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泱的脸蓦然一黑,凝视着面前的女人,这就是自己的母妃吗?
心里一时,不出什么滋味。舒榒駑襻
曾经儿时,被街上的孩子嘲笑过--你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我们不要和你一起玩。
他正要辩解,就见孩子的娘亲急忙将孩子拉走,一边拽着手,一边训斥道:“下次不许来这里,不许跟他话。”
凉泱站在那里,静静地瞧着孩子被严厉的声音训斥的开始哭泣,女人生气的面容缓和下来,蹲下身柔声哄道:“别哭了,下次别和他在一起,娘就不你了好不?”替孩子擦去脸上脏兮兮的鼻涕眼泪,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凉泱一眼,拖着她的孩子,快步离开。解凉心爹。
三番五次后,凉泱也不愿再上街,宁可窝在那个深巷里,呆呆的坐着,仰头看着天空上的流云,一挪动。
当对娘亲这个词渐渐熟悉的时候,当对母妃这个词失去幻想的时候,这个女人,却忽然以这样霸道的姿态闯入了他的视线,令他措手不及。
凉泱就这样愣愣的站着,若不是苏晓猜出缘由,定以为他是迷上了那个吉妃,只是眼下这样尴尬的局面……
瞧着吉妃的脸色越来越硬,晓上前半步,屈膝行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吉妃一声冷哼,也不伸手去扶,凉凉的道:“王妃请起,这样大的礼,本宫受不起。”
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傲然直视她的男子,显然对于他的无理,耿耿在怀。
复杂的神色,凉泱的眼眸深邃的读不出含义。
他衣袖轻抖,伏地跪拜:“给……母妃请安!”
声音不大,却像一声闷鼓砸在吉妃心头,身子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母妃?你是……你是孽……”
忽然发觉不对,忙将剩下的一个字咽进肚里,看着凉泱抬起的面容上,冷冽的笑容,吉妃讪讪的补充道:“泱儿,母妃不是故意的,免礼平身吧。”140685
晓扶着凉泱站起身,又款款行了一礼:“苏氏给母妃娘娘请安。”
悄悄扯了扯凉泱的袖子,又对吉妃笑道:“母妃娘娘,王爷和妾身先去向皇上谢恩,过后再去拜见母妃娘娘。”
对上凉泱清冷的眸子,吉妃莫名的有一丝心虚,便道:“极是,泱儿先去叩谢父皇吧。”
凉泱俯首而立,晓一甩帕子,恭敬的行礼。0nl。
“恭送母妃娘娘!”
再回头,看着凉泱青白的面色,上前轻轻抱住:“凉凉,你不是想通了吗?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至少你们还有以后的时日相处。娘娘心里,也是亏欠你的,她也不好受。”
不好受吗?一个心里从来把自己亲生儿子当作孽童看待的人,会不好受吗?凉凉神色黯淡:“晓,你答应了她,可是一会儿去了,要跟她什么?”
母子两人,相对而坐,大眼瞪眼,这才是真正的笑话。
听出凉泱那淡淡的讽刺,苏晓无奈的挽住他,却还是脸上挂着笑意:“没关系,凉凉,到时候自然不会受冷落的。再,你看她的衣服破旧,面色饥瘦,这些年,显然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你们毕竟是母子,就算没有什么真情,血脉却还是在的。”苏晓直到,这里的人都很重视血脉亲缘,“吉妃从至高的圣宠,一下子被打入冷宫,换了其他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她却还如此坚韧,也算是个厉害的女人。”
“日后你在宫里,也算有个人照顾,凉凉,这样,我也不会太过担心,毕竟皇宫步步惊心,有个老辣的人指导,还是好的。”
听到苏晓这样仔细周到的为自己考虑,凉泱的面容浮现笑意。
“罢了,晓,此事稍等片刻再,我们还是先去叩见父皇吧。”
皇上正在内殿休息,所有太医束手无策的毒药,让他的身子愈来愈虚弱,每日早朝回来,都像是去了半条性命,哪还有昔日驰骋沙场的矫健英姿。
终于,还是毁到身畔人的手里,他一口喝完参汤,放下碗,一歪身子,倒在软垫上,凄凉的喃喃道:“真是报应,报应。”
当初为了皇位丧尽天良,如今求神拜佛,还是没有办法洗清身上的罪孽,凉泱不是孽童,真正的孽源在他心里,一直以为,孽童是上天对自己的惩戒,所以默默接受,即使明明知他会给自己带来厄运,依旧没有杀他。
而现在,孽童没了,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回首这些年,真想重新走一次,他做错的事,太多太多。
凉泱此子,英勇枭智,可堪大任,梁国后继有人,他也不怕愧对列祖列宗。
参汤这些,都不过是个安慰,也许不过片刻,丧、钟就将在京城上空回荡。似乎一切都做好了安排。
眼前的情景,渐渐有些恍惚,他睁开双眼,似乎看见那抹俏丽的影子,从大殿外,一步步走来,那是他钟情之人,却为了皇位负了她的心。自己最对不起的,还是她啊。
她一靠近,是要带自己走了吧,也好,这一切已然够了,就随她这样去,也好。
女子莲步轻移,靠近时,那张容颜却猛然换成了皇后的脸庞。
皇上心里一惊,豁然睁大眼睛,原来早在不知何时,那张眷恋的面容渐渐云淡风轻,记忆里镌刻的,却全是皇后的倩影。
梦醒,缘灭。
他这才看清自己的内心吗?可惜,已经晚了……
有的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她是如此,皇后亦是如此。
一个太监悄声走来,跪拜道:“皇上,泱亲王携王妃参见。”
皇上咳了几声,浑然不在意的抹去嘴角的鲜血:“去,去宣他们进来。”
一对壁人,手挽手进了宫殿。
凉泱看见皇上唇边残留的血色,顾不上行礼,急忙松开晓的手,冲到龙塌边,脸色竟有几分惊慌。
“快,拿银针,打一桶热水。”拽过一旁桌上的纸笔,龙飞凤舞的急速写着各种药材。
苏晓扫一眼愣着的太监,厉声道:“还不快!”
“是!”屋里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皇上却是淡然一笑:“不必费力了,泱儿,来,坐下,趁着朕还清醒,再叮嘱你一些东西。”
凉泱转过脸,面色严厉:“不要话,来人!把这张单子的药抓了,快,热水呢?”
皇上瞧着他担心忧虑的模样,乖乖的闭上了嘴。
看着凉泱要替皇上除去衣物,苏晓急忙退出殿外回避。
凉泱心里,还是有父皇的。
只是随意的绕着宫殿散步,转身时,却听到长廊那边,有两个侍立的宫女在悄声议论:“听皇上中的毒药又发作了?”
“是呀,泱王爷刚进去就发现的,你,会不会……”
另一个宫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抬高声音:“不至于吧,皇上的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泱王爷怎会如此心急。”她犹豫一下,镇定得道:“就算是做手脚,泱王爷也不会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做,不可能啦,你别多想了。”
“嗨,你可别这么,想想看,皇上真要出了什么事,有提前立下的诏书,泱亲王马上就能成为新皇了,那时哪里还有人敢二话,这事不就会这样遮遮掩掩的揭过去了。”
她撇撇嘴巴,怀疑得道:“我就不信能有人这么心胸宽广,被当作孽童在外不理不睬可怜了十几年,现在却一也不记恨皇上的。”
“唉,不定泱王爷真的是这种人呢,你没有看到他方才挽着王妃的样子,笑得那叫迷人,他不会是这么狠心的人啦。不定,我们日后的日子,还能轻松些呢。”
那个宫女闻言,又是道:“哼,我可是听,那皇后身上的伤,还有原来太子的疯病,都是因为泱王爷,这种人,最擅长两面。”她斜睨身边人一眼,“蹄子,你不会迷上那个泱王爷吧。”
“姐姐可告诉你,这宫里的龌龊事,我可是看多了,别想着能一照攀龙附凤,到时候怎么跌下来的都不知道,稀理糊涂的就没了性命,也许臭名远扬,连尸体都找不到。”
女孩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不会吧,我瞧着没有你的这么可怕,那个王妃娘娘,看着也是个心地善良的。”
“啧啧,你要还不死心,姐姐只告诉你一句话,到时候,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否则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你,把自己的心珍藏起来,他对你再好,都不要交付给他。”
“我可是瞧着今日这里没人,才偷偷给你的,姐姐若是自寻死路,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呀,就盼着新皇登基,能把我们全部放出去,这种地方,我实在受够了。”
苏晓没有做声,悄然离去,心里却有几分沉重压抑。
凉凉若是将皇上治好,也就罢了,若皇上的身子反而不好,岂不是会多出许多闲言碎语。许多事,这么多张口,哪里解释得清。
虽然相信凉凉的水平,却还是不免担忧的为他,为皇上祈祷。
这种地方,真是火深深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