心口两寸一下的地方。”
“好,好。”王子成如林大恩般地接下法师手中的桃木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王夫人的身旁。
王夫人冷笑着看着他手中的桃木剑,深吸一口气道,“子成,你当真要杀了我吗?”
王子成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你该死。”
“哈哈。”王夫人低下头来笑了一会儿,转瞬间又恢复了清秀消瘦的模样,她用手将自己披散着的浅栗色头发束起,沉静地注视着王子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你下手吧。”
王子成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桃木剑。
“我爱了你十八年,陪了你十八年,照顾了你十八年,无怨无悔地跟了你十八年,到最后,只换来一把插入心脏的剑。你背叛我,抛弃我,我甚至都想着要去原谅你。而你,却对我毫不留余地。”王夫人苦笑了一声,“果然,人活在世上,是不能做好人的,做好人,只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王子成沉默不语,泪眼模糊,手上的桃木剑微微松动。
王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张开了双臂,沉默着抱住了握着桃木剑的王子成,“呲”地一声响,桃木剑已穿透了王夫人的身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