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関城本丸内,青山这对父子也在讨论刚才的事情。
青山甚又卫门一脸兴奋,不停的自言自语:“不须五年,不,三年就够,我家这次购买军用物资的损失,就能通过这次交易赚回来。应该还有办法加大我家的利润,让我想想,甲州产的漆、蜡列国闻名,木曾驹虽然有名气,但是利润没有漆蜡大,我们先前提出的用盐换马,改成漆蜡如何,这样利润更高。既然可以不用上缴关税,又是现在他们求着咱们,多携带些夹私品,信浓藏前众那帮家伙也只能掐着鼻子认了。”说到兴奋处,甚又卫门的鼻头都开始微微发红。
青山长虎一脸无奈,心里纠结不已,头一次认可了尾张众人的说法。‘犬父虎子’这话有些过分,但父亲绝对是投错了胎,生在武门是他一生的悲哀,堺才是发挥他能力的最佳地方。商人的眼光永远与武人的眼光无法一致。木曾驹这种每年出栏不会超过三十匹的管制商品,是结交朋友,赏赐手下,获得忠心的最佳礼品,岂是区区金钱所能买到。大殿送给自己的‘百段’,当年可是让无数人眼睛红得都蓝汪汪的了。父亲竟然想着拿去换钱,来弥补军购的损失,那叫损失吗,那是先期投资好不好。
长虎组织了半晌语言,才张口说:“父亲大人,那木曾驹也是军购的一部分,用盐抵,会省不少钱,就不用换成漆蜡了。”
甚又卫门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慌乱的回答:“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还有什么计划,一起告诉我,不要让我耽误了正事。”
青山长虎见状,忙小心翼翼的回答:“父亲大人刚才说的都在理,不过我估计这样的暴利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信浓守大人不会甘心辛辛苦苦挖出的金子,就这样轻易流入我们手里。所以这段时间也不用顾忌,能赚多少是多少。”
“这样啊,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激进。”甚又卫门捋捋胡子,“涸泽而渔,这样不好吧,像你所说,这段时间不会长,之后就该藏前众来找我们的麻烦了。细水长流不好吗?”
青山长虎一听,马上顺水推舟的回答:“我也就这么一说,应该怎么办,还是父亲大人有经验,您说了算。另外我希望能通过这件事,和信浓豪族建立起更为密切的关系。父亲您说该怎么办。”
看到家主因为自己的建议改变主意,觉得找回面子的甚又卫门很高兴,开始积极筹划。“家主,你说我们每月多带二十石左右的食盐,运进信浓你觉得怎么样。像金丸殿、曾根殿,我们如果能够多提供给他们四五石盐,想来他们会非常高兴,这可是极大的人情。”
“可以,还是父亲大人有办法。另外,多笼络笼络那些小豪族。像仁科家、下条家、望月家那样的豪族,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他们都是武田家的一族众,不会缺盐的。与其让他们拿着我们的盐去做人情,不如我们自己来。”长虎吩咐。
“就按家主说的做,回去后我先列个计划。看看应该扶助哪些小豪族,对我青山家将来的生意更有用。年后我再跟您细说,家主看可以吗?”青山甚又卫门马上应承下来。
“那就麻烦父亲大人了。”
金丸虎繁离开的第二天,就是永禄十年最后一天了。青山长虎带着初音、雪和惠生来到稻叶山城的青山邸宅,准备参加当晚的酒宴。然后,第二天带领家眷,跟随主公一起去尾张的热田神宫参拜。
刚刚翻新过的旧长井宅被文石整理的非常好,已经有些陈旧的木板都已换成新的。今年刚产的茅草制成的榻榻米,呈现青绿色,屋内散发着只有新宅才会有的特有清新。庭院内杂草清理的干干净净,文石还别出心裁的挖了一条小水渠,引来稻叶山溪水,清凉冷冽;挖渠多出的剩土,堆成高矮两座小假山,分别用飞弹工雕凿的石鹤、石龟镇住。又栽种了松、梅、枫、樱等各种植物。虽然已是冬日,但其匠心独具之处,连尾张守都赞不绝口。
作为主屋的长屋面积很大,加上小姓和侍卫,住进宅邸的已不下二十余人,依旧显得有些空旷。安排好众人后,青山长虎就准备出去访友。
“殿下,这么早就出去,是要先去森大人(森可成)那里吗?听说傅兵卫(森可成嫡长子)准备在年初元服,我武家又会多出一员武将。您如果看见他,能替我向他表示恭贺吗?并帮我把这个给他。”初音脸上露出求恳的神色,拿出从神宫求取的护身符。
作为织田家的养女,无法侍奉生父生母。这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同父同母的弟弟,想来当年初音一定很疼爱他吧。对奇妙丸那么好,是不是把对傅兵卫的感情放在奇妙丸身上了呢,真是可怜。青山长虎在这一瞬恍惚一下,接过护身符后,赶紧温声说:“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听说森大人这几年把傅兵卫训练的非常出色。见过的人都说,织田家几年后又会出来一个权六大人(柴田胜家)似的优秀武将。我这就去森大人那里。”
但心里一想起傅兵卫那一脸桀骜的神色,就觉得一阵厌烦。气血盛,脾气暴躁,做起事来不顾后果,为将者须忌讳的事项,竟然在他身上全能找到。
虽说枪法还算不错,但也就是与尾藤知宣在伯仲之间,远远不如毛受胜照,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强的优越感,任谁都瞧不起。如果这家伙脾气不改,将来由他继承了森家,青山家是否要向现在这样和森家关系如此紧密,还真需要好好考虑。
其实青山长虎没有好意思说出口,凡是见过傅兵卫的人都说‘这是下一个加藤弥三郎,而不是柴田权六’。
“那就拜托了。我回屋收拾一下,就去母亲大人那里探望,大人不用挂心。这几天大人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啊。这样明年,我们就会像今年一样,万事顺利。”初音欣慰的回答。
“哦,为什么这几天开开心心的,明年就会万事顺利?”长虎奇怪的问。
“你忘了今天是亲鹫上人的生诞吗?并且年末年初交始,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佛祖当然会保佑我们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说完,初音还虔诚的双掌合十,看得长虎心中再次觉得泛堵。从来都是对鬼神敬而远之的他,竟然有个痴迷一向宗的老婆,真是讽刺。
“咦,这不是坂井大人(坂井政尚)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听说你那里今年大丰收,农民们都乐开了怀,恭喜恭喜。”一到森宅,青山长虎就发现气氛不对,坐在森可成父子左首的坂井政尚满脸通红,怒目圆睁,右手握着长刀,好似想要拨出的样子。赶紧出言,调节气氛。
森可成一副尴尬样,浑身发抖,张嘴指着傅兵卫,看样子是要怒斥,听到小姓汇报青山长虎到来,才强忍下怒火。右首偏下的森傅兵卫,左脸能清晰看到一个通红的掌印。却依然是七个不平,八个不忿的牛13模样,看见长虎进来,连礼都不施。
森可成见到进来的青山长虎,如释重负,赶紧打招呼,“青山大人来了,快快进来坐。正好一会儿一起去本丸觐见主公,坂井大人要送给上总介殿的礼物可是很珍贵的南蛮物呢。据说可以计算时间,真是神奇。”
看到森可成闭口不谈刚才的事情,长虎聪明的跟着刚才话题说下去。“是吗?不知是什么奇异的东西,这些南蛮佬搞出的东西就是奇怪,不过真是很有用呢。那个被称为望远镜的家伙,有了它,侦查范围是从前的五六倍,部队反应时间也快了许多。坂井大人这回要献上什么东西给大殿?”
“南蛮人称它为怀表,把一天时间分为二十四等份,一份就是我们的半个时辰。我试用一下,觉得很方便,就想着大殿或许会感兴趣。正好家中来了从堺过来做客的商人,我就从他手里又购得一块儿,准备今天献上去。另外,本来还想与森大人商量些事情,不曾想是自作多情了。我突然想起在三丸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不得不先告退,青山大人一定见谅,改日赔罪。请多多包涵。”说完,向森可成简单施礼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迅速离开,好似深恐自己要在屋内做点什么似的。长虎注意到坂井政尚直到退出主屋,右手还是紧握着刀把,青筋一闪一闪。
看着坂井政尚远去的背影,青山长虎吃惊的问:“坂井大人这是怎么了?”
森可成狠狠地指着傅兵卫,把怀中肋差扔了过去,“这个逆子,竟让我在老朋友面前如此丢人。你给我滚,滚回金山去,用这个自我了断吧,省得日后败了我森家的名号。”
青山长虎大吃一惊,赶紧把肋差拿到自己手里,劝阻道:“森大人千万不要这样,傅兵卫乃是森家栋梁之才,岂可毁掉。即使做错了什么,一个还没有元服的小孩子,哪里懂得那许多的事情。大人还需有些耐心,多多教导才对。”
“我就是太有耐心,才导致今日之局。再纵容下去,就是我森家败落之开始。不要再劝我,我绝饶不了这个畜牲。”森可成不知为何气成这样,转手就要去拔放在身边的长刀,脸上那道疤痕显得愈发恐怖。吓得长虎连忙冲上去,摁住森可成,并向傅兵卫使了个眼色。
看到父亲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要杀了他,傅兵卫吓得脸色开始发白。看到青山长虎的眼色,才反应过来的森家嫡长子,急忙起身向外跑去,向母亲求救。被长虎牢牢按在身下,无法转身的森可成,突然像被抽掉脊椎骨似的,一下子软了下去,容貌也苍老了许多。
很快,源七郎从森可成嘴里听到了事情经过。事情很简单,森傅兵卫马上就要元服,森可成通过中间人,向有通家之好的坂井家打诊,希望坂井政尚能够成为傅兵卫的乌帽子亲。坂井政尚高兴地应承下来。
这次坂井政尚过来,不单与森可成商谈元服时的具体事项,而且希望在大殿许可后,能够把长女嫁与傅兵卫成为正室。
东美浓的远山家,从土岐时代就有很强的独立性,一直让尾张守殿心存疑虑。而森家与坂井家的联合,将会进一步加强东美浓的防御态势,尾张守当然会乐见其成。
本来皆大欢喜的局面,被旁边聆听的傅兵卫一句话给破坏的干干净净。‘坂井家的家格恐怕有些低,乌帽子亲也就算了,正妻也娶坂井家的,是不是太委屈了。’
什么,当着坂井政尚的面,这个混蛋小子就敢这么讲话。青山长虎目瞪口呆的瞅着森可成,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长虎一直认为正常人的想法、思维是有底线的,是不可以不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办事的。但看来智商无底限,万事皆有意外,很不幸今天就让他碰上了。这个傅兵卫也许在内心深处有着自毁倾向,不仅乌帽子亲和婚事彻底完蛋,从此,森家和坂井家将不可避免的产生裂痕。织田家内部的美浓一系实力,无疑会被极大削弱。
青山长虎对于刚才抢过肋差的行为,感到后悔了,反正森家儿子多,也不差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