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之后，万正河就离开了。
三人不慌不忙把剩下的粥饭分着吃完。
逢瞻身量太大，在马车里睡不下去，也不愿意让书童跟沉长莲一起挤在马车里睡，所以每晚都会直接打个地铺，拉着书童睡在马车外。
今日停的地方不平坦，两人也不得不跟觉明司的人挨在一起。
逢瞻一转身，竟跟卓烨对上了眼睛。
逢瞻：“……”
他是真心厌恶卓烨，连看他一眼都觉得难受。
可也不得不勉强挤出一丝笑。
“卓大人，久闻您的大名啊。”
逢瞻脑袋枕着单臂，就这么看着卓烨。
“你看着有些眼熟。”
卓烨自然是没见过逢瞻的。
他跟逢将军倒是见过几次面。
先前逢瞻扮女装时，卓烨看着他就觉得有几分眼熟，换上男装后就更加明显了。
逢瞻上下瞟着看了卓烨一眼，“夜黑风高的，没想到卓大人的眼神这么好……”
“……我不止是今夜看过你，走了一路了，你好像一直在避着我，为什么？”
逢瞻嗤笑，“还能是为什么？卓大人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明明知道逢家跟沉家如今的关系。我们两家如今已经退了婚事，也没了干系，而我也本该是老老实实待在边域的人，突然出现在京都定然是不好解释……”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拿你的身份做事，你跟沉长莲是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卓大人难得跟一个人说这种类似套近乎的话。
因此他说的有些生硬，也不太讨人喜欢，让逢瞻听的更窝火。
明明是讨好的话，逢瞻竟消化出一股威胁的味道。
“那就多谢卓大人的好意了。”
“不过大人或许并不清楚，我跟长莲并不只是朋友关系。我跟她年少相识，多次救对方于水火之中，这份感情，早就超越了寻常的朋友之情。”
逢瞻不知道自己示威的话落到卓烨耳中也生出了另一番滋味。
超越寻常朋友之情？
那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卓烨心跳如擂鼓，一声比一声响亮。
那倒是那个、那个他日思夜想，期盼了无数次的关系？
难道是已经约定终生的龙阳之好？
是吗？
还是他多想了？
或许逢瞻说的是知己之情？
卓烨看着眼前的逢瞻，很想再开口问些话，却被他毫不留情的翻身截断。
这件事卓烨想到半夜三更也睡不着。
他半夜起身，走到沉长莲车马旁。
车内也是一片漆黑，相必沉长莲已经睡着了。
逢瞻不愿意打扰，却也不想离去，就这么站着。
直到沉长莲发现了他的踪迹。
“谁？谁在哪里？”
然而沉长莲仅疑惑了几瞬，就准确地认出了他。
“卓大人，是你吗？”
“……是，你还没睡吗？”
沉长莲怕吵醒别人，小心回卓烨，“睡了，不过睡的很浅，很容易就醒了。”
而后，沉长莲点亮了一根微弱的小蜡烛。
“卓大人，要上车聊一聊吗？你最近好像总是在回避我。”
“……有吗。”
当然是有，卓烨还在为沉长莲的事生气。
可当沉长莲的态度软和下来，卓烨自然而然也就没有道理再同沉长莲僵持下去了。
他自然而然地迈上了沉长莲专门为他准备的台阶。
两步跨上马车，坐在了沉长莲对面。
少年散了发，外袍也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
乌黑浓密的散发跑到胸前。
摇晃的微弱烛火竟消减了沉长莲不少英气，将沉长莲趁得跟一名妙龄少女一般。
少年此刻秀气极了，像极了豪门大族中娇养出来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
卓烨只恨没将此刻的沉长莲塞到金玉凋砌的屋子里。
“我……不是故意不同你说话的，你也知道，我们年岁相差太大，平日里跟你交流总归是不太——”
“大人是想说什么？是不想跟我继续做朋友的意思了吗？”
“不！”
卓烨拧紧眉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沉长莲低声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生大人的气了，我以为你作为我的朋友，应当是最能理解我的……”
沉长莲言罢，还不等卓烨多说什么，就委委屈屈低下头。
卓烨就算是有心为自己辩解也说不出什么，最终也只憋出一句：“江州很危险，我不是不支持你，而是…太担心你。”
“是吗？哪就先谢谢大人的关心了。”
沉长莲笑着又往愁眉不展的卓烨嘴里塞进去一颗糖。
“大人快吃吧，这是最后一颗糖了，还是我背着书童藏的。”
卓烨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化了满腔的甜味儿。
紧接着，这股甜从嘴里蔓延到了四肢，又通向心肺处，让他连吐出的气儿也沾着甜味儿。
“大人不要生我的气了，江州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知道了。”
卓烨也不再尝试着拦住沉长莲
少年的姿态看上去软和，可真当人直视时，就会发现少年其实是一座山。
一旦沉长莲认定了一件事，那是不管谁劝也不会管用了……
卓烨不想再因为无谓的劝阻错失此刻难得的温情。
“大人还不知道吧，圣上给我取了字，叫沐尘，沐浴的沐，灰尘的尘。”
卓烨只觉得这个名字不算好，配不上沉长莲。
“圣上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啊，大人也觉得不错吧？”
卓烨觉得挺错的。
有个沐浴的沐字也就算了，还有个尘埃的尘字。
土里土气的，一点都配不上出尘绝世的沉长莲。
“可是我很喜欢…对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大人的字。”
“……恒辰，也有个辰字，不过是星辰的辰，是我自己取的。”
“挺好的，永恒的星辰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
可是，星辰不是永恒的。
它们早晚会有坠落的一天。
“我是个大老粗，没读过几本书，这名字也是瞎起的，没几个人知道……”
大老粗卓烨看上去并不大老粗。
他是个出尘的长相，除了高挺得身形外，几乎看不出他跟武人有什么关系。
比起逢瞻，卓烨更像一个斯斯文文的世家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