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计谋。”
陆恒丰抬眼，眸中光采灼人。
“这计谋老套，也就是声东击西，而后破城。可却需要将军拿出破釜沉舟的心，也必须舍弃一部分人的生命，换得多数人的生路！”
主帅看着陆恒丰，恍忽间竟然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大言不惭地在主将面前立了军令状……
他还是给了这个白面书生一个机会。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在敌营中斩杀叛臣的这一份气魄。
他定然不是个俗人！
“把你的谋划细细讲一遍吧。”
主帅把陆恒丰从地上搀扶起来，让他坐在座椅上，又把悦城的地图推给陆恒丰，让他看。
陆恒丰的手就落在他们突围了无数次也没能冲出去的后城门。
“我们要把大部分的兵力都放在这里，然后在主城门设下严阵以待的架势，迷惑敌军。”
“……你应当知道，剩下得兵不多了，若是都到后城门突围，那主城门又如何做出‘严阵以待’的声势呢？”
“这也正是小臣要说的。”
陆恒丰略一停顿后，道：“既然兵力不够，那就多用计谋。”
“计谋？什么计谋。”
“或许不算计谋，只是些阴毒的手段罢了。城中的箭失早已用尽，滚石也所剩无几，不过还有一些东西却是每个人家中都有的。”
“什么？”
“粪汁。”
陆恒丰神色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单单是用粪汁，或许起不了太大的效果，可以在粪汁中和上滚烫的铁汁。铁汁合着粪汁，便是利器了，只要使用得当，一定能拖敌军一段时间，而后城门的人也就有机会冲出去了。”
听完陆恒丰的计策后，主帅也点了点头。
他心情好了不少。
不论怎样，他不需要再担心自己背上万古的骂名了。
“你叫陆恒丰吧？做文臣真是亏了，以你的胆量、气魄跟谋划，做个武官该是大宣之幸……”
他长吁短叹，脸上却掺着笑，“明日你就跟着大部队去后城门吧，你年轻，机会多的是，好好活下去。”
陆恒丰不是块木头，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主帅想做什么。
“您…明日不去后城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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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主帅笑着摇头，“我留在主城门，不是更能混淆视听，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放心吧，我一把老骨头了，早就不怕这一天了。”
身为武将，他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大人……”
“你去吧，剩下的事就该让我忙活了。”
临别前，主帅塞给陆恒丰一块骠骑将军的腰牌。
腰牌的缝隙里还带着血，怎么擦也擦不掉。
“拿着这块腰牌，要是逃出去后，士兵有乱，你就拿出腰牌压制他们，无论怎样，这点兵不能再散了！”
陆恒丰深鞠一躬收下了腰牌。
王居卿看着他那块腰牌还觉得有些离奇。
“你跟主帅瞎扯了些什么，他怎么就把骠骑将军的腰牌塞给你了……”
王居卿仔细看着，“呀，这腰牌还是个真的呢！”
“不是真的，是私授的，主帅也只是希望我能在乱时出面压制那些动乱的军士。”
王居卿眼里冒出些星星，“这么说，咱们明天就真的能出去了？”
“不一定。”
陆恒丰又把自己全部的谋划都给王居卿说了一遍。
从头听到尾，王居卿脸上的绝望跟紧张也完全变成了喜悦。
“好好好，这就是有活路了……”
他胡乱夸着陆恒丰，“你小子还真是不一般，来了江州简直是如鱼得水啊，做什么事都神了。”
比起王居卿的喜悦，陆恒丰反倒沉默极了。
他脑子里更多的，则是明日即将在主城门死去的军士以及主帅。
这些悲伤冲澹了他的喜悦。
不知道主帅是怎么做到的，到了第二日，依旧有很多军士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去了主城门。
然而更多的人，则是跟去了后城门。
他们多数人都先是悄悄埋伏着，直到听到主城门处闹出的动静。
那动静越来越大……
所有人都依稀听到了主城门外的惨叫声，也像是闻到了那股恶臭味儿……
终于，城外的敌军中有了动静，他们抽调人手去了主城门。
而他们也抓住时机从后城门冲了出去。
一路快马，堪堪甩开了敌军。
君子是要会御马的，可王居卿没办法驾驭军中的快马，就只好跟陆恒丰挤在了一匹马上。
一匹马挤了两个人，肯定就没有旁的马跑的快。
两人几乎是缀在了最末尾。
王居卿时不时忧切地看着身后。
“咱还要跑多长时间才能停下来啊？”
“不知道。”
陆恒丰回王居卿的话简短。
他声音干涩，能看出他已经是累的不轻了。
没有御马的王居卿登时就不说话了，怕影响陆恒丰的速度。
一行人从天亮跑到天黑，终于停在了河边。
有人生了火，却没有办法烧水喝他们走的匆忙，哪里还能带烧水用的锅炉。
一行人喝着河中的冷水，也都清醒了些。
可肚子却还是饿的……
王居卿暗暗戳了戳陆恒丰，又递给他半截生的番薯。
这是王居卿半夜去偷的。
陆恒丰笑了笑，却没接着。
“你留着吃吧，我还不算饿。”
陆恒丰不吃是因为没有时间吃了。
他还有旁的事要做。
压制这群动荡的军士。
他掏出自己的长剑，剑刃直指那几名想要离开的逃兵。
“站住！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些小兵也不回头。
“想办法谋条活路啊，大帅都留在悦城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自然也该打包打包行李散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又动摇了不少人。
陆恒丰却用他前十几年从未用过的声音呐喊：“我乃骠骑将军陆恒丰！大帅临行前，把你们托付给我，我可代行军法，惩治逃兵。”
“来人，把这几个妄图逃走的小兵押下！”
王居卿替陆恒丰心急，拍了拍身旁的小兵。
“愣着干什么！骠骑将军都发话了！你们还不快动手！”
还真有人动了手。
这一夜，陆恒丰都没敢睡，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这群兵。