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师爷说完便静静的望着文月,此事若是强行让文月应承下来,文月便是明日当众勉强承认了,怕也是破绽百出,更何况将来还要对簿公堂,更是极容易被看出破绽,唯有让文月死心踏地的答应了,认为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他才会做得更好,涂师爷知道文月最想要的是什么,他也相信文月一定会答应他的。
果然,仅过了片刻,文月便抬起头来,似是下定了决心,点头应允道:“文月听先生的,先生叫文月如何做,文月便如何做。”
涂师爷点头道:“待明日,姑娘只需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此画册乃是在岳州青楼时,别人逼着你所为便可,我闻这画册之事,极其隐秘,便是寻人大网之人都未探听得到,
“还有,萧家宗长派来那几个,必定会利用这件事告到陕西总督衙门,姑娘便辛苦一趟,过几日亲赴西安,用笔迹来证实这画册上的字却是你所写,现在岳州尚在贼军手中,便是广东韶关,亦是又被贼军夺了回去,此案根本无从调查取证,我们必胜。”
涂师爷随后叮嘱道:“此事老夫尚未同东翁商量,以东翁的性子,怕不是会同意,姑娘今夜便暂且在老夫这里歇下吧,待明日承认了此事,木已成舟,再告诉东翁不迟。”
文月神色复杂的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便听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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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俊好容易将身心俱疲的月芽儿哄睡了,正和杜氏陪着她,柳眉忽然快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月芽儿,将萧俊拉到门外,轻声问道:“这丫头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萧俊摇头叹道:“受了些刺激,怕是要过些时日才能缓过来。”
柳眉皱了皱眉头,随即恨声道:“发放画册的那些兔崽子,一个个比猴都精,发完画册。便溜得不知去向,老娘盘问了一个下午,才捉到了两个。说是受雇于人,拿人银子,给人办事,至于被谁雇的。这两小子也说不清。”
虽然没有盘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却也在意料之中,萧俊略思量了一下,淡淡道:“先将这二人关入大牢,或许会有用得着的地方。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我要好好思量思量。”
柳眉看了萧俊一眼,简短的说道:“一定要替月芽儿妹妹出了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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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县衙之前,是一座长宽约五十丈的广场,广场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座亭子。左边那个亭子。唤作“申明亭”通常会贴出各种种案件的判决结果,若是哪家有不孝子,亦会将其事迹张贴出来,显是用来惩恶的,而右边那个亭子,唤作“旌善亭”。通常会公布一些孝悌仁爱、贞洁善行,显是用来扬善的。按惯例,县太爷通常会在初一、十五到旌善亭宣讲。自然是些如何做守法良民,如何孝敬父母、与邻里和睦相处、教导子女之类的劝诫话语。
画册事件的第二日清晨,文月面色苍白,垂着头,用力的咬着嘴唇,仿佛被押上刑场即将行刑的囚徒般,来到了“申明亭”,跟在其身后的两名青壮衙役,在不远处的涂师爷的示意下,用力的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城中的百姓立刻便被吸引了过来,却见昨日的主角月芽儿姑娘,神情抑郁的立于专用于赎罪的“申明亭”上,立时便纷纷向前挤了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文月望着亭下黑压压的人群,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口,一个姑娘家,去承认那种事情,实在是太难为情了,涂师爷立于人群的前沿,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分开前边的几人,走入申明亭中,冲着百姓们说道:“诸位乡邻,昨日之事想必大家都知晓了,此事……说来话长,其实那画册中的姑娘并非月芽儿姑娘,上面的文字亦非月芽儿姑娘所写,而是文月姑娘写的。眼前这位,也并非是月芽儿姑娘,而是文月姑娘。”
百姓听闻此事似乎大有隐情,脸上顿时纷纷现出浓浓的八卦神色。
涂师爷开了个头,便示间文月继续说下去,文月此时情绪倒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反正事已至此,自己也已站在这里,再次鼓了鼓勇气,文月便按照涂师爷所交待的开口道:“此时说来话长,乡亲们还记得前几日来永昌送亲的萧家之人嘛,他们是萧老爷的族人,仗着宗族的势,威逼萧老爷的父母,想要强行给萧老爷许一门亲,而萧老爷却是一直希望能够娶月芽儿妹妹为妻,而且二人还有婚约在身,这些威逼萧老爷父母的宗族之人,为了达到目的,便采用了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在湖广一带有一种寻人的生意,只要交一千两银子就会帮忙寻人,当初文月身陷岳州之时,因和月芽儿妹妹长得几乎一样,萧老爷和这伙宗族之人,几乎同时接到了通知,说是在岳州寻到了月芽儿姑娘的踪迹,萧老爷智勇双全,以清军哨探的身份潜入了城中,想办法传给了文月一张纸条,说他是来城中救妹妹的,询问我是不是他失散数年的妹妹月芽儿,文月当时为了逃离魔窟,便骗了萧老爷,谎称是月芽儿。萧老爷便再次留下字条,五日后相救。没想到仅过了两日,又来了一伙人,这伙人却是花重金包下了文月,询问文月是不是月芽儿,文月以为这伙人是萧老爷派来了,便应承是了,没想到……没想到。”
文月说到此处,却也渐渐入戏,仿佛自己化身成了月芽儿,啜泣道:“没想到他们却是以性命相威胁,逼着文月去做那等事情,文月无奈,只好从了,这些人误将文月当成了月芽儿,得了证据,便离开了,又过了三日,已准备妥当的萧老爷,趁着敌军不备,单枪匹马冲入了周军的万马军营,将文月抢出城去。”
文月说到此处,从身后一名青壮衙役手中接过纸笔,将一张大纸贴在申明亭的告示板上,随即写了几行字,又从怀中取出十几本画册,一一发放在热闹之人的手中,说道:“诸位乡邻若是不信,可对照一下其中的字体。”
文月取出的这些画册,图画都已被处理掉,百姓们有好事的立时便对照了起来,人群中还有一些藏匿了画册的,也偷偷拿出来比对字体,结果发现字迹却是一模一样,顿时便信了。
涂师爷见火候差不多了,立时冲着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努了努嘴,这老婆婆本就是月芽儿和文月救回来的孤弱,受两个小丫头大恩,昨夜又得了二两银子,受了涂师爷一番“劝导”,见涂师爷冲自己使眼色,立刻大声号哭道:“这些个天杀的,用这么缺德的办法祸害一个小姑娘,乡亲们哪,咱做人不能忘本哪,咱们本来都是快饿死的流民,萧老爷、月芽儿姑娘还有文月姑娘,将我们救回来,给我们住处,又分给我们土地,去年建城的时候,大伙儿吃的比过年都好,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情,如今萧老爷有了难,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哪。”
这老婆婆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妇人也是大声道:“这位婶娘说得在理,当初小妇人和两个孩子在凉州城中几乎快饿死了,是文月和月芽儿小姐救了我们,出钱送我儿子入学堂读书,又送小妇人去绣坊学刺绣,小妇人今天这安稳日子,是月芽儿和文月小姐这两个菩萨般心肠姑娘给的。今天他们遇到了麻烦,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她们。”
城内的申明亭周围的百姓们,越说越是群情激奋,后来,干脆自发的组织起来,到城外的流民中,去宣讲文月和月芽儿的好处。
文月见乡亲们并没有鄙夷自己,而是纷纷帮办法帮自己澄清名誉,心中颇为感动,喃喃道:“若是月芽儿妹妹看到这场面,心里必定会好受许多。”
涂师爷轻咳了一声,走到文月面前,低声道:“城内此事既已传开,劳烦姑娘到城外也澄清一下事实,姑娘今日辛苦了。”
有了城中百姓们的支持,文月的胆气倒也壮了些,点头道:“涂先生请放心,文月会尽力的。”
萧俊早晨醒来后,便过去和杜氏照看月芽儿,月芽儿气色看起来十分的不好,一付病恹恹的模样,萧俊哄着她喂了些东西。正陪着她,画一些可爱的漫画,哄她开心。
芸娘忽然跑了进来,大大的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说道:“刚才我听六叔说,和月芽儿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文月姐姐,在申明亭将昨日之事揽了下来,说那画册上的字是她写的,画的也是她,我一时好奇,跑出去看了看,现在街巷之上到处都在传着这件事呢。”
月芽儿听芸娘如此一说,急道:“这怎么行,月芽儿做的事情,怎么会让文月姐姐去承担?”刚要站起来,却感觉到一阵阵的头重脚轻,身子不由得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