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桃夭不知道,这司徒四公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本事都没有,看起来外表光鲜,实则挥霍无度,经常是私用公中的钱,入不敷出的。
他向来为司徒家中的其他人看不起,一心想娶个得力的老婆。
眼见杜家出了个状元郎,家中又有钱,桃夭更是貌美如花,便起了心思。
听说,那桃夭虽然是庶女,但当家嫡母杜李氏向来一碗水端平,前头嫁的几个庶女,给的嫁妆都还颇为丰厚,想来也是不会亏待桃夭的。
这便是好大一笔进账。
司徒四公子越想越满意,回家后,便将自己的想法对同母的妹妹,庶出五小姐说了。那五小姐便找了个机会,刻意接近桃夭,将自家哥哥吹嘘得花好月好,两人一拍即合。
桃夭的生母红姨娘,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一心想让桃夭攀个高枝,这几天,忙着为桃夭出谋划策,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杜李氏也不大去管她们,对于桃夭的婚事,她一直持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为这个妖艳的庶女挑选亲家,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选得高了嫁得好了,她将来到了夫家没准要反过来压娘家嫡母一头;选得低了嫁得差了,少不得杜老爷要埋怨。
所以,红姨娘母女能自行解决的话,倒让杜李氏省下不少心。
妙就妙在,她们竟然看中了司徒家的四公子。那司徒家尽出纨绔,就连最出息的一个司徒烈,也是一副浪荡不羁、玩世不恭的模样,还能指望其他不成器的子弟能有什么好?听说那个四公子司徒照,根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不足为虑。
眼看着杜李氏笃定,绾蝶更是不想蹚这一滩浑水。
她安安心心地待在家中,只等沈家来交换庚帖八字。
没想到,庚帖没等到,却等到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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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这一日,绾蝶陪着杜李氏在堂中喝茶,忽然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语无伦次地咋呼。杜李氏的脸色一沉,刚想斥责那个小厮没规矩,待看清是谁时,却不禁唬了一跳。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小厮,不就是杜怀瑛身边伺候的侍墨么?!
“侍墨,出什么事了?!怀瑛呢?”杜李氏抓着侍墨问。
“公子、公子他……杀、杀人了!”侍墨显然是跑回来的,额头见汗,一张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说完整了这句话,却听得堂中众人如坠冰窟。
“铛”地一声,是杜李氏手中的青花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不得手上被热水烫伤的疼痛,杜李氏紧盯着侍墨,问。那目光仿佛要把侍墨吃掉一般。
侍墨被杜李氏的目光吓得一激灵,连忙跪下,连连磕头道:“请夫人息怒!是小的没有把公子看好,公子才……”
眼见着杜李氏的神色阵阵发黑,杜李氏身旁的大丫鬟连忙打断侍墨:“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二公子他到底是怎么杀人了?你快把详情说与我们知道。”
“我的儿子怎么会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他现在人呢?你在开玩笑的,是不是?!”杜李氏扑上前,紧抓着侍墨问。
杜怀瑛就是她的命根子,遭此晴天霹雳,她怎能不方寸大乱?
也许是杜李氏的样子太过唬人,那侍墨被这一吓,说话越发没了条理,乱了分寸。
绾蝶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连忙让石榴、奉香与平香几个,合力扶开杜李氏,先把那侍墨从快要窒息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又镇定地安慰她:“母亲请稍安勿躁,先让侍墨把话说清楚,既然他能回来通风报信,想来事情还有转圜余地,我们先听个明白,也好拿主意。”
她的语气镇定,如狂风巨浪中的定海神针一般,让杜李氏稍稍冷静下来。
绾蝶又对那侍墨道:“今日你随二公子去了哪里,见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你慢慢说给我们听,不要急。”
那侍墨听她问得有条理,定了定神,便开始讲述起来。
原来,今日是同为翰林官的一位张大人宴客,邀请了杜怀瑛与一些同僚,在芳华楼。杜怀瑛不擅长喝酒,觥筹交错中,不多时,几杯下肚便醉醺醺地要倒了。众同僚眼见他快要支撑不住,却只笑他是装的,以为他是想要早些去后头的包厢内歇息……
那芳华楼,说是一处酒楼,内里却提供一些隐秘的唱花曲、狎私妓的服务,非王孙贵族不得入。众人想着杜怀瑛是第一次来,想要开开眼也很正常,便唤来了酒楼的小二,叫他带着杜怀瑛去后头歇息,并叮嘱,一定要安排个绝色的姑娘。
小二笑颠颠地应了,便搀这杜怀瑛往后头去了。
结果,不多时,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女声惨叫,众人一惊,冲去后头的包厢一看,只见一名美艳的女子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身上有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往外头咕嘟咕嘟地冒着鲜血,人已经翻了白眼,没了呼吸。
床脚边,有一名婢女瑟瑟发抖。
而杜怀瑛,手持一把染血的短刀,两眼茫然地站在床前,口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一时众人惊慌起来,状元郎杀人,这可是大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那瑟瑟发抖的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侍女颤声道:“奴婢是雪嫣姑娘的侍女,雪嫣姑娘进去给大人暖床时,奴婢本来在外头伺候……姑娘进去不一会儿,就听里头的杜大人在到处找道具,要玩各种花样……我家姑娘虽然是风尘女子,却也不惯被人摆成十八般模样,于是向杜大人求饶……杜大人不耐烦,竟然想要用强的,我家姑娘拼命反抗……随后,就听得一阵混乱的响动,似乎是打了起来。”
那侍女说到这里,抹了抹眼泪:“雪嫣姑娘那样娇柔,怎是杜大人的对手?奴婢见势不妙,冲进去想要拉开她们,谁知……谁知,进去一看,就看到雪嫣姑娘的尸体!”
“而那杜大人,一身酒气,手中拿着桌上切水果的短刀,刀尖上还滴着姑娘的血!”
说到这里,那侍女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新科状元在酒楼狎妓,白日宣淫,还在酒醉后**不成,杀死一名妓女……
这传出去,名声可大大地难听,简直是斯文扫地!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杀人,那是要偿命的……
一时间,原本与杜怀瑛关系不错的同僚们,都下意识地远离了他几步。而此时的杜怀瑛,在经历了先前的一番折腾后,仿佛疯劲终于过去,颓然地倒下,陷入了醉酒后的昏睡。
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报了官。
大理寺和六扇门的人来得很快,当场便把杜怀瑛缉拿归案,押入牢房候审。
而杜怀瑛的随行小厮侍墨,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几乎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跑回杜府,向杜李氏报告了这个噩耗。
杜李氏听了这个前因后果,儿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了现行,还是狎妓未遂这样耻辱的丑闻,不禁又惊又痛,气得倒仰,眼前一黑,几欲昏死过去。
一群丫鬟们连忙围上去,又是灌茶水,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杜李氏救了回来。
“老爷呢?老爷知道么?快去请他过来,大家一起拿个主意!”杜李氏才一恢复,便急急忙忙地吩咐侍墨。眼下不是愤怒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把儿子从牢中救出来,儿子是她全部的骄傲和寄托,他千万不能有事,否则,便是要了她杜李氏的命……
侍墨道:“老爷在铺子里,已经派人去请了。”
杜李氏只得在堂中等,一边等,一边双眼无神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绾蝶一手扶着她,一手抚着她的背心,给她顺气。目光中却流露出几许沉思——她这个二哥,并不是酒色之徒,平日里不怎么近女色,都二十来岁了,房里总共不过一个开了脸的侍婢而已。至于花街柳巷,他更是从来不去……
这样的二哥,怎么可能才到包厢见着妓女,就要求对方玩出十八般花样呢?对方不从,他还杀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事出反常,必为妖。
绾蝶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禁轻声道:“莫非二哥是被人陷害?”
这一句自言自语,被杜李氏听了去。
她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五指紧紧扣住绾蝶的手腕,问:“七丫头,你觉得其中有蹊跷?我就知道,怀瑛肯定不会杀人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一定!”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如今的杜李氏,已经方寸大乱。
绾蝶一面安抚她,一面把自己的疑惑说给她听。虽然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议论哥哥的私事,是十分不合礼制的,但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这许多。
她耐心地讲,杜李氏仔细地听。
待绾蝶说完,门外却传来杜老爷的声音:“七丫头说得很有道理,怀瑛不可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冤枉他!”
随着这一声响,杜老爷抬脚跨进了中堂:“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弄清楚,尽全力想办法救出怀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