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里,下着雨。
我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黑漆漆的太极洞口前,茫然失措,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黎明的到来。
在我的身旁一横一竖的侧卧着两个昏迷的男人,他们被雨淋得浑身都湿透了,一点知觉也没有。某一阵子,我扭过头看着他们,瞧了半晌,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祈求上苍照顾他们、别让他们有个什么闪失的语句。恍惚之间,我一下子觉得好累好累,我不断的眨动着眼睛,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心里沮丧绝望到了极点。
我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我的上眼皮开始支撑不住雨滴猛烈的冲击,非得同下眼皮合到了一起,我意识到我困了,但我能在这样一种潮湿阴冷、恶劣恐怖的环境里躺下去?我睡得着吗?
我的答案很明显,那就是“NO”。无论如何,我不能睡,坚决不能,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睡下去,我们就再也没有清醒的人了,所有的计划是不是都会泡汤?还有,这样一来,会不会就意味着我们都会永远长眠?
想到这里,我打了一个冷噤。
于是我一会儿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一会儿闭上,一会儿睁开,以求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够得到一点点适当的休息。
当我第N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雨竟然停了,什么时候停的我却不知道。我有些纳闷,也许是我太专注于默念睁闭的次数,沉浸在另外的一种状态中,以致于忘了雨的存在。
天还在黑黑的,看样子似乎没有天亮的征兆。
四周一片静悄悄,有丝丝的不易觉察的凉风拂过。我仰头望了望,天虽然黑,但不知天空什么地方投射着丝丝缕缕的微光,我忽地有了一种云淡风轻、心平气和的感觉。我的心里有些惊讶,难道冥冥之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所经历的都是虚幻么?
想着想着,我急忙瞧了瞧面前的太极洞,它还在原地。我再转头瞅了瞅身后,地板上仍然躺着毫无知觉的陈路德和李天生。我禁不住摸了摸他们的衣服,和我的一样,是湿漉漉的,这就证实了刚刚的倾盆大雨不是梦,也不是我的幻觉,它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我正在奇怪之余,一抬眼,突然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人影,心里有些害怕,却又忍不住定睛看去,仔细辨认着那个人影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见他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黑乎乎的太极洞斜对面,好像是正面对着我,观察着我,但离得有点远,我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此时此刻,我忍不住又开始提心吊胆,脑袋里“轰”的一声响,怔怔的,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是好是坏,难以预测。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对望着,僵持着,相互琢磨着对方的意图,等待着接下来的激烈较量。但出乎我的意料,那人默了一会儿,很快绕过硕大的太极洞,径直向着我走了过来。
他这是?要动手了么?还是即将实施其它的什么行动?
我眼睁睁的瞧着他走过来,恐惧中带有一点点淡淡的好奇。我使劲的嗅了嗅,想以自己的某种敏锐的感官察觉空气中某些异样的气味,如果是危险的话,我的心会猛然跳动。结果,我什么都没有闻到。
我只好静静的坐着,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他逐渐走近了,显现出他的身影来。我这时才发现他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这个女人长得高大健美,身材修长,宽肩头,细腰杆,加之当时到处一片黑暗,要不是一些不知从哪里投射的微光,我可能要长久的误认为她是一个男人了。
虽然很黑,但那些微弱的光芒环绕在她的四周,照射在她的脸上,因而我比较清晰的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在这样时刻戒备、提心吊胆的情境中,我往往会认为,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不会是什么善类,但她并不是我潜意识里所想象的那般可怕,那样丑恶,相反,她很美,美得温和慈祥,美得朴实坚韧,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有些年纪了。她的出现,让我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沾染上了些许平和与宁静。
我呆呆的望着她缓缓走来,直到她走近我,在离我两三步的地方站定了,一言不发,含着笑瞧着我。
这时,我注意到,她穿着一件棉质的白底蓝点碎花衬衫,一条青色的长裤,非常朴素,但衣裤裁剪得很适合她的身材,像是自己手工剪裁的一样,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大方得体,仿佛我小时候的邻家阿姨,经常给我水果糖或是白面馍馍吃的那个亲切和蔼的阿姨。
此时此刻的她,面带微笑,充满柔和,显得相当贤惠温婉。她大大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通情达理的光芒,那挺直的鼻梁,那抿着嘴的笑,那椭圆的脸蛋,我一下子觉得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一般。
她一直含着笑,安静的等待着我慢慢的放松下来,之后,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很有磁性,“姑娘,你好!”
很平常的一句问候语,我却听得很舒服,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身处的这样一个极其凶险的环境,我的内心深处很渴望听到这样悦耳安抚的声音,她停了停,轻叹一声,说道,“你不认识我吧?但我认识你,自从你走进他的世界,我时常都在关注你。呃,我没有恶意,姑娘,只是很想帮助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一番好意,可以吗?”一瞬间,我是如此的感动,如此的信任她,我不由得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
她见我点头了,莞尔一笑,那母亲般动人关切的微笑一下子就俘虏了我的心,我静静的听着她柔声细语的说道,“我知道你处境很危险,你现在心里很害怕,你感到自己一个人很孤独,想着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得了你自己,是吗?”
我默认了。
她继续说,“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遭遇,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我相信你,会像我一样,克服所遇到的困难,排除种种障碍,勇敢的走下去的,你说,对吗?”
如果是别的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估计我会表现出不大相信的态度,甚至充耳不闻,我会认为这样的空话套话不起什么作用,但从她口里说出来,却是不一样了,这话语是那么的真挚诚恳,一点矫情、做作的成分都没有,仿佛一阵阵和煦的春风吹开我的冰冻的心扉一般,我似乎陶醉了。
感动之余,我点着头,同时,嗫嚅着嘴唇,想要好好的与她对话一番,渴望她帮我出个主意,指一条明路,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做,但是不知怎么的,我无法说出口来,只是眼巴巴的仰望着她。
她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轻轻笑了笑,问道,“你的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办好,对吧?”
我赶紧点了点头。
她含着笑又问道,“你可以让我走近你,看看你吗?”
她的语气是这样的恳切,态度是这样的真诚,整个脸上洋溢着一种过目难忘的母性的光辉,就像我的母亲一样,让我实在拒绝不了。我竟然在这种强烈的渴望中,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颔首同意了。
她缓缓走近我,到了我的跟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头轻轻拨开了我额头上的几绺头发,满脸慈爱的打量着我,好好的端详了我半天,喃喃的说道,“真是一个好孩子!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我真替他高兴!”
听了这话,我有些犯迷糊,这几句话的意思我真不大懂,但是我听了很高兴,甚至有了点点滴滴的欣喜。不知为什么,她轻描淡写的夸奖竟然让我激动了好一阵子。
她仔细看了看我的眼睛,吐出一句话,“姑娘,你可是一个绝佳的修道之人,如果不是在这里,我想,你会很幸福很快乐,永远保持着一颗纯洁无暇、乐于助人的心灵,和你的心上人一起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这时,她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可是,事情往往都是不遂人意的,孩子,在这里,你会修炼另外的一种道,看看你的眼白和眼黑,界限很模糊,你有一双天生的阴阳眼,你会为此骄傲,因为你注定要担负起解救和帮助阳间和异界的灵魂的重任,一生为此所累!”她停顿了一下,“我也是个蒙受冤屈的魂魄,在这里很多年了!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游魂还有很多,他们都在等待着上苍派来的使者拯救他们,我想,那个上苍的使者应该就是你!”她热切的怀着憧憬说道,“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现在就是一个适当的机缘,如果你能鼓起勇气跳入地狱之门,那一霎那,你的阴阳法眼将会自动开启,这样,你就会时时刻刻看见我们,你就会明白你的每一个步骤要怎么做!你会越来越出色!你会成为众生万灵顶礼膜拜的女神!”
我怔怔的望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她做出了一个让我大惑不解的预言,“将来,你会和我的儿子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纠缠,你除了解救的任务之外,你还得负责告诉他真相!当真相大白的那个时候,也就是你们倾心相爱的时机,他,我的儿子,将会帮你扭转乾坤,为你赢得胜利!”
这一番话听得我云里雾里,不知其所以然。当我反应过来,想要问她的儿子是谁的时候,她早已洞悉了我的心思,“嘘”了一声,轻言慢语的说道,“孩子,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你经历过所有的玄机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她又叹息了一声,“记住,地狱之门打开时,闭上眼睛,勇敢的跳下去吧!你会如愿以偿的拯救你的朋友们,不管他们是人还是灵魂,他们都会因为你的勇气和坚持得到救赎!”
说完,她慢慢的站了起来,“我的时间到了!孩子,地狱之门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它只不过是一个秘密的通道而已!时机很快就要到了!我也得离开你了!希望能够听到你的好消息!”
她仍旧含着笑,渐渐的向后退去,一边向着我挥手说再见,一边淌下了几颗晶亮的眼泪。
我依依不舍的看着她消失,许久许久。
恍惚间,我看到了天边的一道闪电,紧接着响起了“隆隆”的闷雷声,一个炸雷冷不防在我的头顶爆裂开来,吓得我一下子就苏醒了。
醒来一看,到处黑漆漆的,雨还在下着,不过已经小些了。刚才的那一幕幕还呈现在我的眼前,但我已经分不清了,那是梦境还是现实,不过,那个母亲般慈祥可亲的鬼魂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铭刻在了我的心里,她含着笑的美丽脸庞仍然在我的脑海里晃荡,姑且,就把她当真吧,因为我一想起她,就会看到希望,就会拥有梦想。
我站了起来,静静的等待着地狱之门的开启,等待着那超越自我的纵身一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