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卖报。顶点 23S.更新最快西洋和谈使节即将来京!西洋和谈使节即将来京!”
车厢外传来了报童的叫卖声,阿图冲着前方驾座急喊:“停车。”巴卡一勒缰,“驭”地一声,车随后停下。阿图拉开窗帘,对着街边招招手:“小子,来三份。”
报童穿着身报兜,马甲般的式样,上面开了好几个口袋,每个口袋都插满了报纸,闻声小跑上来,仰着头道:“公子,要什么报?”
“有西洋使节消息的。”
“《京都日报》、《金陵要闻》、《苹果闻信》都有写。”
“四份《京都日报》。”
报童在兜里抽出四份报纸,递上来说:“四份共八文。”
阿图塞了个十文大钱,取过其中的两份道:“不用找,另两份给后面二辆车。”缩回脑袋,放下帘子后将手中的一份递给了身旁的傅恒,随后便让巴卡起驾。这辆车上除了他们两人外,还坐了傅萱和傅樱,跟在后面的两辆车上则坐着其余的老婆们,再后的车上就是一帮婢女和随从,他们这行人正准备前往阅江楼赏景。
马车启动,阿图正要埋头去读头版头条,忽感手上一轻,报纸已被对面的蛮妹劈手夺过,又分出一张来还给他道:“给你。”
报纸一份两张,共八个版面,递回来的是第二张,三、四、五、六版。阿图气道:“喂!你这个蛮。。。”想到岳父就在身旁,立马换话:“小萱,把报纸还给为夫。”
傅萱低头去看头条,嘴里敷衍道:“不是还给你了吗?”
“为夫要看头版。”
傅萱头也不抬地驳道:“切!你什么时候看过头版,从来都是只看花边版。”
“喂!莫非本夫就不能开个荤?”
傅萱仍旧不理他,一目十行地瞟了下去,又在傅樱腿上一拍,囔道:“真的哦!是贾侍郎派船回来说的。”
“大姐,轻点!小妹可没练过。”傅樱皱眉道,却把脑袋凑过去与她一起读将起来。
老婆们都被惯坏了!没办法,阿图只得伸头去看傅恒手上的那份,果然就是一大段爆炸性、震撼性的新闻:大宋派往曼萨尼约商谈战俘事宜的贾元放昨日派人回京,言西班牙、法兰西和葡萄牙三国即日将派出以巴哈马侯爵为首的使节团前来京都,事关与大宋帝国磋商战后的和平事宜。
西洋人果然如期而至,时间上与自己所料的相差无几。可以想象的是,今日交易所里有关美洲的品种必将狂涨后再暴涨,而两公行的股票和债券在李家入股后已预先大涨过一轮了。
财就是这样发的,是不是太轻易了!阿图读得快,瞟眼就记了个明白,抬头时喜色流于言表。傅恒看到他这副好似捡了钱的笑脸,一愣之下,诧异道:“你为何这么高兴?”
傅萱也恰好读完了报纸,撇着嘴接口道:“四叔,还不是那些债券和股票喜的。这个蛮子就是掉到钱眼里去了,去年他就借着国难大发了一笔财,今年多半又准备这么干。”
蛮妹说得高风亮节,满口都是对钱财不屑,可实际上呢,每每偷偷地问:“蛮子,去年那钱现在值多少了?”又很有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天晓得她毕业后当法判会不会尽断些冤假错案。
阿图大怒之下准备骂她两句,却听傅樱主持公正道:“别听大姐胡说,您女婿最爱大宋国了。”心头不禁一喜,暗思:“还是乖宝最贴心。”
方其义前往伯力的时候给傅兖带去了一个上了锁的小铁箱,铁箱里除了装有阿图和傅莼的信各一封外,就是二千张全是千贯面值的钱票。这对于因拮据而焦头烂额的傅兖来说,无疑是救命的一笔巨款,抵得上原蓟国一年的国府加附庸们的税收总额,有了它便万事大定矣。
女婿能拿一百万贯出来孝敬丈人,这是女婿的难得之处,傅兖虽感动却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小子本来就能捞钱,但傅莼也拿了一百万贯的私房钱出来就令人惊诧了,她在信中喜滋滋地写道:“此乃小妹偶得之财,兄可笑纳而用于所需之处。”一个女儿家能“偶得”这样一笔大钱,着实使所有的人都摸不着头脑。等到傅恒来京都后一问,才把疑惑给解了,也暗暗佩服自己妹子的眼光和决心。
傅恒的客房位于东主院的西厢二楼,本来阿图是想请他住正房的,可他却说西厢房靠近花园,有景可瞧,便执意搬进了那里。又因为阿图的老婆中有个是大宋的公主,虽然府上的夫人们平日都是跟长乐嘻嘻哈哈的,可傅恒却不能不知礼节,坚决婉拒和公主同桌吃饭,说得守人臣之道,所以吃饭便定于住处一楼的饭厅里。于是,傅萱和傅樱每顿都在那边陪着他一块用,阿图也时时跑去那边吃。
饭桌上是一家人,百无禁忌,阿图和傅萱每顿饭都要斗口,互相指责和戏弄对方,诸如“吃相太烂”、“村姑扮淑女”、“不要太得意哦,蛤蟆站片荷叶也可以为自己是弄潮儿”、“再说就把你种地里,明年长番薯出来”等等。一顿饭吃完,两人的眼睛都要鼓肿了,可转头再见他们两个,又丝毫没存下芥蒂,嘴里“蛮相公”、“乖宝宝”地喊得肉麻。
百对夫妻,百样恩爱。傅恒自然不会去理睬小儿女间的拌嘴闲事,微笑而观之,等他们打住后,再等一下,才冲着阿图发问道:“既然西洋人已先行遣使来求和,你怎么看此事?”
阿图想都不想地说:“西洋人打了胜仗,又因国力有限而拖不起,便想趁热打铁,争些大利落袋为安。”
傅恒听他说得肯定,思量了一会,觉得大有此可能,便继续问道:“你觉得皇上和朝廷会是个什么意思,肯与西洋人和谈么?”
回答此问之前,阿图先朝着两女瞧瞧,惹得傅萱骂道:“死蛮子,你把本夫人想成什么人了,难道这种事还会出去乱说吗?”
女人的这种话要是信了,以为她们真能守到明天早上再去大街上喊,那就准备当瘟生吧。阿图伸出大拇指,赞成道:“那是当然,小萱的嘴巴是最紧的了,忘记了的事从来都不瞎说。”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转而对傅恒道:“小婿有个例子想说与岳父听听。”
接着,阿图就把那个被人冲宅院、堵街口、写标语、泼大粪的朱启厚之悲惨遭遇一股脑地讲了出来,末了道:“美洲大战起于西洋国的偷袭,又以我国失利而告终,民众们恐怕无法接受议和。”
傅恒点头道:“也是。败而和总有股城下之盟的味道,我朝风光了两百余年,国家的心气很高,必不甘于这种议和而来的结局。只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我国新舰未造,水兵未练,至少三年内无法与对手在美洲一较长短,加上对方有个不世出的统帅,武力光复只怕难矣。”
京都不比消息闭塞的虾夷或大兴,不仅能收集到许多有关的旧报纸,还随处可买到关于这场大战的书籍,傅恒这段时日没事就躲在屋子里对着地图做研究,满屋都贴着剪报和剪刊,铺堆得满桌、满床与满地都是,被傅樱戏称为“要饭窝”。再加上阿图借以叶锐这个当事人来过为籍口,把海战的前前后后详尽的讲了一遍,终于让他把其中的过程给摸清楚了,而后就发了个评语说:“胡督其实颇有将才,尤其是最终能识破对方的诡计,实是神来之笔;德阿维莱斯用兵仿似汉尼拔、亚历山大之流,又首创了海战推演法,最先提出超级舰的设想,其人智深总使人有难测之感,诚不可与之争锋。”阿图素来好事,甚至希望能见到这两名他心中最佩服的人带兵来掐上一架,笑而问之:“岳父以小婿看来也似孙、吴一路,不知比之又如何?”傅恒啐骂道:“胡说!大海战之规模前无古例,从策划到终局历时少说也有三、四年,其中变数繁多,胜你岳父的那些小胜负十倍有余。如此复杂的战事他能做到面面俱到,所谋皆中,乃是智慧与经验使然,鄙人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阿图知道他对德阿维莱斯的推崇,听了只笑笑而已,若要接口去夸另外名泰山大人,只怕对面的蛮妹又要骂:“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乃宋奸也!”
傅恒沉吟道:“不过,民意归民意,执政者当审时度势,当以何者对国家有利而进行取舍。”
这是种理想化了的思维,傅恒主要长于军事,于政事并不在行,这点上就远不及傅兖。他做如此之想也不奇怪,因为无论是顿别还是丰原,又或是如今的大兴,社会和人都相对的简单,他们兄弟大可以把理想付诸于行动,实现于一小片的国度里,而在大宋京都这块地方,每走一步都是千难万难。
阿图道:“小婿倒不这么看。我国每年在美洲所收取的税收都留用于那里,除了些棉花、蔗糖之类的货物短缺外,本土根本就不受美洲战事的影响。仗打了两年,这里照样是莺歌燕舞、暖风醉人,于京都的民生影响并不大,官员和老百姓也都过得挺好。议和主要只对美洲那边的人有利,对掌握了议和权力和代表着天下民意的京都人来说反而是丢了脸面,何况西洋人还定想着要从我国捞些好处,钱也只能由大陆这边的人出。如此生意,谁肯去做?”
傅恒愕然道:“你竟然把国之大事当作门生意来看?”
阿图笑道:“反正我觉得国事和生意的個中道理其实都差不多。”
此话有点不敬的意味。傅萱讥讽道:“以后咱们国家也不用去和人打仗了,凡事就派你出去做个生意,把别人的土地、钱财都给骗回来算了。”
傅樱却拍掌嬉笑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深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蛮子应该去当宰相。”
傅萱哈哈笑道:“他要当了宰相啊,国库的钱都要被他全赚到家里来了。”
“哪有啥不好。”傅樱道,又在他腿上轻踢一脚,“喂!你又发财了,年底的钱应该还要加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