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扇苍白地笑了笑,“单身凭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紫沁坐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小姐不要灰心,不管怎么样,紫沁都会陪着你。”
罗扇侧过头对上她的眼神,淡淡地笑道：“其实我很庆幸红袂嫁出去了,否则她如今还会和你一样,无辜被我连累困在这房子之中。如果这次我躲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再跟着我回宫。宫中是非之地,我希望你能远离,不要和我一样,终生不得自由。”
紫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坚定地说道：“小姐,你觉得区区一个宅子能困得住紫沁吗？我不离开,只是因为小姐在。这样纠缠下去于谁都是痛苦,你总要和尉迟衍做个了断,这一次不管结局如何,紫沁定然拼了性命护你自由。”
“傻瓜,你这些年跟着我,没享到什么福气,反倒受伤不断,颠沛流离。我多希望在我回宫之前,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归宿。”罗扇眼眶湿润,心中不是没有痛苦,她千方百计远离是非,远离尉迟衍,没想到命运还是让他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习惯主宰一切,却罔顾她的意愿,她这辈子只能做个傀儡。
紫沁犹豫了下,说道：“小姐,你别这么悲观,紫沁认为,南宫公子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南宫雨寒的名字,罗扇更是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难辨。
三年,她并不是没有想起过他,反而在梦中会经常梦见他,只是每每她梦醒,想要去见他一面时,她的良心总会告诉她,不要再去见他,不要再扰乱他的生活,没有她在,他会过的更好。
她已经把他害的够惨了,如果她再和他纠缠下去,恐怕她这辈子都会后悔。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为了救她差点被食人鱼吞吃入腹,最终却被她喜欢的人囚禁了,在他被折磨受辱时,她正和害他的人打的火热,恩爱缠绵。
这一切让她更加愧疚,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仰望星空,回忆从前他们一起在屋顶看星星的日子。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尉迟衍果然派人来找她过去用膳,她纵然不想去却也知无法拒绝。
尉迟衍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而罗扇心事太多,更加没心情说话,于是这一顿饭下来,两人的气氛极其怪异静默。
午膳过后,尉迟衍说来到春城还没有好好地走走,让她陪他逛逛。
“你下午没有事么？”罗扇不明白,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云无意么,为何不见他如今有所行动。
“上午已经处理过了。”尉迟衍淡淡地笑道,再大的事情又怎么比得过和她的重逢？
罗扇低低地“哦”了一声,犹豫了下问道：“你想去哪里？”
尉迟衍微微思索了下,忽然笑道：“据说春城的桃花开的不错,如今正是看桃花的季节,你来春城两年,想必知道哪里的桃花最是好看。”
“城外有座桃花林,花开的极为旺盛美丽。”罗扇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其实刚才用膳的时候,她心中也早已做了一番打算,紫沁说的没错,有些事情是拖不得的,不管结局如何,她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和从前做个了断。
“好,我们便去那里。”尉迟衍似乎心情很是愉悦,命人快速地备了马车,但是他却没有带侍卫,只带了一个车夫便上路了。
罗扇也没有叫上紫沁,一是因为她如今受伤需要静养,二是因为她想独自和尉迟衍做个了断。
春城郊外有很多桃花林,每到桃花盛开的时候会有许多公子小姐前去赏桃花,久而久之,在桃花林中产生的姻缘也不少。
罗扇带尉迟衍去的桃花林却不是那些名声鼎沸的桃花林,她选择的是一个比较偏远,而且少有人去的桃花林,因为路不好走,所以春城的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去那个桃花林。
马车一路颠簸,罗扇一下子没坐稳,差点扑倒在马车上,幸好尉迟衍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他心疼地看着她说道：“何必去那么远,这周围不是许多桃花林吗？”
罗扇笑了笑,“我比较喜欢那座桃花林。”
以前她和红袂还有紫沁最喜欢来那座桃花林了,因为那座林子很大,而人却很少,但是她们去那座桃林却是走过去的,一路提着食盒,里面装着各种点心糕点,然后慢悠悠地去赏花,一玩便是一天。桃花林里的花开的极为粉嫩漂亮,风一吹过,许多桃花会纷纷地从树上摇落,飘落在空中犹如下花瓣雨一样漂亮。
罗扇突然想起,从前她们去那座桃花林的时候极少会遇到别人,唯有一次,她们在粉红的花瓣雨下欢喜雀跃地嬉闹,她突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却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远处的桃花树下,面容平凡,但是映在桃树下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白衣男子当时却只是遥遥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罗扇的回忆停止,落在了现实之中,嘴角却微微一笑,原来她早已见过云无意,只是后来再没有见过他,而云无意的求见她也从不想见,于是便差点忘却了这段往事。
“你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尉迟衍的声音响起,罗扇侧头看去,只见他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她嘴角的笑意微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嗯,还不错。”
马车到了桃花林的入口,尉迟衍首先下了马车,随后便伸手想要抱罗扇下来,她却微微一躲,淡淡地笑道：“我自己来。”
尉迟衍脸色未变,依旧是眼含柔情看着她,他待她下了马车之后又交待车夫,让他不用进去在这里等待,随后便随着罗扇进了桃花林。
罗扇走进熟悉的小道,这是通往桃花林的小路,这两年来她走了数不清有多少次,今年倒是第一次来。
小路渐宽,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远处那片粉红的丛林,待靠近之后,罗扇迫不及待地小跑到一颗古老的桃树下,尉迟衍好奇地跟了上去,只见她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铲子,在那颗老桃树下挖掘着。
“你在下面埋了东西？”尉迟衍示意她把铲子给他,他接过来后开始帮她挖了起来,一边问道。
罗扇兴奋地点着头说道：“是啊,去年我们来这里埋了几壶桃花酿,本打算埋个十年再挖出来喝的......”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察觉到自己如今说的话不太可能实现了。
尉迟衍闻言动作也是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抬头,眼神微含笑意,问道：“那为何如今那么早挖出来？”
罗扇从容地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觉得十年时间太长,谁能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何不趁如今花好人好,痛快地大醉一场呢。”
“花好人好......”尉迟衍轻轻地笑了,他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来看着眼罗扇,嘴角的笑意温柔而宠溺,“何必要破坏原来的计划呢,十年后我可以再带你来。”
罗扇对上他的眼神,看着他眸里的认真和温柔,两人都静默在原地。尉迟衍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像承诺,又隐约带有一丝乞求,但是绝大部分都是霸道的决定。
罗扇移开眼神看向桃树下的泥坑,坑里酒坛已经露出了顶部,她轻轻地笑了,侧目对尉迟衍笑道：“你看都挖出来了,干脆就拿出来了吧,迟早都是要喝的,早和晚又有什么区别。”
尉迟衍静默了片刻,低声笑道：“好吧,都听你的。”
他们取出了两坛酒,又把泥土都埋了回去。两人随意地在一颗桃树下坐了下来,尉迟衍见到罗扇把两坛酒都打开,不由挑眉问道：“你打算就这么对着坛子喝？没有酒壶杯子吗？”
罗扇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扑哧笑道：“你想什么呢,在这深山郊外里,哪里来的酒壶杯子？当然是对着坛子喝啊！我一个女子都不惧,你怕什么？”
尉迟衍无奈地看着她,“我哪里是怕,不过是觉得你喝太多酒不好罢了。”
罗扇嗤笑地看着他,嗔道：“得了吧,我看你啊就是习惯用酒壶喝然后不敢不顾形象抱起酒坛子喝酒,然后又觉得女子就该温婉贤淑,怎么能像男人一样抱着酒坛。”
尉迟衍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什么都让你说了,都依你吧。”
罗扇把一坛酒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抱起酒坛子示意他一起干了,尉迟衍挑了挑眉如他所愿,两人轻轻地碰了下酒坛,然后灌了一口这带着扑鼻而来的桃花香的桃花酿。
一大口下去,罗扇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对面的尉迟衍,轻笑着说道：“皇上就是皇上,就算对着酒坛子喝酒也如此贵气优雅。”
尉迟衍放下酒坛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算是夸奖吗？”
罗扇耸了耸肩,俏皮地眨了眨眼说道：“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尉迟衍久久地看着她,语气突然柔了下来,低声说道：“扇儿,朕很喜欢和你这样相处。”
现在的气氛如此融洽,仿佛从前的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他,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彷徨和害怕,深怕她又会离开他。他依稀记得,三年前她要离开的时候,也是如此融洽地和他相处。
罗扇笑弯了眼,“那我们今日就以这种方式相处,好好地放纵自己。”
尉迟衍深深地看着她,眼神炙热,灼灼地问道：“为何要今日？我们可以一直用这种方式相处,自由自在,没有束缚,不用去猜疑对方的想法。”
罗扇轻轻地叹了口气,“尉迟衍,你还是不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