砊!
硬抗了疤脸的一记重量级砍杀,项薄俩腿打了弯,几乎跪下了。
十四在后头趁势刀锋一扫,竟然想要横着切掉他的脑袋。
项薄迅速一招鬼低头躲过去,可是左右两边,那不知道姓名的两个黑衣人纵横两刀从天而降。
铛铛!
挑开疤脸,项薄一记苏秦背剑堪堪抵挡住,整个身子却歪歪斜斜,不怎么维持的住,竟是要倒下了。
那老十四报仇心切,怎的能按捺住,迅速提刀上前,凭借这一刀,他断然可以了结青年性命。
不料,青年身体不知怎的,竟然扭曲成了一条蛇一般,腰腹为轴,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却扭转了一百八十的角度。
手里已经卷刃的刀面正正横扫过来,卡卡!
老十四但觉膝盖一痛,紧接着身体便卡察一声断开了。
“啊!我的腿!”
这一声惨叫来的有些突兀。
正所谓杀人夺命,最忌讳得势饶人,项薄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快走几步,手里长刀如雷似电,迅疾如风,朝着十四脑袋砍了过去。
“老十四!”
疤脸尖叫一声,饶是他军马倥偬半生,也打心底里急了!
“杀杀杀!”
他忽的速度陡增,携带雨声风声,夹杂千百万杀气腾腾。
若是青年执意要杀老十四,他也必定以牙还牙,从背后将他碎尸万段。
这是个是否以命换命的命题,青年这一刻不曾有半分犹豫。
七里镇卖包人,小男孩面容依稀,纵然明白身后疤脸那刀可能要了他的命,项薄顾不得了。
“你杀了我!也得死!”
老十四看的情况分明,本来惨白色的脸在雨中膨胀,血管清晰,他有恃无恐。
不料,青年手里的刀正是无情,从天而降不带一丝丝犹豫,他顿时懵了!
“——他,不要命了!!!”
这怕是老十四最后念想。
没错,项薄一往无前,毫无顾忌,他的刀绝不会停,正和他斩妖除魔卫道的决心,永不停歇,至死方休!
“杀!”
这一次是青年喊出来的,他本是个脸皮薄的,少有的会歇斯底里。
但是这一次,面对这几个比妖怪还要恶毒的魔,项薄爆发了。
卡卡!
一时间雷声大作,闪电带来的光闪烁在青年脸上,炸出白色。
这一刻,待死的老十四愣住了,不知怎的,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是死亡带来的恐惧。
好在,这恐惧也只维持了片刻,那刀便经过他的身体。
老十四,身死!
与此同时,项薄身后的刀带着愤怒也砸了下来。
青年嘴角掀起弧度,有些自嘲,他尽力了,拼命至此,换得两条人命,算是值了。
轰!
疤脸的疯狂不足以形容,他的刀,他的愤怒,他的痛苦全都交集在雨里,裹挟着冲向青年。
“给我死吧!”他痛苦的面庞在夜里有些狰狞。
青年的身体倒在了雨里,泥泞里,污浊腐烂的麦穗里,激起一片雨水。
“死了么?”其中一人开口。
疤脸谨慎向前,拨开雨水定睛一看,不由得皱眉。
“咴咴!”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几声马叫,几个人迅速转头。
一个鬼魅身影来去穿梭,每次出手,便是一匹马倒下,最后那身影出现在拴在墩子上的白马上。
“糟了!中计了!”疤脸一低头,刀下哪里有项薄,不过是黄纸一张。
此刻的项薄已经没了力气,只得长刀在马屁股划了一刀,那马吃痛,蹬了几下,拼命狂奔而去!
没了马,疤脸几个只能目送……
………………
大梁文坛九尺,夫子独占其八。
这里说的夫子并不是指一类人,而是一个人,夫子是此人的尊称。
下到平民百姓,上到当朝君王,见那人也得如此称呼。
他本就是个神人,生下来便能言语,三岁通晓百家经书,七岁成就诗坛文豪,九岁中举,一路破格录取,十二岁便成就状元。
凭一己之力助当时还是藩王的文景帝登上皇位,这才有了后来的武景帝,现在的泰景帝。
直到这一代皇帝即位,他方才高龄退休,隐居在青城近郊一处学堂,做了真正的夫子。
这一夜,满须白发的夫子不知怎么的,偏偏难以入眠,只得裹上外衣,趁着天色快明在山间轻走。
因上半夜的那场大雨,山间的小路湿滑,他走的不是很快,时而抬头看看天边,快要变白的苍穹彷佛即将睡醒的巨兽。
山脚下,一条狂奔不息的河流浩浩荡荡,如金蛇狂舞。
可谓是秋风度河上,大野入苍穹。
只可惜,此间还是夏夜,少了秋风悲凉,多了一份凉沁。
夫子正舒适享受微风扑面,忽的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彷佛有人躲在附近草丛当中。
他微微皱眉,显然不喜这小动作打扰了他的兴致。
“哼哼……”
又传来声音,那人彷佛有些痛苦。
夫子大约有些谨慎,蹲下来,轻轻的拨开草丛。
一张涨的满面通红的脸浮现出来,看到夫子,那脸也错愕了。
“费阶?”夫子望着蹲在草丛里的少年,愣了愣,“你在这做什么?”
费阶是青城学院的学生,家住青城里,爹娘是外地来的,在城里开了个酒馆,夫子偶尔也会去光顾。
费阶不过是十二三岁,被夫子抓了个正着,心里直打鼓呢,但是又起不了身,只得厚脸皮的问了一句,“夫子,有手纸吗?”
夫子一脸黑线,你他么这是在拉屎?
“费阶,有蛇!”
不远处,有一个声音传来,只不过那人提好了裤子正蹦着朝这边,看到夫子后,呆住了。
“鹌鹑,你也来......”
“嗯嗯嗯。”
被叫做鹌鹑的,也是个少年,生的面黄肌瘦,笑的憨憨的。
走在回学院的路上,夫子倒是没有太多的恼怒,只是随口问,“你们怎么大清早在山里......呃...解决?”
“夫子,这不学院休学放假,打扫的工人也回去了,学院拉屎那地方都满啦!”费阶回道。
“慎言!那叫做混藩,怎么到你嘴里如此粗俗?枉为我学院弟子。”夫子大怒。
“夫子莫怪,只是那昨夜一场雨,那屋顶又漏雨,里面可真是臭不可闻了。学生倒是无所谓,只怕是夫子......”跟着后面的鹌鹑补了一句。
“为师会找人来修。”夫子面皮抖了一下,忽觉肚子咕噜了几声,“糟了。”
他可是有每天早上来一次的习惯的。
既如此,那可就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脚步,忽然回头望着两个得意弟子,“交给你们吧。”
“夫子??!!”
俩人几乎同声。
“修好了,可以有半天假,随你们去哪玩。”夫子远去,声音传来。
俩学子面面相觑,重重点头。
...........................
雨路泥泞不堪,晨曦吐露,雨后霞云千万,不见任一落青城。
青城向来没有城军驻守,只有早起看守城门的。
这才刚刚拉开城门,一匹在城下久侯的白马便哒哒哒冲进去。
沿着清冷的中街街道,转过几个胡同,白马在名为四季纺的门前停下了。
白莜君向来是早起的,尤其是昨夜,那恼人的项薄终于走了,她也得以和段大哥彻底温存。
因昨夜闹腾,今日早起多少有些困难,但是经营店铺,可不能懒散,于是她早早的打开家门。
“咦?怎么是自家的马?”
若不是看在段青云的面子,白莜君不可能借自家商用的马给青年。
她仔细看着,这才发现马上趴着个人,而白马的肚子早已经被染红了,顺着毛发还有滴滴答答的血。
“莜君?”
段青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看着愣神的白莜君问了句。
“青云,你过来看……”
白莜君动了动喉咙,紧皱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白莜君望着浑身浴血的青年,心里莫名的季动,心底里居然出现了一丝同情。
“莜君,去打盆热水。”段青云神色仓促,眉宇间有一丝怆然,将青年从马上扛下来,招呼老板娘帮忙。
“哦!好!”有些恍忽的白莜君迅速扭头进了院子,转进了柴房。
房间里,
项薄还没有醒来,手里紧紧攥着。
段青云将他的手扒开,那是一张照片,是项薄未穿越之前和父母的合照。
未老先衰,头发花白的父母,坐着轮椅的年轻人,满满的现代感,段青云自然是看不懂的,但也知道这东西对青年来说,宝贝的很,于是给他放在床头。
白莜君端着热水进来,正见着青年的衣服被解开,她没有回避,因上一次她治好了项薄的病,段青云便误以为她是真的大夫了。
青年上身很快便赤条条了,可是也看不出什么,因那身体前后左右都是伤口。
胸口一条尺余长,五寸宽,一指深的伤口自脖颈横贯至腹部,后背更是被砸烂出一个破洞,露出些许破碎的嵴骨。
相比之下,那臂膀处的砍伤便不值一提了。
“嘶。”饶是白莜君自问见过世面,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怎么的伤的这么重?”
“怕是遇到仇家了。”行走江湖,仇人难免,这一点,段青云深有体会。
------------
项薄醒来,
周围有一股清香,这是身下的床铺散发的气息,随意的摸了摸,照片还在,他有些安心。
下意识的想坐起来,浑身的伤口立刻渗出血了,应该是被缝的差不多了。
床边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裳,注意到床下还有一双崭新的鞋子。
衣裳很合体,看来是量身定做,鞋子很合适,只是他并不习惯。
走出房间,院子里都是忙忙碌碌的工人,见着他,立刻去唤老板娘。
“段大哥,他醒了。”小丫鬟气喘吁吁的来到后院。
后院,屏退了其他人,项薄和段青云对坐。
“你喝不得酒,就饮茶吧。”段青云给他斟了一杯。
项薄笑了笑,“段大哥,你这次可把我害苦了。”
“实在抱歉,看你这模样,那赫连氏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其实,不光赫连氏,还有那村子所有人,都被炼成了凶鬼,只不过被阵法克制,暂时做不得恶。”
“什么?屠村?”段青云大吃一惊,这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项薄也不隐瞒,将那夜里听到的,以及七里镇的事情一一道来。
随后,他苦笑一声,“可惜没救得了那小和尚......”
“这倒不必自责,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段青云安慰道,但是心中却掀起巨**澜。
他本以为伍家在青城只手遮天,不过是和豪绅一般威霸一方,但也不会动不动闹出人命,不想,居然还有这幕后手段,当真是可恶。
想到这里,他沉声道:“你若说的属实,那村子的人便是实打实的证据,须得报官,上报朝廷。”
“好,等我伤好了便去。”青年点头同意,事到如今,也许有些事情是他一个人做不来的。
“你且休息,我去吧。”
“什么?可是通缉令......”青年不解,作吃惊状。
“和那一村子百姓相比,段某的命不值一提。”他说完,朝着胸腔里勐的灌了一杯烈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