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起狠的布老九绝对比丛林的大棕熊还要厉害,他见叶顶扑身接刀,手中圆木棒子已经击打在地。猛的深吸一口气,这力道灌于双臂,那圆木棒子就好像一道黑影拔地而起,重重朝叶顶腾空的腰骨砸去。瞧这势头,假若叶顶真挨个结实,别说狮子头,就是狮子身也得落个半死不活。
没想到这傻小子如此奇力,这圆木棒子挥了盏茶时间还能爆出这般威猛。
心中暗恨,叶顶腾空无从借力却不代表无法避过。
他左脚压右脚,猛的侧身堪堪躲过从衣角划过的圆木棒子,这威胁是解除了,同时,他那长刀在半空中被布老九抽的飞跃几丈,重重落在马场外插地半尺。有些马贼想要拔出故技重施,可寻常人力道扳了半天纹丝不动不说,反被颤抖的刀柄震伤虎口,不禁让天北崖马贼心里为叶顶捏了把冷汗。
“老头,我看你也不行了,这样吧,你把马还我,咱就不打你中不?”
瞧叶顶气喘吁吁,布老九放低圆木棒子咧嘴傻笑道。
这狮子头存了几年的煞气怎么可能轻易认输,瞧布老九那满脸傻样,他吐了口浓痰喊道“蛮子,不错,你爷爷我喜欢你这身蛮劲。今儿你能把爷爷弄趴下,这夜狮子送你,在上一套马鞍。”
“成,嘿嘿,这可是你说的,瞧好喽!”
有便宜不占那可不是观风口马贼的作风,布老九人愣不傻,给马还送马鞍,这买卖好啊。当下他提气用力,双臂抱起那圆木棒子一招铁锁横江刮起呼啸风声而去。
这会叶顶也习惯了布老九的蛮力,他挺身下腰扎腿似马桩,深吸口气,这老狮子气势狂飙,脑后头的小马尾迎风抖擞,全身力道灌注双掌,见那圆木棒子挥来的黑影不退反进。以柔力紧贴那圆木棒子之上,用胳肢窝抱圆,既然是想跟布老九扳扳力道。
“这老狮子莫不是失心疯?既然敢跟老九玩力气。”
马栏子那边叶毛指着叶顶打趣笑道。
旁边马三放是亲身体验过布老九力气的,闻言放肆狂笑,周围天北崖马贼气急,却也得不了半分口舌相争。
“没那么简单,老马,猫儿,别松神,把场子盯紧点,老狮子没那么容易对付。”
瞧布老虎脸色凝重,马三放跟叶毛收住玩笑,全神贯注紧盯着马场内。
在看马场里头,布老九还真没想到叶顶这老家伙能接自己一棒槌,刚才他虽说没抡圆了膀子十成力道下去,区区两成气力也足以开石裂砖。只觉得有些小看了这老狮子,布老九这会眨眨眼,瞧那叶顶正死死抱着圆木棒子另一头用力,他油然生出一丝鄙夷。双臂扎力,他闷吼一声,圆木棒子连那叶顶猛举抬高,布老九抬起头瞧的乐呵,手膀子抡圆了转圈,猛的下压,力求把夺自己马儿的老家伙摔的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那叶顶身悬半空忽然松手,身子如大鹏展翅落下,一脚如刁蛇吐信,直取毫无防备的布老九右眼。
乍起变故,布老九有些心慌,猛的,马栏子外布老虎大吼道“老九,以命搏命,背水一战!”
得了提示,恍如醍醐灌顶。
布老九裸露的双臂青筋狰狞盘起,本已下压的圆木棒子忽然停滞,向上以更强的力道朝叶顶后背竖劈而去。
以命搏命,以血还血。
叶顶身在半空能一脚瞎了布老九右眼,却要同时硬挨一记圆木棒子。
搁在十年前,他气血浑厚,倒是不惧,可放现在,这一棒子真打了身,不死也残废。
权衡利弊,叶顶果断用余力翻身,堪堪躲过那记圆木棒子强袭他后背。
“不好,老九,赶紧松手!”
一直关注马场动静的布老虎猛然大吼。
就见布老九因为是双手环抱猛抬圆木棒子,待叶顶侧身躲过,那圆木棒子本身就有百来斤,加上所用力道侵势盖压,布老九未防自己被棒子砸到脑袋,这身子骨情不自禁的也就下弯了些许。
这么大的破绽布老虎能瞧见,有着捕猎十几年经验的叶顶岂会放过。
他双脚刚刚沾地,趁布老九收势不及,盘身一个秋风扫叶,鞭腿打在布老九膝盖关节上。
这地方是人体一个“软点”,布老九徒然受创双腿一软就那么跪了下去,紧接着那圆木棒子倒地压在他肩膀上。
瞧这形势,叶顶双腿拔地而起,重重踏在布老九脑袋上压的他双臂撑地,随后疾走上了圆木棒子使出千斤坠功夫气运丹田猛压,那百来斤的圆木棒子加上叶顶一股子力气打在布老九肩膀上,只听骨裂的咯吱声,布老九腰身下压两寸,一口鲜血喷出,脸面涨的通红。
“哥,老九看样子不行了,我上去搭把手。”
愣小子最讨机灵人喜欢,是故叶毛见布老九有难,脸面肃正,向布老虎请缨道。
因为叶顶大发神威降服了布老九这头熊蛮子,此时士气大足,整个马场喝彩声通天彻地。
布老虎站在附近阴沉着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时蹲那马栏子下面的左斧头起身喜气洋洋唤道“哥,老九弟弟好样的,这虽然输了嘛,但也光彩,哈哈,回头斧头亲自摆宴,给老九弟弟压惊。”
话亮完了,左斧头继续没心没肺幺三喝五跟人吼了起来。
叶毛在附近连声又催促了几遍,良久,布老虎冷着脸从牙缝挤出话道“放心,老九还没亮全力,现在出手不是时候。”
“哥!”
急的像热锅上蚂蚁的叶毛还想在劝,反倒被一旁的马三放按住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马场上,叶顶威风凛凛立在圆木棒子上,他瞧了眼底下布老九,嘴角轻扬,缓缓道“服不服?”
“不服,死也不服,老头,有种让老子起来,老子在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状如蛮熊子,布老九憋红了脸愤声嘶吼。
这愣小子平常是副好脾气,三棒子也打不出个屁来,这会自称“老子”显然是动了真怒。要知道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了,这熊蛮子的布老九爆发起来,那可是龙蛇起陆雷破注!
轰!
轰!
轰!
单掌撑身,布老九右掌猛拍地面,他蒲扇大小的巴掌将方圆二十步地面震的微微颤抖,一声声嘶鸣如兽吼,激荡在马场四周,那些原本叫嚣的天北崖马贼吓得顿时噤若寒蝉,唯恐这头暴熊待会折腾起来祸及自身。
“小九,你他娘的是男人,就给老子站起来,你要是不行,就让马哥教你什么叫真男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金背砍刀扛起的马三放,站马栏外亮嗓子狂喊。
在他身边的天北崖马贼见状不好想要阻拦,马三放是谁?那是骨子里散发狠气的横人!
天北崖又如何?
七家马寨又如何?
抄刀单臂遥举,马三放环顾四周,倒八字怒眉,喝声如平地炸雷吼道“观风口马三放在此,谁敢于老子一战!”
煞气狂飙!
马三放怒视左右,那些天北崖马贼大多没见过血,哪承的住如此狠气?就算久经杀伐的老马贼,能淬炼一身狠气的又有几人能于马三放并肩?
当场以马三放为圆心,除了布老虎跟叶毛,周围马贼退避十步开外不敢动弹。就是左斧头有心上前劝解,可看到马三放持刀狠戾的摸样,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扭过头,继续蹲马栏下看里面的热闹。
“马,马哥,你,你不要过来,老子自己的仇,自...自己报!”
布老九闭眼嘶声大吼,他双臂撑地想要直立起身。可是因为保持着跪姿无法挺腰用力,加上老狮子叶顶用千斤坠借圆木棒子压他肱二头肌腱,这让他整条右臂动弹不得,还得用左臂力量分担些支撑,从而导致他备受压制。
看到底下脸面由红转紫快憋过气的布老九,叶顶这会也起了惜才之心,于是他在保持丹田一口浊气下压的功夫,同时用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语道“蛮娃娃,如果你愿意服输,愿意入我天北崖,我不但送你那匹玉狮子,还教你刀功拳法,让你成为强者中的强者如何?”
“你...想....招揽我?”
勉强抬起眼角,布老九跪在地上挤出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问道。
叶顶嘴角轻扬,双手背负,浑身散发着巍峨高山般磅礴的气势,微微点头。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待五息之后,布老九喘着浓厚的粗气,双眼怒睁,烁红的可怕。
“老子,老子生是观风口的人,死是观风口的鬼,老子只要打败你,马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腰身传来剧烈的骨裂声,在叶顶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布老九狰狞狂吼,头颅慢慢扬起,就像那狱锁的狂龙,想要破开禁锢,翱翔九天。
“杀,杀,杀!锻体十法。”
布老九撑地的双臂,皮肤渐渐从古铜色变得深青起来,特别是那蠕动的青筋,更是看的让人触目心惊。
破!
猛抬拳,布老九咧嘴发出厉嚎右臂轰地。
整个马场地面微微颤抖,远在边缘地带的野马受惊乱奔,顿时场面异常混乱。
在轰!
布老九右臂肱二头肌腱猛的突起,上面圆木棒子微微挪移几分,叶顶这时回过神来暗道不好,正待提气以身下压用力,可是为时已晚。
感觉到身上巨力有所松动,布老九抓住机会昂头起身,他腰身剧烈颤抖的慢慢挺直。叶顶站在圆木棒子上还想用力狂压,可是大势已去,在一股大力从脚下袭来。知道回天乏术,叶顶大恨,借力空中旋身而下,就听一声闷响,那圆木棒子从站直起身的布老九身上弹飞,旋转朝远处打去。
“老...”
砰!
从远处马场边缘传来一声哀鸣,马栏外的布老虎三人惋惜的别过头不忍再看。
叶顶这时落身像远处望去,嘴角不经意抽搐了几下。
布老九发现不对,寻找圆木棒子的遁影,却看到大老远五十步开外那匹夜照玉狮子孤苦伶仃四蹄朝天趴在地上,它身边罪魁祸首的圆木棒子上还沾染着几分血迹。
死命的眨眨眼,布老九从暴怒中回过神,哭喊了声“马儿!”就像个小笨孩般屁颠屁颠跑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叶顶面有愠怒,眼眸中杀气森然。
“此子不杀,必成祸患!”
叶顶心中暗道,同时背负的双手紧握成拳。
微风荡漾,激的叶顶脑后马尾摇摆,同时更让他波澜不惊的内心,在起涟漪。
“此子天赋异禀更兼得铜皮铁骨,老子以性命相挟,以利诱之尚不可动摇心智。他日跟随布老虎扬名,定是我天北崖最大的祸乱!”叶顶深吸口气,想借此消磨心中杀气。
他已经好久没尝到棋逢对手感觉,布老九是头一个让他生出无力感的怪胎,同时也让他生出丝惜才之意。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看看你未来的成就!”望着远处抱着夜照玉狮子痛哭流涕的布老九,叶顶眼神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柔和。可是转念之间,他在马栏外看到一张阴冷的面容,是左寅!
他混在人群之中朝叶顶做了个虚劈的手势悄然离开,这让老狮子仅存的一丝侥幸化为乌有。
布老九不除,观风口大患将让整个天北崖上下寝食难安!
想到此处,叶顶闭上眼,任由微风打在脸上,心中却是道了声“孩子,对不起了。”
猛睁双目,负手前行的叶顶很快来到布老九身边,望着傻小子哭天喊地全无戒备,他右掌紧扣成拳,目标,布老九后背脊梁离臀三寸之地。
这个地方是人经脉要害,只消用巨力击打,任你武功绝顶,金刚不坏,也得横尸当场!
“杀!”
杀机起,叶顶猛下毒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刀口舔血数十年对危险的预感让他察觉一丝极度杀气强势逼来。
微微挪身,叶顶向后方眯眼望去,就见马栏外,面容肃冷的布老虎亮出右掌,大恶虎狼急速盘旋,蓄势待发!
瞳孔猛缩,叶顶站在原地后背根根汗毛炸的竖立。
“金刚打!”
口中喃喃自语,叶顶放松了身体懈了对布老九的杀机。
金刚打,别人或许不知道,作为跟雷豹、左山雕同一辈分的老马贼,叶顶要比别人更知道里面的可怕。
论数天下暗器,江南李家飞燕十三夺命,岭南宋家追魂钉,北地藏家饮鹤锥,这些都是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夺命杀器。早年狮子头叶顶也曾走过南北两地,对这些道上盛传的秘辛都有着几分了解,本以为入了贼道这辈子跟那些玩意无缘,可是他恰恰错了。
观风口仇老爷子,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来历,就是雷豹对他的了解也是十分有限,可在这关城地头上,包括左山雕都知道,宁惹豹子不惹老爷子,这就是天北崖无论势力如何壮大,都不敢真正对观风口亮旗的原因。
怒目金刚打!
据《汉书》所言,三十斤为均,四均为石,大明沿秦汉称重,所用强弓六石非精壮不可开,开其满月,射程两百步。也就是说这时代远程打击除非传说中的八石强弓,否则两百步已经封顶。
而叶顶亲眼所见,当年仇老爷子在天北崖、观风口合力对抗射口寨,三百步外,怒目金刚打,雕花龙凤生杀顶崖强人。这等武力,叶顶相信,凡是当年参与其中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布老虎是仇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同时学得金刚打,这事在七家马寨并不是隐秘。
从马栏到自己所立之地,叶顶目测不过百步,金刚打,金刚打,就是全盛时期,叶顶都不愿意以身试法。
好在自己放下杀心,远处马栏外的布老虎为表示友好,抖袖把大恶虎狼收于腰间。
既然杀不了布老九,叶顶也不强求,静静站在他身后,望着那匹被圆木棒子敲中脑袋的夜照玉狮子,叶顶心里也十分难受。
“马儿啊,我可怜的马儿啊,我,我对不起你啊。”
布老九趴在地上痛苦,那摸样跟人哭丧差不多。
叶顶是个好马的人,他看的出布老九是动了真情不由有些后悔。
宝马配英雄!
虽然布老九现在名声不显,可叶顶坚信,此子非池中之物!
“好了,好了,大老爷们哭的跟小姑娘上花轿似的。得了,回头老子送你匹黑麒麟,虽然比不上玉狮子的力量,但胜在耐力久远。”叶顶用脚尖踹踹布老九向上撅的屁股蛋蛋。
这蛮小子不识好歹,好不容易碰上匹对自己胃口的坐骑,这会又亲手给抹杀了,心里正难受。叶顶好话赖话说尽劝不了。这会瞧得布老虎过来,他扬扬眉道“虎小子,不错嘛,你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嘿嘿,叶叔过奖,我这本家兄弟本事不赖吧。”布老虎皮笑肉不笑抱拳回道。
从刚才的举动来看,他已经模糊猜到了此次天北崖邀他前来的意思。
“这小子嘛,还行,不过就是脑子傻了点。”叶顶瞧了眼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布老九扁扁嘴道。
这时被布老九闷在怀里夜照玉狮子忽然蹄子抖了抖,紧接着它睁开眼挣扎爬起身来,布老九呆滞片刻回神之后破涕而笑,没想到那马儿闭着嘴马脖子抖了几下,忽然吐出一口血水掺杂着两颗牙齿。
这夜照玉狮子有点灵性,瞧出了布老九的善意,它跟着咧开嘴长嘶了几声,那大大的嘴巴,空荡荡少了两颗门牙,声音都变得有些透风干嘶。
“得,好好一匹马成了个缺牙货,得了,小家伙,老子做个人情,这马驹送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