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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二)杉湾离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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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清辉,一只小小的花篷船慢悠悠地闯入这片浅水中的林子,在成丛连群的挺直水杉中蜿旋兜转,避开一株株挺拔参天的大树干,泥鳅一般的徜游。顶点 23S.更新最快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坐于船头的柴门纹回过头来问。

阿图在船尾摇着橹,用无奈又埋怨的口吻道:“你都要走了,我这个故主岂能不带你来个新鲜处道个别,寻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个地方。”

这是玄武湖东北面的一处水湾,湖岸新月似地朝内凹入,湾内栽种着数千株水杉,根部皆没入水,名为“杉湾”。

柴门纹一笑,回头时瞅见一棵双臂合围般粗细的树干正迎头冲来,刚准备起身以脚相踢使船让过,却见船头已于刹那间已偏了偏,树与船随后擦肩而过。

他仅用一支橹怎么能做到这点?想到适才的那一避,柴门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这名“故主”的神奇之举太多,也就没吭声,而是继续去看簇集于四周的杉林隐影。

密密的粗干墙一般地堵在小船的前前后后,使得月光无法透洒,也将望向林外或岸上的一切视线给阻隔下,湖中的歌弦声仍飘飘忽忽地传来,与船尾摇橹的默默荡水声间杂在一起,更显出这片水林仿似不透风般的幽邃。

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在一起,上次是在顿别的山崖喝酒,此次换成了水林,欲行之事乃是道别,具体事宜、步骤却还不知。

船停了下来,身下微微一晃,便知他已经跃来了船头。柴门纹扭过头去瞧,林子太暗,几乎看不分明他的脸盘,却可依稀地感到投射过来的是两道不满的目光。

“小柴,本故主费了老大的心思来跟你道个别,也不穿得隆重点,未免有点对不起人吧?”

柴门纹穿着件白色深裙,式样寻常得很,乃是花六十文在街边买的,闻言掩嘴笑道:“你不过租了条小船,摇了几下橹,划到了这个什么都没有树林里而已,能费多大的心思?所以呢,本姑娘穿得随便点,也是相宜得彰。”

蓦地腰上一紧,已被他布偶般地揽住了腰身,柴门纹尚未来得及扭闪,就觉得身子已腾云般地飞了起来,一升便是七、八丈高,随后就坐到了一方坚实之处。

三株十几丈高的水杉生得过密,彼此相聚不足张臂之遥,几根长木在树杈枝桠处横成托架,上铺厚木板,形成一方两张饭桌大小的高空平台。

此般的高处,翩移于浮云中的皎月,划拨于凉风间的林梢,悄行于湖岸边的车马,悠游于静水中的花舫,隐约在窗扇内的人影,聚散于船尾处的波纹,一切尽览无余。

“这么样?”阿图得意道,瞧她脸上露出了动容色,又笑道:“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是不是感动了?”

“有点。”柴门纹幽幽地回答,又细声细气地低头道:“从来都没人为我做过这些。”

没人做过才最好,这些布置和请美女去喝酒吟诗乃同一道理,无非就是点风雅或**使然。当然,自己是风雅,别人是**。小妹有所感动是个好现象,阿图取过一瓶酒,开始拆上面的封口。

柴门纹望望那两个木桶,猜里面定然还有不少货色,也不起身去瞧个究竟,只是笑道:“这么多酒,难道你想把我给灌醉?”

“非也。”阿图开启瓶塞,将玛瑙色的酒液注入杯中,递给她并调笑一句:“美人鱼还是活蹦乱跳的好,软瘫瘫的不好玩。”

言词暧昧,正如他平时偶尔吃她几口的那种豆腐。柴门纹的脸红了红,接过杯子一口喝了大半,引得他问道:“小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喝酒的习惯的?”

“你和两位小姐成亲的那晚。”柴门纹应声而答。

“两者有何关系?”

“其实没啥关联。那日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时看到前田切在院子里发酒疯唱戏,然后陪着他喝了几杯,而后便觉得喝酒的滋味也不错。”

“他唱啥戏文?”

“唱给你听?”

“好。”

于是柴门纹放下酒杯,比划着手势,嘴里低声清唱道:“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

是苏轼的半阙《念奴娇》。阿晃是那晚的伴郎,但他喝不多,主要还是由前田切跟在后面代酒。小猪在婚宴上喝了很多,多半是因着酒意发了个心思,或者是想起了他的继父和母亲,又或者只是某位妹妹。

嗓门清柔,听起来悦耳且舒服,咬词吐字均准,比划着的手势里也带着点娇滴滴的味道。听她唱罢,阿图拍手叫好,又指着她腰间的笛子说:“小柴,吹首曲子吧。”

柴门纹点头,取出了那根暗红色的骨笛,问道:“想听什么?”

“随便。”

同是个夏季,同是个圆月夜,幽幽的骨笛再次于月华下吹响,将悠缓而略显单调曲子播散于夜空,旋律以长声为主,拖音的低沉中暗含悲凉与无奈,似有话欲说却难于出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乐声是人的心声,她的心声仍然是如两年前那般地孤独。曲子既不复杂也不长,等她放下骨笛,阿图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离喜》。”柴门纹道,看他耸着眉头露出发问之色,便解释说:“这是忍者的曲子。对于忍者来说,任务是崇高的,完成任务重要过保存生命,甚至是因任务才使得生命有意义。当他们受命去执行非常危险的任务时,大家就吹起这首曲子来送别,‘离喜’就是‘离别之喜’,因为有了崇高的使命,可能一去不返,但却是忍者所喜的。”

阿图回味了一下话中的意思,摇头道:“你说是首送别的曲子,可它既不悲壮,也不怎么忧伤,更无喜乐,只有平缓和压抑,倒像是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

“你是对的,那是因为绝大多数的忍者都不善于或说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便统统地以沉默来代替,包括欢喜。”

她要走了,便用这首曲子来给她自己送行,还希望自己因之而喜,这是武忍的思维和道理,常人多半无法理解。阿图饮尽杯中残酒,叹息道:“为何要走?告诉我你真正的理由。”

柴门纹将骨笛插回腰带里,也端起杯子喝完了剩酒,悠悠地问:“你能明白‘依附’这个词的吗?”

“当然,乃是无法自主。”

“你能体会到无法自主的感觉吗?”

“不能。”

柴门纹的目光如星星般地漆黑闪亮:“那种感觉太卑微,象有座山压在背上似的。我是山里人家的孩子,山里穷,很多人家觉得养女孩不合算。四岁时,爹就以十贯的价钱把我卖给了佐藤家。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是一直都在依附着别人,先是佐藤家,后来是傅家,然后就是你。。。”

记得她曾问过一个问题:“命属注定,或是偶然?人应当与命运相争,还是随波逐流?”终于,这个小妹不愿意再让别人来安排自己的人生,而是要自己去把握前路。

鼓励她的志向阿图可做不到,但她又非是自己的老婆,当无法干涉人家的抉择,问道:“蛮妹怎么会肯放你走?”

柴门纹呵呵地笑出声来,并不忌讳地揶揄道:“大小姐说留在府上最终也只会便宜了某人,还不如出去为国家做点事。”

某人乃是指自己。蛮妹也学会打算盘了,慷别人的妹妹来慨自己的爱国情怀,太坏了!阿图拿起酒瓶倒酒,恨恨道:“严老鼠要派你去哪里?”

听到“严老鼠”一词,柴门纹扑哧一笑,答道:“目前还是保密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说是边疆。”

“哪里的边疆?”

“我真的不知道。”

举杯相碰,两人将第二杯一口喝完。阿图道:“我第一次看你穿白色的衣服,挺好看的。”

“可你刚才却说不隆重。”

“是不隆重,可好看。算了,我也留不住你,你走吧。”阿图揉着鼻子说,又调侃道:”可若有天你愿意回来了,我这儿总有个姬的空缺在等着你。要不,妾也成。”

柴门纹哈哈大笑:“那奴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句对话似是玩笑,可当它们说完后,彼此的神色就凝了下来,相互接视着,各不回避。良久,阿图才吁了口气,问道:“你真的愿意?”

“是。”柴门纹干脆地回答,又追加一句:“但不是现在。”

等等也无所谓,自己有追踪她的办法,妹妹终究是逃不掉的,何不就让她按自己的心意去走上一遭。问题是:等熟饭,还是等生米,其中还是大有差别的。

阿图试着用手臂去挽住那枚小腰,而她并没有避开的意图,于是放心了:熟饭来矣。却因为才刚刚开始喝酒,良宵还长,也不急于一时,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愿意的?”

虽然没回避他那一揽,可柴门纹的脸还是如同晚霞一般地红了,扭捏道:“你是男的,该你先说。”

“在船上说美人鱼的时候。”

柴门纹一愣,接着取笑道:“原来你这个大色鬼已经忍了两年,可真不容易。不过呢,我比你还早。”

一根草梗可撩拨一只蟋蟀,“大色鬼”一词也可撩拨起色鬼之色心,阿图将她一拥,俯身吻下。随着唇唇相碰,如每个初吻的女子,她以闭眼和颤抖着的睫毛作为回应,先是任君品尝,接而稍事奉迎,最终甘之若饴。再用手往她胸衣里一探,将一对软鸽子搓抚在掌心,便听得她发出一记闷闷的“嘤咛”,双腿于陡然间绷得笔直,浑身却是早已滚烫发热,双颊也红似火烧。

阿图不禁暗道:“小娘的反应来得好快,难道欲之久矣?这可真是想不到,否则当可老早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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