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越来越旺。
起初是星星点点的小火苗,接着迅速蔓延开来,沿着这个诡异的太极图燃烧着,燃到终点的时候,火势忽地凶猛起来,“嘭”的一声,火舌腾起,窜上半空,仿佛狂舞的金蛇一般极力想要侵犯由灰暗转为湛黑的天空,它伸着长长的跳跃不定的舌头,竭尽全力的消耗着四周的氧气,试图舔吸着空气中弥漫的烟尘,由于火势太大,热浪迎面扑向我和李天生站立的地方,突然,我闻到了一大股呛人的焦糊味,侧头一瞧,火焰已经烧燎到了李天生的眉毛,可是他浑然不觉,还在机械的比划着向前倾斜的动作。
此时此刻,形势相当危急,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抱住李天生,像摔跤似的把他扳倒在木地板上。他躺倒下去,仍然挥舞着双臂,划动着双脚,保持着向前伸缩的姿势,任凭我怎么摁着他也没有用,我一急之下,握紧拳头,用力敲打在他的头上。
一拳,两拳,三拳,他就没什么反应。我的拳头没有力气,达不到让他安静的那个效果,我无计可施,忽然看到身旁滚落着一根细木棍子,一急之下,拿起来,就使劲的敲在了他头上。
李天生“哼”了一声,不再动弹。我微闭着眼睛,战战兢兢的把手指头伸到他的鼻孔处,想要试探一下他还有没有鼻息,结果发现他呼吸均匀,我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软在地上,汗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一下子记起了陈路德,急忙挣扎着站起来,去他跟前看个究竟。
他匍匐着歪倒在地上,我大着胆子把他翻过来,只见他脸色乌青,牙关紧咬,嘴边一丝污血,似乎已经闭过气去了。一看这情景,我简直是心中大骇,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此刻的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被黑猎算计,有的惨死他手,有的昏迷不醒,有的生死不明,有的神志不清,有的魂魄被囚禁,我意识到,我已经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冷噤。
看着似乎游转在生死边缘的陈路德和李天生,我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祈祷着,他们千万不能死,不能死,他们一定得活着,活下去。不然,我真不知道这后面的路该怎么走?我真的无法忍受孤独的复仇旅途。
我精神恍惚的呆坐了一阵子,一眼不眨的瞧着这堆熊熊燃烧、烈焰翻腾的火,瞪大了眼睛,不停的倒吸着冷气,头脑一片空白。
正在这个时候,我猛然瞧见烈火里走出来一个人影,吓得我一个激灵,从昏昏沉沉中惊醒过来,我有些纳闷,是我眼花了吗?产生幻觉了吗?这样大的火里面,人早被烤糊了,怎么会看到人影呢?我赶紧揉了揉眼睛,再一次仔细看去,这一回,真真切切的瞧见了,是一个影子,这个影子不是别人,却是警官陈路德。我吓了一大跳,慌忙转过头去望身后直直躺着的两个人,想证实一下陈路德就醒过来了吗?怎么我一点也没觉察?
一转头,发现陈路德和李天生仍旧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急着又转过头来,另一个陈路德就站在我的面前,只是这个眼前的他摇摇摆摆,若隐若现。我不由得愣在原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立着的陈路德开口了,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我定睛一看,他的嘴唇一点没动,也不知道他怎么说话的。
陈路德见我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皱了皱眉头说,“梅成香,都什么时候了,还到处张望?!我的元神时间不多,支撑不了多久,你集中精力听我说,牢记我说的每一句话,OK?”
我赶紧点点头,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刚才我在与黑猎斗法的时候,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他的黑暗法术超级高强,如海啸飓风一般罩着我,我一碰触,立即败下阵来。为了打败他,我使用了最危险的一招棋,元神出窍。现在我快顶不住了,过不了多久,这堆大火一灭,我的元神就会被他掳走,如果一天之内,元神不归位于我的肉身,我就会躯体死亡,元神泯灭。”他的神情黯淡下来,整个影子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梅成香,记住我昏迷的时候念的那一大段话,它会帮助你走出死门,远离灾难,逃脱厄运的。形势危急,我不得不再教你摆个阵,这个阵很危险,也是要你的元神出窍,万不得已,不能用它。不过,我掐指算过,你的胜算机率远胜于我。也不知怎么的,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在暗中左右着你,但我无法辨别它是正是邪,面对这种来历不明的力量,你要多加小心,不然,当你身处危难的时候,它可能拯救你,也可能让你万劫不复!你一定要找个机会确定一下,这股力量的来源和目的,甚至要好好揣摩它的意图。好,时间不多,你俯身过来听我说……”
我依照他的吩咐凑过耳朵去,只听得他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我只记住两句,“……看好这火了!如果瞧见猛火分道,就是时机到了,要立即跳到火里来!……”还没说完,忽地脸色一变,影子晃个不停,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大吃一惊,本能的躲闪开,只见他的影子扭曲着,嘴里喊着几个词,“斗”、“隐”、“逃”、“巧”、“情”,后面还没有喊完,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我呆立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大多数都记不起来,只记得他最后的只言片语,刚刚说的这几个词汇了。
第一个词是“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我和黑猎斗到底。斗到底没问题,可关键的是怎么个斗法?我对奇门遁甲一窍不通,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陈路德好歹还拜过师学过艺,不说高深,也能说精通吧,他都败在黑猎手下,那我岂不是拿鸡蛋碰石头,最终一败涂地吗?我想,他也不会让我充当炮灰,白白牺牲吧?这不,就剩下我一个活人了!
那他这个“斗”可能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与黑猎硬碰,而是要我智取。智取,说得好听,他也没留个什么锦囊妙计给我,叫我怎么做啊?自己慢慢琢磨吗?以我现在的智力、能力和精力,我恐怕是完全不能胜任的。
想到这里,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叹气的同时,眼睛还不能离开这堆怪火,得瞧好了,瞅准猛火分道来临的时刻,一跃而入。我心里怀疑着,猛火,什么时候的火焰子才叫猛火呀,我看现在这火势就很猛啊,可是,我不敢跳,我对烈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第二个词是“隐”。
隐藏吗?我猜测着,好像有点不大可能。我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叫我怎么隐?难道让我凭空消失吗?陈警官啊陈警官,你是在测试我的智商吗?这一字真言,我想破脑袋也没思出个所以然来,我承认我很笨,我想不出来,可不可以饶了我?要不就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四处望望,这顶楼光秃秃的,哪里去找地儿躲啊?
说实在话,我很想很想躲起来,意思很明显,我渴望安全,渴望被人保护,被一个强大的、有力的、有智慧、有谋略的人保护起来。想着想着,我翻了翻白眼,告诫自己,不要异想天开,尽想好事了。
有些时候,自己都靠不住,还一门心思的想着靠别人,唉!真是又可悲又可怜啊!算了,不想也罢。
我瞄了一眼火堆,它好像一直以来都那么猛烈,我实在判断不出来最猛的时候它是什么样的表现。于是,我继续想。
第三个词是“逃”。
我眼睛一亮。这个字最适合我,逃,是我最大的希望,逃得掉,却是可望而不可即。我沮丧的垂下头来,要能逃得掉的话,我早逃了。想到这里,我感觉阿慧、阿秀、周永刚、周永乐、陈路德、李天生他们似乎就围坐在我的身边,每个都在问我一句话,“你想逃吗?抛下我们逃走?你忍心抛得下我们吗?”
我心惊肉跳,赶紧做了个用头捣地的动作,“各位大大,我错了,我彻底的想错了,我不能逃,我得与你们生死共存亡!”
他们松了一口气,相互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记住了!记住了!别犯傻!”
我紧张得再次看了看面前的气势汹汹的烈火,可怜巴巴的想,难道“逃”就是要我跳入火堆里,一了百了,永远解脱吗?不!我很怕这火一下子把我如花的容颜吞个一干二净,把我青春的躯体烧个遍体焦糊。
所以,我下断言了,这肯定不是陈路德所说的“逃”。望着这火,我怯了。
下一个词是“巧”。
对于这个字,我糊涂得很,怎么个“巧”法?难道陈路德忘了,我是个有点小聪明,但在紧急时刻笨得一塌糊涂的弱弱小女生?叫我使巧,那真是赶鸭子上树,真是失策啊!
我瞧着那张牙舞爪的火,不由得想要痛痛快快的哭个够。但愿我的泪能像西湖的水,一下子浇灭这旺盛的火。这样的话,我从从容容、高高兴兴的跳进去又有何妨?
但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那火肯定是浇不灭的,我的区区几滴泪哪里能够比得上西湖的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唉!冥冥之中,时机就是这么玩弄人的。
陈路德要求我把握时机,跳火而入,可是由于我没有勇气,好多次错失了机会。我承认我不是凤凰,可以大无畏的跳进烈火去焚烧,而且还要煎熬个五百年,最后涅槃,重获新生。
我做不到。
我犹犹豫豫的,一次又一次的矛盾挣扎,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下定决心,为了我的朋友们,即使牺牲了也在所不惜,眼睛一闭,正一边准备着要跳进烈火,一边思考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我始料未及的事。没法猜的,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那就是,下雨了。
没有任何预兆,连事先的雨点都没有,天空就忽然下起了一阵瓢泼大雨,“哗啦啦”的,一下子就与这堆烈火纠缠在一起。那雨就像成千上万勇猛的斗士倾巢而出一般,“呼刷刷”的就冲向正在恣意妄为、得意忘形的烈火,与它们短刃相接,打得不可开交。
烈火虽然凶猛,但在大雨的强悍冲击下,渐渐的萎缩下去,不一会儿,便抵挡不住,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一见时机不妙,便大规模的撤退了,只剩下几小处火苗在负隅顽抗,最终,火苗寡不敌众,被雨水彻底的消灭了。
我怔怔的望着这一切。虽然自己也被淋了个落汤鸡,雨水顺着头发、脖颈、衣服往下淌,但是我心里忽然开始莫名其妙的狂喜起来。不过这狂喜并没有永久持续,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直至坠入到了深深的谷底。
我呆呆的立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面前的太极图,它的火苗已经熄灭很长时间了,但我面前的它已经不是太极图了,而是一个硕大的洞,被烈火烧掉了木板、整整齐齐呈现在我眼前的深洞,这个黑黝黝的大洞一直通往一楼的天井,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现在正正的对着那棵可怕的、变化莫测的、会生长吃人的歪脖树。
此刻的它,仿佛正仰着头,狰狞的面容正不怀好意的向着我笑着。
天越来越黑,雨越来越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朋友们的生机还握在我的手里,可是我因为缺乏勇气,糊里糊涂的丧失了时机。
现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黑黑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