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坡座落在北京城西十五里,此时已是申牌时分,满坡的槐花虽说开得像往日一样鲜艳,但是由于北京大名府兵马都监大刀闻达率领三千精兵在坡脚下寨,使风景秀丽的槐树坡平添了一股杀气。
托塔天王晁盖率领神臂营与豹营精锐悄无声息的逼近了槐树坡。他让豹子头林冲等人原地待命,自己则攀上了一棵大树,观看大刀闻达的寨栅。虽说是简易的营寨,但是大刀闻达毕竟是久经沙场,能征惯战的骁将,倒也布置得错落有致,井井有条。只见此寨依坡而建,周围密布刀枪,四下深藏鹿角,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他们,并不容易。
“大刀闻达,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托塔天王晁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却在心里寻思起来:“我若是不能尽快破了大刀闻达,只怕恐惹急先锋索超耻笑!这下该如何是好?”晁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若是野外遭遇战,大刀闻达虽然兵力占优,但是水泊梁山的神臂营与豹营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取胜应该不难。然而如今闻达有如此坚固的寨栅作为依托,着实令晁盖头疼不已。连他也没有想到,大刀闻达会在短短半日之内建起了这么一座易守难攻的营寨。
可是当晁盖看到寨中全是容易燃烧的帐篷,而非是新砍下的槐木搭建的营房时,不由眼前一亮:“真是天助我也!多亏我早有火攻的打算,让神臂营此前准备了不少火箭,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托塔天王晁盖跳下树来,令九纹龙史进率领一百名神臂营弓手,打起豹子头林冲的豹营旗号,到南寨门骂阵,听到信炮之后,便往敌军营寨之中倾射火箭;令拼命三郎石秀率领一百名神臂营弓手,打起双鞭呼延灼的连环马营旗号,到北寨门叫阵,听到信炮之后,同样往敌军营寨内倾射火箭;另遣白日鼠白胜率领五十名精兵,个个马尾拖着树枝,在南门、北门两处来回奔驰,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尘土飞得越高越好,以恐吓大刀闻达,令其不敢出战;自己则带着豹子头林冲、银铃花惜玉、一丈青扈三娘和五百精兵,悄悄埋伏在西寨门。
一丈青扈三娘在一旁道:“晁盖哥哥,您令人在南、北两寨门外虚张声势,而将主力留在西寨门,等着与大刀闻达决战,可是万一闻达从东寨门退走,上了槐树坡,我等就只能是无可奈何了!”
托塔天王晁盖微微笑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兄与大刀闻达曾经交手两次,头一次,是我在东溪村晁家庄,以诈伤之计哄骗了他一回,第二次,就是在赤松林的以硬碰硬了。此人虽说有一定的实力,但是缺点就是高傲自大,以他的性子,怎么会不杀上一场,就逃到槐树坡上去呢?更何况,大刀闻达此次所带大部分是骑兵,要他们把马匹都丢了,回到北京城梁世杰也饶不了他!”
豹子头林冲附声道:“晁盖哥哥说的没错,在中原之地,一马难求,有时候在当权者的眼中,一匹马的价值要远远高过一个士兵的生命。所以,林某以为,大刀闻达除了从西寨门突围之外,已经是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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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寨栅之内,大刀闻达得知梁山军大举来犯,豹子头林冲的豹营和双鞭呼延灼的连环马营已经围了南、北两处寨门,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召集众将议事。
“也不知索超的五百铁骑是干什么吃的?更不知燕子楼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大批梁山贼寇深入我军腹地?”大刀闻达先是发了几句牢骚,表达了一下对李固与急先锋索超的不满,方才问道:“梁山贼寇已经兵临城下,将至寨边,不知诸位可有妙计退敌?”
众将面面相觑,均是哑口无言。他们一向养尊处优惯了,本来以为这一次也只是出城看看风景,例行公事而已。毕竟,只是捉拿托塔天王晁盖区区数人而已,有急先锋索超的先锋营已经足够,谁知道,竟然冒出来这么多梁山贼寇来。所以,他们心中的惊愕远远在大刀闻达之上,只是怕在大刀闻达面前失了礼仪,一个个故作平静而已。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没想到诸位平时一个个自诩如何了得,到了这等关键时刻,怎么一齐都成了哑巴了!”大刀闻达心中怒极,嗓门顿时大了起来,说得那些本来昂首挺胸的正偏将们皆是羞愧不已。
这时,有一人越众而出,冲着大刀闻达深深施了一礼道:“都监相公何必苦恼?梁山贼寇此番来袭,只是小打小闹而已,都监相公用不着放在心上。”
大刀闻达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向口才了得的军中掌书记,也是自己的堂兄闻继。他知道此人喜欢纸上谈兵,也就是凭着与自己的关系才坐上了掌书记的位置。大刀闻达眉头一皱,就想把他斥退,但想了想,还是给了堂兄一个面子,哼了一声道:“不知掌书记有何高见?本都监洗耳恭听。”
闻继微微笑道:“如今,有五条路摆在我等面前,就看都监相公如何抉择了。”
“五条路?真的有五条路可走吗?”大刀闻达急切问道:“不知是那五条路?还望掌书记明言。”
闻继沉声道:“战、守、走、降、死,请都监相公任选其一。”
大刀闻达寻思半晌,方才道:“闻某本想出城一战,可是不久前我军久疏战阵,只怕是兵无斗志呀!所以,这第一条路——‘战’,似乎行不通。”
“都监相公言之有理。”闻继侃侃而谈,不露声色。
大刀闻达再道:“托塔天王晁盖等人围南北两寨门而留下东西两寨门,就是想不伤一兵一卒,逼迫我等弃寨南逃。这样做本无不可,只是传将出去,我北京大名府留守司英名尽失也,只怕有生之年,望风而逃就会成为我大刀闻达的铁招牌,那样,与死何异?所以,这第三条路——‘走’,闻某并不想走。”
“名节高于生死,都监相公之言说到了属下的心坎里,令属下羞愧也!”闻继觉得,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反而越来越不了解大刀闻达这个人了。说他有勇无谋吧,他有时却极有见地;说他处事沉稳吧,他有时却非常鲁莽。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令一向自视甚高的闻继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大刀闻达接着道:“本都监和托塔天王晁盖打过两次交道,对他的脾性甚为了解,如果本都监率众而降,他必定会就会以礼相待,必定不会亏待了我们。可是,我等的家眷都在北京城内,我们能舍弃他们不顾吗?况且,托塔天王晁盖虽然名满天下,但是本都监并不看好他们能取代大宋朝的万里河山!上了梁山之后,朝不保夕不说,我等最终只会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被送上疆场战死,另一种是被分散开来,与水泊梁山原有的军队混编。这样的结果,本都监并不想看到。所以,这第四条路——‘降’,更是行不通。”大刀闻达有些伤感,道:“前三条路某都不走,那只剩下一条死路更别说了,所以,我等只有坚守不出这一条路可走了。”
大刀闻达又道:“要说这个寨栅虽说是仓促搭建,倒也坚固,凭我等的兵力,守个三五天应该不是难事。只要等中书相公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提兵来救,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定然能够大破梁山贼寇。”
“都监相公深思熟虑,着实令属下叹服!”闻继微微点了点头,大声喝起彩来。顿时,那些正偏将们一个个都随声附和起来。做应声虫他们已经习惯了。况且,纵是他们有不同意见,大刀闻达能听得进去吗?
“诸将听令!”大刀闻达虽说已经习惯了被拍马屁的感觉,但他毕竟清楚,此时此刻,敌军未退,还不是大唱赞歌之时,就沉声道:“诸位各司职守,只等退了梁山贼寇,本都监在中书相公那里一定为大家请功。若是有哪个遇敌胆怯,定斩不饶!”
大刀闻达话音刚落,忽听外边喧哗起来,乱糟糟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是梁山贼寇攻进来不成?”大刀闻达定了定心神,刚要让人出去打探个究竟,忽见一个小校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启禀都监相公,梁山贼寇从南北两寨门射进来很多火箭,我们寨中不少帐篷已经烧了起来。”
“什么?好卑鄙的晁盖!”大刀闻达知道自己营中一乱,梁山贼寇必定会趁乱进攻,到那时,己方必败无疑。眼下,他要么丢下所有的马匹,从东寨门退到槐树坡上去。要么破釜沉舟,从西寨门杀出,与晁盖那厮决一死战。可是,纵然他是梁中书的爱将,但也不敢丢下所有的马匹。那样,他纵是逃回了北京城,只怕梁中书也饶不了他。
大刀闻达思前想后,钢牙一咬,喝道:“传令下去,我等从西寨门突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