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街道走来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一张通缉令。
他走到门口,正准备进去,被值守的衙役给拦了下来。
“什么人?敢擅闯衙门?”
段青云展开通缉令,“我是段青云,前来自首。”
那衙役年纪不大,想来入行不久,听闻他自称大盗段青云,心头一震。
但是照着通缉令看看,他冷笑一声,“这通缉令上的人眉头有一颗肉瘤,你怎的没有?说,你是什么人,怎的冒充朝廷钦犯?”
段青云无语,只得解释道:“差爷,那只是段某为躲避官兵,略作面部调整,你细看下,我和画像上这人是有九分相似的。”
小衙役这方看的仔细,“果然,真的是啊!二哥,看住他!你别动,等我去禀告县老爷。”
他顿时紧张起来,段青云的凶残,县太爷可是讲过的,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啻吃人的妖怪。
被小衙役称作二哥的男人已经中年,颇有些经验,此时也手脚哆嗦的端着一杆杀威棒,警惕的指面前的男人。
他认识他,在青城里也见过,只是没说过话,这好像是四季纺里的长工,看着气度不凡,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比的。
这怎么的,居然是大盗段青云?
“你你你......你可别想跑。我这大棒可厉害的紧......”中年衙役也怕,强壮着胆子恐吓。
段青云一笑了之,“放心,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走。”
四季纺,后院。
白莜君忙活了一上午,看到坐在圆台桌旁边的青年,关切的问了句,“好些了?”
“嗯。”
“段大哥呢?”她随口问道。
“去见县老爷了。”青年说的轻描澹写。
可本想抽空喝口茶补补水的白莜君却噗一口,全喷了出来。
她吃惊的看着青年,以为他在开玩笑,“你胡说什么?”
项薄无奈,摊开手道:“是真的。”
老板娘的脸顿时布满了寒霜,她咬着牙冷冷道:“不可能!”
青年默而不语,态度表明一切。
白莜君终于明白了,信了,情绪波动的厉害,几乎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坐在她面前动弹不得的项薄再次无奈,如今的他动一动身体都难。
“回来找你算账!”老板娘将茶杯摔在桌上,气愤出走。
“呱!”院子墙头的榆树上,一只独眼的落魄乌鸦吸引了青年的注意。
那乌鸦忽的扇起翅膀,落到了他肩上,鸟语说了一番,项薄立刻皱眉,喃喃自语道:“他们也来青城了?”
——————————
袁天佑束装役面,从头到尾都收拾的很清爽干净,只是着了一身简单的青丝边缕的白袍,澹澹的胡须整理整齐,散发出青年人的气魄。
得意于那京城贵公子的委托,他今日要访问自己的老师。
于是推了今日份所有事情,便叫了马夫去后院牵马。
不想,闯进来一个本应该在门外值守的衙役,他认得,他之前郁闷时,还和他借过刀呢。
“大人,不好啦!”
小衙役慌慌张张,忙不迭的几乎摔倒,忽的看到袁天佑不满的神情,想起他最不喜衙门的人不注意仪态,于是咽了咽口水稳住了,顿顿脚步,缓缓走过来。
“嗯!!”
这位县太爷眼见小衙役阔步走来,稳稳当当,只道他**有方,微微颔首。
“小果……有什么事明日处理。”
“可是大人,这事很急。”
“那你说吧,本大人视情况而定,若是……”
小衙役当下也顾不得了,干脆打断他,“悍匪段青云在衙门口!”
“什么?!!”袁天佑大吃一惊,几乎一个趔趄,“这种事,为何不早说?快快快!快叫人!”
这位县太爷快步在前,边走边说,“想不到那几个人如此了得?居然这么快拿得了段青云!”
“大人,和镇魔司的那些人可能没关系!”小衙役插嘴。
“嗯?怎么说?”
袁天佑停下来,半扭头问道。
“呃~他是来自首的。”
“自首??”袁天佑有些懵。
“他是这么说的,大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
早在京城述职时,袁天佑就听说过悍匪段青云的名头。
当然了,这是上面给安的名头。
段青云杀的那人是礼部尚书之子,至于这人,为官不久的袁天佑都知道是个烂人。
可他毕竟是体制内的,段青云这一杀,可就捅了大篓子。
袁天佑当年年轻气盛,也有着段青云一样的豪气,说实话当年还有些佩服这人,也并不信官方给他安排的那些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的罪名。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年纪渐长,人看待事物的态度会改变。
到了这个年纪,他就觉得段青云纵然是行侠仗义,可是毕竟触及法律,而他作为体制内的官员,实在不应去同情这样一个贼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心头莫名的失落。
通缉令上的段青云虽然长着偌大的肉瘤,满面胡须,俨然恶人一个,可是袁天佑清楚,那是官府的丑化。
想当初,他也想象过,段青云想必是那一身正气,豪侠之流,实在是应该有着让人信服的气魄。
如今,真人的他却胡子拉碴,长发未有修饰,满面的怆然,哪里有大侠的气度?
“你真的是段青云?”袁天佑摆摆手,让周围的人收起了刀,在他看来,他若是要跑,这几个人怕是都不够用。
段青云点点头。
可袁天佑却摇摇头。
“大人不信?”
“不是不信,和我想象的有差距。我以为横行京城的悍匪应该是气度非凡,豪气昂藏,不想却是这幅落魄模样。”
袁天佑多少有些失望。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段青云却毫不在意,“想必大人年轻时也气盛过,如今又是如何?”
嗡!
彷佛当头一击,段青云的话击中了袁天佑的软肋。
说到底,人都是会变的,从音容到气度,皆是如此。
气氛有些尴尬,而袁天佑作为官场老手,自然知道如何化解,于是手一摆,“拿下!”
衙役们一哄而上,将段青云绑了个结结实实。
升堂厅。
换了一身官服的袁天佑端坐于明镜高悬台位,冷眼瞧着下方跪拜且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升堂!”
“威……武……”
惊堂木被拍下,关于段青云的一番审问便徐徐展开。
他本来就是来自首的,当场对于杀害礼部尚书之子供认不讳,对于朝廷泼给他的那些脏水,也一并接了。
签字画押,一切顺利的让袁天佑有些恍忽。
“来人!将段青云押入大牢,不日押往京城问责!”
“大人且慢!”
段青云忽的开口。
“怎么?你要反悔?”
“当然不是。大人,我这次来自首,便是为了表示诚意,可是接下来,还请听我一言。”
将手里的供认状放下,袁天佑略微思量,这才开口,“左右稍待!”
待到衙役们退下,段青云便跪着开口说道:“大人!青城外有一村子,名为井,你可知道?”
“左右!可有听闻?”显然,这位县太爷并不曾听过。
从左边队伍里走出那小衙役,拱手行礼,“大人,小人知道!那是小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嗯?”段青云瞥一眼那年轻的衙役,脸色有些异样,目露同情。
“你继续!”袁天佑点点头。
谁料,段青云却没有应承,反而转向那年轻衙役,“你好久没回过家了吧?”
小衙役点点头。
“大人,井村上下三百余口都已经被屠杀,请大人为他们做主!”
此言一出,有如一声雷!
袁天佑眉头紧皱,形成一个川字,小衙役更是吃了一惊,如遭雷击。
而满堂的衙役纷纷侧目,难以置信。
略微稳住呼吸,袁天佑按捺住,“段青云,公堂之上容不得胡说。你可知道?”
“句句属实。况且我一个将死之人,何至于诓骗大人?”
“既然属实,那你可亲眼所见?凶手又是谁?有什么动机?还是说,你……就是凶手!”
“如料不错,凶手是青城伍家!”
“何以认定?”袁天佑胸膛起伏,他忽然预感到,这恐怕是他扳倒伍家的绝佳机会。
“据我调查,那伍家杀死全村人后,将他们炼制成了恶鬼,又将他们束缚住,为其所用。至于动机,我暂时不知。”
这一切,段青云也只是从项薄那里听来的,而项薄又是从黑衣人那里偷听到的。
因此,证据其实并不充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一年前回过家,家里人都好好的。大人,不要信他,他在说谎!”
那小衙役已经是几近癫狂,在堂前失了态。
若是平时,袁天佑定会将他找人拖下去打板子,可是今日却罢休,只是吩咐人将他带回房间,好生看管。
“来人!将他也带下去。”
袁天佑迅速退堂,回到后庭,止不住的踱步。
“这事是否属实还有待调查!可是,如果是真的,伍宗湘啊!伍宗湘!你可真是自掘坟墓!”
袁天佑忽的笑了,“这伍家仗着朝廷背景,家族又曾有侯爷荣耀,轻易动不得。可是屠村这种罪名,哪怕你是皇亲国戚,也是难逃罪责!”
可是又一想,一村之民被屠,他这种发笑着实不应该,非圣人君子之道,他忙掩住口鼻,四下看去,应该无人注意到。
“先派人暗中调查!既成事实,想要对付伍家,怕是也需要慢慢斟酌。不行,今日还得老师那里走一趟。”
想罢,袁天佑草草的换了便衣,正要离开衙门,忽的又有人来报。
“大人,镇魔司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