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战战兢兢过了一晚上后,骠骑将军陆恒丰发出第二道命令:“全军北行,与刺史汇合!”
走了一个时辰,有人撑不住了。
昨日胆战心惊地忙了一天,一直到今日也没吃上一口东西……
陆恒丰有心往地上看,想找出几株能吃的野菜。
可如今天气渐冷,地上的草也枯黄了,哪里还能有什么野菜?
可这些兵士的体力的确是已经到极限了……
骠骑将军宣布停军,然后用手里的长剑砍向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马。
“传军令,捡拾干柴,生火烤肉。”
他身上溅了不少血,看上去颇有些阴森可怖。
不过没人顾得上此刻的陆恒丰。
军士们一个个流着口水瞪着这匹倒下的马。
就连王居卿也不例外。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肉了……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丝理智在。
“陆弟,把这匹马杀了,咱们两个不是就只能用腿跑了吗?”
陆恒丰回身看着王居卿,“不杀这匹马,我们也跑不远。”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马足够支撑他们找到刺史。
只要找到刺史,这些士兵就有去路了,他也算完成了大帅的嘱托。
陆恒丰没有走动,他就留在原地,用长剑将这匹马的肉一点点从骨头上分开。
王居卿也不去拣柴火,就蹲在陆恒丰身边给他打下手。
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掂着这些肉。
“咱们要走多久啊……要是路上碰到敌军该怎么办?”
“……那就算我们倒霉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些士兵如今还能勉强聚在一起,万一真的遇到敌军,也就只剩下原地溃散这一条路了。
“王兄,先别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恒丰摩挲着手腕上王居卿送给他的护身符。
他有意扯下来还给王居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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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眼尖的王居卿拦住。
“不不不,这种东西我多的是,这个护身符既然给了你,那你就好好留着吧。这一路上你也帮了我不少,我能送的东西不多,你再还回来可就是不顾我的面子了。”
他这般说着,陆恒丰也不好再强求。
王居卿被他的严肃逗笑。
“你看看你,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我都说了我还有很多呢。”
一边说着,王居卿一边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护身符。
陆恒丰的脸上难得露出稚气的呆愣。
“……都是家人求的吗?”
“是啊。”
王居卿点了点头,指着脖子上五颜六色的绳一个一个介绍。
“这个是我父亲在我府试的时候送的,余下的都是我娘跟我妻子在我乡试、院试、会试及殿试前求的。”
王居卿叹息,“想想我这前半生,竟然都是在书海中度过了……”
他并不是很爱自己媒妁之言的妻子,却也能跟她做到相敬如宾,举桉齐眉。
两人的生活也是平静无波澜。
王居卿不是一个重欲望的人,对于美色也无甚执念。
即使妻子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他也没有再娶一个妾室的想法。
他在家族中也并不起眼。
上有优秀的哥哥,下有天资聪颖的弟弟。
他夹在中间,虽然做了个榜眼,跟这些兄弟比起来也不算出彩。
因此,父母劝过他几次之后也就不再劝他了……
“如今我只求着跟妻子女儿相伴到老,再也不愿强求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了……”
陆恒丰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居卿。
撑过这段时间就能好了吗?
未必。
在这样危险的形势下,陆恒丰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明天。
只有吃到热乎乎的肉之后,才有一种尚在人世的感触。
王居卿吃的泪流满面。
他最近变得格外敏感,吃几块肉就跟喝了酒一样,哭的脸跟脖子一起红了。
陆恒丰自然是无暇关注他。
他又站起来驱策这些士兵了。
吃饱之后,他们的确好管束一些了,速度也快了不少……
陆恒丰却不敢挑平坦的地方走,只挑那些最崎区、最难走的路,只有这样,才可能保证军士们的安全。
只是走在这样的路上,夜晚睡觉时却并不能安心。
陆恒丰排了不少士兵换着守夜,结果自己还是一夜未合眼。
他实在是怕,怕辜负了这群士兵,怕辜负了那群死在城中的士兵跟大帅……
王居卿开口劝他,“睡一会儿吧,我你还不相信吗?咱们两个这么深的交情了,我总不可能再害你,你睡吧,一有什么情况我就把你拍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困了,仅是听着王居卿说话,连他说的话都没彻底听进耳朵里呢,陆恒丰的两只眼睛就黏在了一起,再也睁不开了。
他昏昏沉沉睡去。
代替他更急警觉地看向四周的,则是王居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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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至深夜,一行人停了车马下车煮饭。
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书童带过来的零嘴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三人就拿剩下的肉干撕碎,煮在粥中,又分了一个饼子。
沉长莲三人跟觉明司几人并不吃一个锅里的饭。
除却万正河有时会厚着脸皮蹭他们的饭之外,再无旁的人来了。
卓烨仿佛是在跟沉长莲赌气,这么长时间了,也不主动跟她说一句话。
除却每日必要的交谈外,旁的话是一句也不提……
今天的万正河一如既往地来蹭饭了。
书童给他盛了小半碗肉粥。
万正河先喝了几口,然后才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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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感谢了,没想到走到这个地方了还能吃到肉……”
万正河细细嚼着嘴里的肉丝,眼睛盯着沉长莲看。
“小弟,前面不远就是江州地界了,我们把你们送到江州可就要走了…你现在反悔也是来得及的。你万哥也不跟你打马虎眼,这战场可真不是能闹着玩儿的地方——”
“万大哥,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来江州是为了闹着玩儿的。”
沉长莲神情肃穆,看上去端庄不染一丝尘埃。
她本就生的脱俗,再挂上这种仿佛要溢出冷气的表情就更显得不近人情。
万正河见她不听劝,又是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